我一眼看去,我就明白为啥没人敢和他谈话了。
这家伙脸白手白衣服也白,一尘不染如雪似霜,颇具逼格的打扮配了一张极俊俏的脸。他五官似画中来,一双眼仿佛仙神下手的点睛之笔,只是他气质冷冷清清,眼里又没光,像个没有感情的天神,又像个寺庙里的塑像,反正就是没人气儿。
李藏风用目光锁定了这人,阿渡一见到这人,眼神立刻发生化学剧变,连梁挽看见他,这笑容也不那么明显了。
我疑惑道:“这人是谁?”
李藏风脸色严肃道:“他就是小无相山的第一高手——‘神佛无相’高悠悠。”
我这一惊,记忆深处立刻云卷浪涌,勾出了这江湖的一幕幕画卷。
这个世界的武林地分南中北,北有盛京城的三大帮派,分别是群清逸水门、照金楼、明光会,中有剑林五大山——屏山、孤山、雁山、太微山、投明山,南方便是小无相山、花间会、发仙门,以及颇具恶名的接星引月阁。
北方三大帮派争论不休,中间五大山门各自为雄,唯有南方武林,是小无相山为实力顶端,而小无相山的第一高手,便是坐在此处的高悠悠。
你说这人他得有多强?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梁挽接着道:“我看这人身上没有人气,眉目神态间颇有神佛俯瞰之象,这外号倒是没取错。”
阿渡道:“这外号没取错,只是你们未免也太捧着他。”
梁挽笑道:“怎么?你不服气?”
阿渡笑道:“我倒想看看这高悠悠有何出奇之处,难道他还能比全盛时期的老七还厉害不成?”
说完他瞄了一眼我,我自觉地看了一眼李藏风,我现在是把他当李百科使用了。
李藏风道:“高悠悠的实力,自然是比老七要……”
“要什么?”
说着说着他看了一下我期待的眼神,改口道:“自然是不弱于老七的。”
……改口了之后都是不弱于老七,那改口之前还能是什么?
我心中警铃大作,李藏风又道:“高悠悠本就在我的挑战名单上,当初我就是想先挑战老七,再去挑战他。”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难道是在用委婉的口气告诉我,高悠悠的实力估值,居然还在七哥之上?
这不可能吧?这不能够吧?
我穿越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一个实力能超过七哥的人,就连李藏风和阿渡,也是在不断追赶着巅峰期的七哥而已。这个一出场都没说句台词的高悠悠,真能抢了七哥的第一宝座?
难道以后战斗力单位要换人了?
我不禁忧心忡忡起来,为过世人士七哥的地位感到了难受,梁挽赶紧安慰道:“你莫要怕,高悠悠此来只为了得到奇珍异宝,与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冲突。”
对头,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见到血衣侯那老玩意儿。如果顺利的话最好在这府里多住几天,探探情况,说不定就能把梁挽的案子给解了。我管这高悠悠做什么?没意思啊。
我正想血衣侯呢,结果他就来了。
一个红衣中年男子,被一众强壮家仆簇拥着,披星戴月一般走到了大堂中央。他五官如老树盘根,面似名刀雕刻,一看就是个老辣人,他身上肌肉颇有遒劲,一席红衣却飘逸异常,如血染就,如霞光所织,仿佛一个猛汉套了时装周的美服,反差特奇怪。
他一走来,梁挽的目光就往下一沉,脸上的微笑不变,可那阴影是深厚了十倍。我握着他的手表示安慰,连阿渡也忍不住往梁挽身上靠了靠,好像想帮着他挡住这日光的暴晒似的。
血衣侯笑了一笑,他一笑起来就显得特别亲切,可不笑就看着很凶。
我以为他是个脾气暴烈的人,那么做起事来一定会叫人觉得难受。
可这么一看,他仿佛更像是个内心阴郁、睚眦必报的人,表面上正常人,背后却是阴寒刺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一刀。
他对各位代表抱了个拳,道:“各位远道而来捧我的场,我也没什么可回报你们的,只能先上好酒好菜,再叫你们看看几件东西。”
这还真是拍卖会啊。
我刚想这么说,马上就被打脸了。
他的第一轮拍卖,就叫人提上来了一个盒子,说这盒子里有一本秘籍,是从一个盗墓贼手里买来的,那贼人盗的是一位前朝人的坟。
至于是什么名字的秘籍,什么人的坟,他却不说,只说秘籍他也没研究过,说完了就问问诸位有谁想要。
这个就相当于赌石,你可能花很多钱,买下来的都是一块儿普通的石头,也可能走大运,买下一颗蕴真玉籽料的石头。
所以这秘籍究竟是好是坏,是绝世还是普通,就得赌。
但这么做也有个好处,只因你也不知这秘籍是极好还是普通,就算有人买下了,别人也不会生出太多争夺之心。毕竟江湖里因为好秘籍好武器而杀来杀去的旧例子太多,大家都想惜命,所以也不愿别人知道自己得了个宝贝。
即便不是宝贝,血衣侯也是个财大气粗的,手里的东西不至于太坏,因此还是有人肯出高价,去买一本连名字都没有的秘籍。
接下来几轮都是如此,我看着看着渐渐发了腻,倒是李藏风的目光一直在那高悠悠身上,叫我觉得心头不快活了。
他为什么要先挑战七哥再去挑战高悠悠?
高悠悠在他眼中就一定比七哥要强?
我正胡思乱想着,血衣侯忽然对着在场的众人笑了笑,道:“接下来要给大家看的,可不是寻常物件了。”
有人笑道:“不是物件,难道还是个人啊?”
血衣侯道:“正是个大活人。”
我听得眉头一跳,这家伙立刻叫人搬了一个箱子上来。
血衣侯指着这箱子道:“这箱子里的人与在场的许多人都结过仇。兄弟们都是知道我的规矩的。我向来不透露物品,只是这个人,我却必须要透个底儿。”
有人忍不住问:“这人究竟是谁?”
血衣侯道:“悲风教的‘第三天王’,柳三思。”
话语一落,众人皆惊。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响起,我倒是想了想才明白,这仿佛是个和各大门派血拼过的狠人。仇恨值拉的老高老高了。
血衣侯道:“怎么?有没有人想买下此贼,将他当众千刀万剐?”
这话一开,立刻有人开始报价。
报价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竟超过了前几样加起来的总和。
我看了看梁挽,梁挽的脸色却不太好。
“这柳三思是与剑林五大山中的三山结过仇,可他不害幼童,不伤妇孺,也不与年轻弟子动手,只和掌门人和老一辈血拼。他虽杀人,却也算是条好汉,就这么被当做货物一样买卖,甚至还要被当众活剐……这实在是……”
我晓得他的同情心又犯了,想起上次的朱三朝,就怕他又出头,赶紧劝道:“你想想上一次的事,先看看再做决定。”
拍价定了,血衣侯着人把箱子一翻,却没想到这箱中一道奇风朝他脸上扑,他赶紧白鹤展翅般往后倒飞,那箱中之人就利利落落地翻开了箱盖,半空中身形一挺,调整姿势,稳稳地落在了众人面前,然后站起,拂了拂青衫。
我定睛一看,这根本就不是柳三思!
而是之前就下落不明的封青衫!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而且还是从箱子里冒出?
封青衫没有看向我们这边,而是冷冷地盯着震惊状态的血衣侯,再扫了一眼众人。
“朝廷自有律法在此,谁允许你们当众买卖活人,动用私刑虐杀!?”
第139章 惊变
我叫方即云,我认为这事儿有猫腻。
封青衫就这么从箱中一跃而出,颇有当年李藏风从马桶上惊鸿一跳的风姿,可能是这个原因,我现在就觉得他颇有英雄气概、气质贼为不凡。
他这话一放,全场沸腾,诧异者有,疑惑者多,我看那高悠悠倒是依旧没什么表情,冷清来冷清去地给自己倒酒喝。至于那离封青衫最近的血衣侯,倒是面上变了些颜色,而后稍作冷静,微微一笑道:“封捕头说的这是什么话?”
封青衫道:“我说的莫非不是你刚刚自己说的话?难道你当众买卖此人,不是事实?你想要买家把这人千刀万剐之,不是事实?我若哪条冤了你,还请你明言。”
他倒并不疾言厉色,只是一句加一句的效果颇为有效,血衣侯的笑容都淡了几分,只指着这箱子道:“这贼汉子杀害掌门人的恶行有目共睹,封捕头何必替他出头?”
他一开口,场中立刻有人搭腔了。
那海潮帮的林唤海是个虬髯莽汉,一拍桌子嚷嚷道:“”你是天下七大名捕之一,怎么竟躲在这箱子里吓唬人?”
还有个东墙会的汉子也在嚷嚷:“你这公家的人怎么跑到咱们绿林中装腔作势?他杀人你们管不了,我们还不能管了?”
众口一词,句句指着封青衫。
我觉得这就很令人担心了,结果封青衫道:“他杀人不假,我来也不是为了护着他,而是与一桩公案有关。”
我眉头一跳,与梁挽对视一眼,又见那血衣侯问道:“什么公案?”
封青衫冷冷道:“唐摇一家灭门惨案,血衣侯不会没听说过吧?”
血衣侯笑道:“听过,这案子的凶犯至今还逍遥法外,我听说他前几日才被捕头带走,怎么就从捕头手里逃脱了呢?”
他倒打一耙,封青衫只横眉冷笑:“我抓的不仅是他,还有几个去截杀梁挽的杀手,经他们招供,他们是受你雇佣,而且当晚出现在唐摇府邸,不止梁挽一个哪!”
几句话像几道雷一样炸响在这广场中央,众人议论纷纷,我和梁挽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光,感觉这一波是稳了稳了。
那血衣侯只“哦”了一声,面色不变道:“不止梁挽,那还有谁?”
封青衫道:“‘紫阎王’曾紫阎,他也是个流窜多年的逃犯,有人见到他在你的府中出没,唐摇灭门案的现场,也有他惯用武器留下的痕迹。”
血衣侯笑道:“封捕头,您这身份可不同寻常,说话做事得有凭据的,您说那人在我府中出没,证据呢?你说的那几个杀手呢?”
封青衫道:“我带着杀手一路回京,但路上他们被劫了。”
血衣侯道:“所以你没有任何证据?”
封青衫道:“我虽没有,但这个箱子里该呆着的人是有的。”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忽指着这箱子道:“你出来吧。”
果真,箱子里又走出了一个身形清瘦的汉子,他眉目带忧,脸色显白,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一个人,走起路来步履蹒跚,像是被拷打过的。
梁挽一见到他就道:“这是柳三思!”
所以柳三思其实一直都在箱子里?
封青衫没有把他替换,而是自己钻进了箱子?等着上场?
哎这箱子里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抬箱子的人咋的不察觉?难道封青衫和这几个人也说好了??
那柳三思一出现,这个拍卖会的现场直接就沸腾了。
有三分之一的人骂骂咧咧,另有三分之一的人直接要冲上去了,被剩下的人给拦住了。
封青衫似早有预料,指着那柳三思道:“他是曾紫阎的好友,却被自己的朋友出卖,落到血衣侯手中。曾紫阎是不是和血衣侯有所往来,这人是最清楚不过了。”
厉害了,这是直接釜底抽薪啊。
我还道他为什么出手救一个有黑历史的好汉,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
封青衫此言一出,现场的沸腾稍微止息了一些,总算有人把疑惑的目光投射到了血衣侯的身上,而不是口舌围攻封青衫。
可血衣侯却甩了甩袖,不变颜色道:“这贼子满口胡言,句句谎话,这样的人封捕头也能信!?”
封青衫道:“他的话不能信,我的话也不能信,你的话便更可信了么?”
血衣侯干脆横眉冷笑,指着封青衫的脸道:“那梁挽在梅州城中落到封捕头手里,如今却逍遥法外,那几个杀手落到封捕头手里,如今也是逍遥法外。封捕头都不做解释,你的话如何可信!?”
他一说话,那林海潮更是帮腔道:“谁知你不是和梁挽串通了,故意在这儿陷害人!?大家都是武人,怎么你这公家出来的,难道就比我们普通人高上一截?说的话就能当做圣旨了么?”
他这一开口,就好像把公门和民间武人之间的矛盾往大了捅,火花一下子就在众人心间燃起,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这封青衫杀了他们全家似的。
我听得心里要爆炸,几乎要冲上前去一人一脚让他们闭嘴,结果被梁挽拉住。他这次倒学会了冷静,比我还克制。
封青衫淡淡道:“你们买卖别的,我可以不管。只是这柳三思,我却不得不带走。他是这凶案的人证,查清真相可少不了他。”
孤山派的耿长清便问了:“那这人杀过的人,便不算数了么?”
封青衫淡淡道:“他若杀过无辜,自有公门分案处置。只是如今梁挽一案正需要他,我必须带他走。”
耿长清怒道:“公门处置?他杀人时你们不管,如今他落到我们手里你却要管,这 是什么道理!”
封青衫冷冷道:“你们互拼互斗,双方各有损伤,衙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罢了,如今你们这么多人要将一人千刀万剐,他可值得这刑罚?这难道不该衙门处置?”
耿长清脸上一红,哽着脖子道:“封捕头,我敬你素有清名,谁知你如此黑白颠倒?江湖事自有江湖了,怎么梁挽杀了人,却能被你放了?这恶贼杀了人,也能得你庇护?他被你带走,是死是活我们怎还能知晓?”
他似被血衣侯说的话所影响,又因封青衫的坚决庇护而愤怒,情绪一激动,竟整个人扑上前去,一剑刺向那柳三思,分明是要当着封青衫的面当场复仇!
封青衫神色不变,只掌风一动,那袖子微微扬起,耿长清的长剑便被吹偏了几分,谁料他歪歪扭扭被吹倒一旁,却提气运力,扭足转腰,一剑再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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