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送饭的下人将五六个食盒放在房门口后,像从前那样敲了三下门后便退了出去。
唉,可怜的小王爷,竟连大过年的都只能一个人吃饭。
房门被人打开,一个男童探出头来,左右打探了一下,拿了食盒就迅速地关上了门。
“哦呀!好丰富的饭菜!”
“笨招儿!你都吃了那么久怎么还大惊小怪!”
“小王爷的待遇真不一般,你看,天天是人参燕窝的,啧啧,再喝下去,恐怕我这身灵气都要被补掉了。”
“不喝就放下!拿去城东给那些乞丐们,现在长生性命堪忧,我们要积多点德才是。”彩儿将热腾腾地燕窝又放回了原位。
招儿垂下了八字眉,拿着鸡腿的手也无力地搁在了桌上。“长生他……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彩儿用力点头。
“不知小王爷现在已经走到哪里了?”他看向床上那个只会靠着床“虚弱呼吸”的“小王爷”,“这尊泥塑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今晚我们再做一个出来吧。”
彩儿还是点头。“我们跟小王爷约好了,在他回来前,一定不会让别人看穿。”
“不可能。”
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就拒绝了眼前这个深陷痛楚的少年。
“没有不可能,只有你愿不愿意。”卫沧澜的手指已经冻得无法动弹,可他还是紧紧握着剑,逼着前方的青年。
“卫沧澜,我带你来可不是让你威胁他的。”华宵的声音在后面冷冷的响起。“放下剑,否则你家长生别说活过来,我会让他的魂魄彻底消散。”
卫沧澜死死盯着面无表情的胡庚年,手依旧没放下。
“你在赌哪一边更重视对方么?”胡庚年终于冷笑。
“如果你不答应,空留着躯壳的长生也等于死了,可你不一样,你一直活生生的,华宵从未试过失去你的滋味。”卫沧澜笑得决绝。
“那是狐王才能使用的玉床,一个凡人就算睡上去,也是毫无用处。”胡庚年转身,不打算再与他废话。
“如果对方是狐王,你也会这样轻易地放弃么!”卫沧澜咬牙切齿地大声质问。
胡庚年立刻回头瞪他:“他不过是个凡人!配不上用狐王来比喻!”
“我只知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才不管什么王不王!我就不信如果你要死了,华宵不会杀佛灭神地让你睡上那张床!”
“我会。”华宵笑眯眯地点头。
胡庚年的眼神狠狠地虐杀了对方一遍。
“华宵怎会帮你?”他问。这只狡猾的白狐狸虽然行事乖张,可他绝不会突然大发善心地去为人办事。
卫沧澜不说话。
“我们又打了个赌。”华宵盘腿坐在大石上轻笑,完全不在乎屁股下那冰冷的积雪。“长生若是要在玉床上复活,就必须由我来抹消他的记忆,让他成为我的手下。”
胡庚年终于露出了细微的讶异。
卫沧澜却没有懊恼。仍是单手持剑,一幅杀气腾腾的样子。
“卫沧澜跟我赌……如果长生能恢复记忆,就可以放他回去。”华宵笑得邪妄,“我虽然觉得这个赌有些亏本,可要是能看到小王爷被爱人遗忘的痛苦模样,也是值得。”
“长生绝不会忘了我。”卫沧澜冷声打断他。
“哈,你要是不坚信这点,又怎能撑下去?”华宵轻蔑地笑。
卫沧澜也不打算跟他废话,又回头看向胡庚年。
“这个赌约于我何关?华宵,你本来偷了骨灰就罪该当死,现下还想将玉床让给一个凡人!你…… ”
“你若帮我,我就让当朝天子颁令,十年内全国禁止猎杀一切狐类,你若不帮我,我屋内留了胡府的地图,一旦我失踪,朝廷将会派出几万官兵将此处踏平!”卫沧澜一字一顿地说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坚定无比,丝毫不落于下风。
本就怕冷的他,现下既没暖炉,也没了那个温暖的伙伴,已冻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华宵啧啧地赞叹着这个有勇有谋的少年,似乎胡府消失也与他无关。
胡庚年与他对视了好一会,终于,甩袖转身:
“随我来。”
那并不是一个单独的玉石,而是玉石洞里原来的玉石雕刻而成的巨大石床,这张床悬在半空,只有一边连着洞壁。石洞在这样的冬天竟相当温暖,卫沧澜仅仅是站在这里一会,手指已暖和得可以弯曲。
“一旦进去,就不能被打搅,然后照着法阵去做封印,这封印只能从内部打破,外人包括自己都无法进入。”胡庚年抬头,看向洞顶上复杂的法阵。
“万一……万一他出不来呢?”卫沧澜一听连自己都没法进去,还是犹豫了。
“只要他的魂魄还在,封印就不会消失,一旦没有了生气,封印就自动会消失。”
“……如此简单就能复活了么?”卫沧澜有些不敢相信。
胡庚年冷笑:“若真是这样,这里早被求助的凡人踏平了。这本是妖族疗伤用的圣地,玉床上流动着天地之间的灵气,对妖族来说不过是治愈之气,对毫无法力的凡人来说,却是一剂猛药。用得好,那便有可能让其复活,用不好,……魂飞魄散,连轮回道都回不去。”
苍白着脸的卫沧澜过了一会才点头:“华宵说过。”他早下了决心。
“还有一点……此事我并未告知现任狐王,要是他醒来,封印一破,难保不会被狐族的人抓去审问。再糟糕点……”
“华宵会保住他的,对吧?而你也会。”卫沧澜盯着他俩,竟相当确定。
胡庚年看着他,没回应。
华宵却抱胸笑道:“既然有了赌约,自然不会让别人插手破坏。”
本想亲自将长生抱到床上,却被华宵阻止:“你身体弱,要是因为碰到这张床,可不知会出什么事。”
卫沧澜咬着下唇,让出了位子。
双目紧闭的长生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床上。
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他醒来后,会像从前那样咬牙切齿地骂自己无情无义吧?
卫沧澜想象着他的表情,紧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出去吧,”胡庚年催促着,“此处不能久留,必须赶在被人发现前封印洞口。”
卫沧澜却走上前,拉着长生自然握成拳的手,俯下身子……
亲了上去。
冰冷的嘴唇有些干涩。
卫沧澜又挺起身,疲倦的神色一扫而光,眼神里净是自信。
华宵大笑:“啧啧,早想到卫沧澜你待长生不一般,这下赌局更有意思了!”
“我绝不会输。”心里重燃希望,小王爷的傲气再度点亮了那双漂亮的眸子。
两人的话语间,对长生能否复活竟毫无怀疑。胡庚年看着他俩如此笃定的模样,微皱眉头。
如果……如果他的王,也能有复活的机会,那该多好……
这年的雪下得很大。卫沧澜回到王府的时候,已过了元宵。
还未来得及好好休养,卫沧澜就已出现在了早朝上。
没过几日,宫里举行了一次盛大的祭天仪式,卫沧澜穿着崭新的七彩绣花滚金边袍服,站在青阳王身旁,威风八面。
长生,我在此处等你。
不管你是以长生的模样回来,还是许朝颜的模样回来,我都在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忍不住为自己解脱一下: = =|| 这么快让他们找到复活的方法不是我太急躁了,而是我想了很久,如果这部戏再让小王爷痛苦三万字…… = =|| 读者估计都会无聊到在我这个坑里大小便吧……
再加上我确实不知道怎么让小王爷这种聪明又决绝的家伙痛苦很久啊……Orz, 如果找不到,BE是肯定的,哈哈(干笑),如果真的这样了,你们不止会在这里大小便,还会拿镰刀把我割死吧…………orzzzzzz 我还是先自己解决自己了。
—— BY 没有水平又很想快点放肉的作者
第55章
京城繁华依旧,桃花灼灼美人羞。
前任皇帝终于没能撑过两年前的冬天,留下最后一纸诏书后,就再也没能睁开眼。
当最受小皇帝信任的威武大将军双手捧着诏书,双眼含泪地念出其中唯一的一句话后,跪在地上的众臣们仅仅沉默了一瞬,便大呼:“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跪拜的方向,只有青阳王。
代理朝政四年,从未出过任何纰漏,甚至创立了小皇帝还来不及创立的盛世。南方因为水患减少,日渐恢复了原来的繁荣,北方与南方贸易的频繁,也让北方更具活力。
最早被派去南方治理水患的胡尚书最终没能脱开受贿的阴影,刚回朝没多久便锒铛入狱。受挫的璃妃一派仍不甘心,小动作不断。青阳王始终不动声色,有时默默忍耐,有时又像不怎么认真地反驳一下,就在众人弄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的时候,武阳王在京郊准备一年一度祈福大会时,夜半遭遇刺客而重伤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青阳王终于出手了,借着百姓愤怒的理由,一口气拔出了一大串萝卜,就在险些触及璃妃的时候,动作戛然而止。
瘫软在地上的璃妃抱着自己的儿子,绝望地垂泪。
为何自己的人会在这种极易引起民愤的时候行刺,她已经无从得知。
没过多久,小皇帝离世,并不愚钝的他把皇位主动让给了卫延信,只为换来自己骨肉的安全。
他也在赌,赌卫延信虽心机深沉,却不至于心狠手辣。
遗诏公布的时候,卫沧澜正坐在家中的桃花树下,手上拿着茶杯,人却望着地上一片片绯红发愣。
他成功了,可洞里的人依旧没有出来。
若不是封印还在,他几乎要撑不住地闯进去。
日子又一天天地过去,嫩叶冒芽,成绿,枯黄,飘落,这样的轮回又过了两回。
武阳王穿着淡紫的苏绣长袍,单手撑着脸颊,倚着窗棂,无甚兴趣地望着画舫外的桃红柳绿莺歌燕舞。
船上的官员大都是年纪比他大的,笑起来褶子能把蚊子夹死。
虽说早有听闻,可亲自近距离观看,他们还是被武阳王那张绝色的脸给震了震。
据说武阳王与现任皇帝长得最为相似,然而这几年下来,皇帝越来越俊美,武阳王却越来越……妖艳?
不,不,该说是冷艳。
有不怕死的人开始私下议论,这些明显的区别是否代表了……武阳王乃现任皇帝的入幕之宾这个流言的真实性?
可也有人反驳,皇帝若是喜欢卫沧澜,那不是自恋么?
又有人说,那可不一定,你见过武阳王的容貌么?那白皙细嫩的皮肤,那流光四溢的眸子,那即便梳起也能长及腰间的柔顺黑发,以及身上若有似无的熏香……
自己还没说完就已经沉醉在了妄想中。
流言最终还是传入了卫沧澜的耳中,说着这话的朝中好友徐扬啧啧地想要摸一把那传说中让皇帝神魂颠倒的黑发,却被这个绝世美人给一脚踹到了地上。
无聊的话就不要让我知道。卫沧澜没有动怒,也没有笑,还是坐在原位上喝茶。
徐扬一边说我是文官,一边苦着脸爬起来。
那神色,颇有几分某人的影子。卫沧澜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挪开视线。
不管徐扬以后知道会怎么想,卫沧澜现在只想看到那张已经等待了快六年的脸。
所以心情烦闷的他才会烧糊了脑子点头答应跟吏部工部的大臣们去泛舟赏春。
徐扬也在身旁,叽叽呱呱地跟卫沧澜说着古往今来那些关于春天的故事,卫沧澜只是看着外面的春色,并未听进去多少。
如果是长生,肯定只会在私下拽着自己追问个不停,那双圆滚滚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像是要把前面十几年的知识全部补回来。
他喜欢那个在别人面前装哑巴的家伙。即便找了徐扬这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人,但毕竟不是本人。
船头的歌女还在弹唱:“念去去……故人今在何方……”
心里的烦闷越发叫人难耐。
卫沧澜站起来,不理会身旁官员们诧异的询问,径直走到船头,皱着眉头,跟羞红了脸的歌女说:“换一首。唱得我高兴,赏你十两黄金。”
歌女险些连怎么唱都忘了。
画舫渐渐靠近岸边的桃花林,她想了想,便开始弹唱桃花辞。与方才的伤春不同,这回是咏春,歌词隐含着对爱人的告白倾诉。
说白了就是情歌。
卫沧澜干脆就坐在船头,吹着风,手里握着鎏金手炉,闭目听着这首桃花辞。
他想起,长生还从未与自己赏过春,若是他现在能醒来,自己一定要带他去看遍这世上最美的桃花林……
“抓贼啊!”“抓住那花贼!”“他往这边逃了!”岸上突然一阵骚动,卫沧澜睁眼,却看不清已经被桃花烟云给遮蔽的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心刺客!”船头的侍卫忽然大叫。
“王爷快回去!”有人从后面拉住他。
卫沧澜正要转身,忽然看到从桃花林里跳出一个身影。
那人的轻功并不算好,身手却很敏捷。青石板的地面异常湿滑,跑两步就要抓着桃枝防止摔倒,可脆弱的桃枝竟然没被他折断几根,反观身后那些摔得东倒西歪的家伙,显然他的本事要高上一筹。
可画舫上的侍卫,大部分是卫沧澜的贴身侍卫,三两下绝对能解决对方。
卫沧澜想了想,就没打算回去了。
花贼?他听说过采花贼,卖花人,倒是没听过纯粹的花贼。
花有什么好偷的?
画舫正要扭转方向,花贼就已经跑到岸边上,猛地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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