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异常的长生绷紧了身体,抿紧了嘴巴,一脸诡异。
今晚去消遣,到底是他们消遣,还是他们被消遣?
武阳王,这名号叫得响亮,却毫无实权。要不是皇帝亲自开口接回这位漂泊在外长达六年的弟弟,恐怕连朝廷内也甚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不过既然流的是皇家的血,卫沧澜的地位自然不低。
轿子刚到刺史府,李刺史便亲自到门口迎接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小王爷。
门童将人迎进来的时候,刺史府里的下人都愣了愣。身着锦绣长袍的少年俊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羊脂玉般的皮肤,衬着艳丽的锦绣,仿若被花团包围的仙童一般。
而身后那个低目垂眉的清秀小厮,自然是被人轻易地扔到了注意力之外。
唉,这样的神仙娃儿可千万别被什么贪色的恶鬼给带走才好。
李刺史点头哈腰地将这位武阳王迎进屋内,亲自端上新出的春茶,絮絮叨叨地开始漫谈,卫沧澜细细品着茶,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偶尔应答着。
茶过半盏,憋不住的李刺史开始哭丧了脸,道出自己近日的烦恼。
李刺史的二夫人好不容易怀上了一个孩子,近些日子却每晚都被噩梦惊醒,李刺史从庙里求了些道符,却都不尽其效,换了个向阳的屋子,也只是减少了噩梦的时间,未见得好转。
眼看着二夫人日渐消瘦,盼望着尽快抱上儿子的李刺史自然是心急如焚。
卫沧澜抬眸轻笑:“可曾请过外面的法师?”
李刺史犹豫了好一会,才摇头:“……没有。”
卫沧澜一听,放下手中的茶杯就要走。
李刺史慌了,连忙拦下他:“王爷莫走!这,您不能见死不救……”“死到临头还谎话连篇,我何必相救?”他冷笑。
对方立刻改口:“下官确实请了法师,但都束手无策……”
“不是束手无策,而是不愿听劝,对吧?”卫沧澜微抬下巴,盯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中年人。
李刺史神色尴尬。
“什么孽障太多,需散尽千金方能换来李家的香火。他们是这么说的吧?”
一室死寂。
卫沧澜却笑,只是笑容变回了少年一般的可爱:“他们尽是胡说而已。这些无用之辈想要的不过是你的银两罢了,所以你才来求助于我,对么?”
紧绷的气氛立刻松懈,李刺史拼命地点头,就差没磕到了卫沧澜头上。
卫沧澜并未对李刺史骗自己过来的事情感到生气,反倒一口答应下这个诡异的请托,李刺史又感激又高兴,立刻摆开宴席,极尽所能地招待了这位贵客。
酒过三巡,卫沧澜借口要养精蓄锐,便拉着长生到了客房歇息。
长生四处探视,确认没人后,才一脸不平地凑过去,拽着小王爷的衣袖问:“干嘛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去招惹这些奇怪的东西!”
卫沧澜编织着银绳,只挑起了眼角看他:“你怕吗?”
“怎么不怕!连法师都束手无策!”他龇牙咧嘴。
“当然束手无策,他确实是孽障太多,就算是散尽千金也无用。”卫沧澜撵着银丝,轻笑。
“可你怎么从一开始就……”
“笨长生,我可是卫沧澜,比你聪明得多的卫沧澜。李刺史的情况我早就听闻了,他为何敢请身为王爷的我过来除妖?就算我曾封印过一只千年狐妖,可那些老油条们怎可能轻易就相信我?”
长生眨眨眼,忍不住凑过去听。
“李刺史在朝中的地位不低,他的敌人不少。如今京城内有名声的法师哪个不是跟官员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哪敢让那些有背景的家伙来保自己的香火?而我啊……”他勾起嘲讽的笑容,“不过是个没用的王爷,没人会来巴结,自然是最保险的人。”
原来如此。长生长抽一口气,顿了顿,又低下头,轻声问:“你……想从李刺史这里拿到好处?”
卫沧澜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笨长生,你不是哑巴么。”
作者有话要说: - 3 -我是日更明~哦也~~
炮灰是随时能拿出来用的好东西。
没了兔子,还有松鼠白虎嘛,,,慢慢来~~
第14章
听到这句话的长生立刻闭上了嘴,有些紧张地瞅着对方,以为他要责备自己。卫沧澜却只是悠哉地喝着茶,等待时候来临。
长生见他这副模样,也只好乖乖地坐在一旁,闲着没事干,一会看看周围,一会看看自己的手相,又开始学以致用起来。
“让你学周易不是让你看风水看手相的!”卫沧澜放下茶杯,瞪了他一眼。
长生只好把手收到后背,抿着嘴低头看桌子上的纹理。啧,小气鬼。
窗外的皎月本是当空照,渐渐地竟被乌云笼罩。卫沧澜闭目养身了一阵,忽然被一阵冷风吹醒,便摇摇同样昏昏欲睡的长生,让他注意。
除了院子里原有的东西,还有什么?长生睁大了眼,还是看不出任何异象。“笨,又不是在这里做法,你在这里看什么。”卫沧澜敲了敲他的脑袋,拉着他就出了房间。
在房间外等候了许久的下人连忙将他们带到一切准备就绪的房间里。
房间里只摆放了一张供桌,供桌上是做法事常用的道具,卫沧澜冷笑,让长生将那些道具全部都扫到了地上,只在桌上留了个空碗。
“这样好么?”长生握紧了他的佩剑,咽了下口水。
“乖乖看着。”卫沧澜在碗里倒了些茶水,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往碗里滴了几滴血,搅和了,就将茶水倒在了门口。
从外面吹进来的风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急,地上的茶水竟迅速地被风干,仅留下淡淡的茶渍。
冷风也吹起了卫沧澜的长袍,金丝绣成的牡丹花在不明亮的月光映照下,好似活了一般。长生不小心分神去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的瞬间,身子竟像是被人狠狠地撞了出去,“嘭”一声就撞到了房梁上!
卫沧澜来不及辨出鬼影的形状,便拔剑在虚空中划出“破咒”,大声念出咒语,房中的混乱气旋立刻停了下来。
疼得龇牙咧嘴的长生这才看清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立刻惨白了脸,颤抖着嗓子跟小王爷喊道:“那,那……那家伙是谁啊啊啊……”
冷风慢慢地收敛成一团,房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高挑的身材穿着素净的衣衫,留着长得几近拖地的头发,要不是看不清他的脚,长生真不会想到这就是驻留在刺史府多日的恶鬼。
卫沧澜直勾勾地盯着那“人”,没回答,左手开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又是一阵狂风起,吹进了大量的尘沙,吹得长生都睁不开眼。那人始终站着,直面卫沧澜,似乎并不害怕这个新来的法师。
卫沧澜只能用单手挡着沙尘,半眯着眼防备为对方的来袭。
狂风也将对方的脸从头发中露出来,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在黑夜中只看得到瘆人的青白,刚揉好眼睛能视物的长生更是吓得连惨叫都叫不出声来。
屋外的月亮早已不见踪影,天地间残存的光源,就只剩门口那两个摇摇欲坠的纸灯笼。然而大幅摇摆的灯笼终于承受不住狂风的摧残,烛焰从里面点着了灯纸,灯笼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团火焰,坠落到地上。
房间突然间被照亮,卫沧澜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
那“人”看来本该是个清秀的书生吧,只是嘴巴像是被人用刀子从左右隔开了一条深深的裂缝,白皙的皮肤上尽是狰狞的疤痕,显然在生前被人狠狠地伤害过,也难怪会积下如此深刻的怨恨。卫沧澜皱眉,心想要是抓不住这家伙,干脆就把他拐到李刺史房里,直接让俩人自己解决算了。
可现实容不得他多想,那人伸出手,骨头嶙峋的手指长长的,就要抓住卫沧澜,卫沧澜大惊,挥剑就削掉了对方的两根手指,鬼影惨叫一声,狂风又起,这回竟将房门窗户全都吹得紧闭起来。
卫沧澜捂着胸口,吃力地呼吸着,惨白的脸上汗水淋漓。糟糕,这家伙的怨气太盛,整个房子里都渗透着他的阴气,自己的体质根本抗拒不了他的怨气,那些可怕的、痛苦的感觉,像是细细密密的绣花针,一根根地扎入自己的皮肤,疼得让人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
所有窗子都紧闭着的房间只剩一片黑暗,连身旁的人到底离自己有多远都看不清。卫沧澜的手在半空中晃了半天都没碰触到那个温暖的身体,不禁有些惊慌:“长生……长生?!”
悬在半空中的手只抓住了潮湿的空气。卫沧澜屏住呼吸,身子忍不住向前倾,想要去寻找那个体温。
不大却很温暖的手,就这么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卫沧澜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总算放松了许多,方才觉得一片冰凉身体似乎也被传染了些许温度。他第无数次地嫉妒起长生的体质。
正烦恼着如何出去,卫沧澜就感觉到手腕上被缠绕了一条细细的绳子,另一端,则缠着那个温暖的手。
他睁大了眼。
只听对方用力把门踢开的声音,屋外还在燃烧的灯笼照亮了两人,卫沧澜才看清手上缠着的竟然是自己编出的辟邪用的银绳。
那张清秀的脸虽也带着些惧色,可那股“要钱没有要命命也不给你”的蛮劲竟把被劲风封闭的大门给踢了开。
卫沧澜被拉到长生的身后,这个还没有自己高的瘦削少年竟挺直了背,挡在门口,直接面对着那个可怕地怨鬼。
“你,快放开!”卫沧澜着急了,想要推开他,长生却怎么也不动,直到那双可怕的手缠绕上他的颈项,他才抖着身子,努力地开口说道:“你想报仇吧?你只是想找那家伙报仇吧!”
狂风突然减弱了。可手指还是勒住了他的脖子。
卫沧澜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没被他抓着的手继续掐诀施咒。
冷静。存思,运气,化为气海……
长生五官扭曲地忍受下又冷又难受的感觉,龇牙咧嘴地继续说道:“李刺史不是好人,我们都知道,可是你继续作祟下去,又有什么用呢?那家伙的孩子还是会出世的,过几日就是分娩期了,他的夫人难受也就是这几日,影响得了什么!可你呢,再呆下去,被黑白无常发现了,肯定是免不了惩罚的!这样的代价划得来么!……唔……”一股恶心的感觉让他顿了顿,卫沧澜反握着自己的手还没动静,估计没准备好,长生只好清清嗓子,继续劝道:“……我们也许能为你报……”
“天罡破!”卫沧澜忽然在背后大吼一声,长生只感到对方的手突然放开,锋利的长剑竟擦着自己的耳朵,猛地扎入了冤魂的心脏位置!
长生怔怔地看着对方流着眼泪,嘶吼着松开自己,渐渐地变为一缕黑烟。
“我们……也许能为你报仇……”他喃喃地说着自己本可以说出口的话。
“长生!”卫沧澜异常严肃的喝断了他的话。
长生扭过头,一脸迷茫。“为什么?他不是坏人,这家伙是无辜的,为什么不能说……”
“没有能力的事情就不要对别人承诺!更何况,他好不容易才被我打回了阴阳道。”卫沧澜一甩长剑,上面的灰烟也慢慢地散尽,月亮也从乌云里探出头来,照亮了这把特殊冶炼成的银剑。
“……可那家伙的仇谁来报?!”长生有些恼了。
“你来报吗?你凭什么!你敢杀人么?现在就能让你去找那个贪官,你能马上就杀了他,替人报仇?!许朝颜,这里是凡间!杀人就会被抓去坐牢的凡间!”卫沧澜冷冷地瞪他。
那些痛苦和绝望,虽然从他的手指上传给了自己,可他能做什么?
他们不都是连保命都艰难的普通人吗?什么替人报仇,别开玩笑了。
长生咬着下唇,抖着身子,拼命地忍下眼泪。可恶,为什么他要在这个冷血小王爷面前哭,都怪那个书生,临死之前还不忘把那些混账记忆传入自己心中!
第15章
刺史的脸笑成了花儿,长生的脸皱成了苦瓜。
卫沧澜喝着刺史亲自奉上的茶,假装没看到身后那张苦瓜脸——虽然那张老脸笑成花的模样也着实好看不到哪里去。
“昨夜有劳小王爷了。小王爷年纪虽小,术法却是极厉害。”刺史的态度显然比先前殷勤了许多。卫沧澜半眯着眼,理所当然地接受下这些奉承。
长生臭着脸,死死盯着李刺史的笑容,心里在想,照这人的面相,三五年内恐怕还不会有什么大碍,啧,该有什么办法才能将他拖到畜生道去!
李刺史开始高谈阔论自己在朝中的威望,似乎有意拉拢这位虽无权势,却已小荷初露的小王爷。
要知道,武阳王可是皇帝亲自召回的,若真是派得上用场,重获圣恩那是迟早的事情。
卫沧澜干脆闭上眼,静心喝茶。
长生扁着嘴,越听越气恼。可恶,这家伙仕途还颇为顺畅,要想小王爷从中作祟,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艰难。早知道当初就拉着小王爷,一同跑到李刺史的房门口,让那书生直接害死他!
炫耀的话还没说完,卫沧澜用手背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哟,您看我这德性!竟连小王爷您通宵未眠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李刺史一拍脑袋,“要不您就在在下的陋室中……”
“长生,我们回去罢。”卫沧澜打断他的话,放下茶杯站起身。
长生却愣了愣。这就回去了?你还没跟这死老头讨要任何东西呢!
卫沧澜忽然回头,朝李刺史笑了笑:“今日之事还望李刺史高抬贵手,不要大肆宣扬,到时候那些朝廷重臣们各个都前来拜访,我就是有心,也无力一个个接待啊……”
“那是那是。”李刺史连忙点头,又摆出一副惋惜状:“不过小王爷年轻有为,就这么沉寂在王府里不为人知,着实可惜了……”
“我八字奇轻,那是出了名的,当初就是因此才被送至道观。如今能被皇上召回京城,本就是一件幸事,太过招摇,万一给皇上添了麻烦不好……”长长的睫毛半遮着眼睛,秀丽的脸蛋此刻挂着羞愧与谦逊的表情,叫人好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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