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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瑁纹的纽扣，是女孩从她某件过时的大衣上拆下的，那件大衣连同其他的衣物一起被捐了出去。
“好啦。”棠糖把杯套套在腕部，举起腕子给唐青亦看。
咖啡色的针织杯套，衬在瓷白细腻的肌肤，分外鲜明。
随后，她取了唐青亦常用的杯子，套上杯套，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唐青亦。
“是不是不烫了？”棠糖问。
唐青亦的手指扣在杯缘，“嗯。”
棠糖看上去便很高兴的样子。
她比着剩余的毛线，跃跃欲试打算给家里的其他东西也织一些。
“我现在，还不太熟练。”她抱着毛线球，慢慢蹭到唐青亦身边。
“等过几天，我想学着织手套还有围巾。”
她的呼吸很近。
女孩的唇齿间仿若残存着莲子羹的味道，所以沁着甜，轻盈盈扑在唐青亦颈侧。
“唐青亦，我织给你好不好？”
唐青亦过了半天，漫不经心道：“好。”
不过，唐青亦并没有来得及等到她的围巾，手套也只有不成形的一只半。
在临近春节的前一周，她半倚在卧室门框，看棠糖将棉衣纳入漆皮剥脱的行李箱。
“奶奶告诉我，她准备了一些年货，要我带给你。”女孩蹲在行李箱旁，闷着脑袋把成双的袜子套在一起，放进保鲜袋，塞在棉衣的口袋。
“她说，唐青亦这么好，让我也要待唐青亦好。”
棠糖停下手里的动作，眉眼弯弯，口吻却认真：“唐青亦，我会待你好的。”
唐青亦还握着戴了杯套的水杯，闻言，指腹在带着细绒的杯套上轻轻摩.挲。
“我送你到车站，在那边，有人接你吗？”
棠糖眼尾蓄着笑，“有的。有一位婶婶住在车站不远，她家里有车。”
“唐青亦，过年的时候，你去妈妈那里，沐浴完要记得吹头发。”她碎碎念。
“睡觉不能湿头发的。”
谭青日前给唐青亦打过电话，棠糖便误认为谭青会回国，与女儿欢度春节。
良久，唐青亦轻轻“嗯”了声。
一个半小时后，女孩背着书包站在长途客运的等候区，书包里装了织针和毛线。
她把书都放进了行李箱。
“真的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棠糖的口袋里揣了一只唐青亦换下来的手机。
但她专注地瞧着唐青亦，隐隐的兴奋，倒像是揣了了不起的宝贝。
唐青亦点头。
她又补充：“记得每天听至少一个小时的英语听力。”
棠糖的英语是弱项，唐青亦对于女孩的成绩不算太过在意。
日后，棠糖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她所在的大学的，不论后天或是先天，棠糖都足够优秀。
但是每天这样陪女孩听一听，或许，棠糖以后会轻松不少。
她与棠糖同居，多少……是要尽些义务的。
电子屏上，棠糖的车次滚动至第一栏。
广播里播报车次，提示在发车前十分钟停止检票。
“好。”棠糖乖乖应。
雪还没有停。
透过候车大厅的玻璃窗，可以看见漫天飘落的雪绒，无声而轻盈。
棠糖低着脑袋站在唐青亦身前。
广播里播报了第二遍，她仍然没有要动的意思。
唐青亦并不催她，安静地陪她一同站着。
没多久，唐青亦的衣袖传来轻微的扯动。
唐青亦垂眸，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睛，可怜兮兮。
棠糖的声音里含了乞求：“唐青亦，你可以抱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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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亦早已意识到，同居人不在身边，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不适。
但当她一个人回到家里，还是觉得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坏一些。
五年后的六个月，以及刚刚过去的三个月……仅仅九个月的时间。
九个月足以让唐青亦一点点构筑起对棠糖的依赖。
安宁的、轻松的、被爱着的、被眷恋着，被需要。
棠糖用她的眼睛、她的唇，她的手指，时时透露着她对唐青亦的渴求。
唐青亦被这种甜蜜的渴求吸引着、浸泡着，被饲养着。
饱足而温暖。
但这些奇妙的感觉，随着棠糖的脚尖，一起消失在了检票口。
曾经平静的幻象崩塌、破裂，碾成齑粉，碎在她眼前。
【唐青亦，晚安。】
【晚安。】
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与女孩聊天的界面，光度稍微暗一些，唐青亦触了触，便重新亮起来。
唐青亦最终将手机扣合在床头柜。
逼仄的空间里，没有女孩轻而匀细的呼吸声。
漫长、无望的失眠也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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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亦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
她严格按照以前的日程，晨起洗漱、用餐。
在三餐的间隙进行阅读，弹奏钢琴，或者在跑步机上运动一段时间。
但哪怕是再细微的东西，唐青亦都能立刻联想到女孩。
鲜活、富有生机的棠糖。
唐青亦给阿姨和司机都放了假。
她从冰箱里拿出女孩包的饺子，或是步行至小区附近的饭馆就餐。
香樟叶铺在街旁的地砖，她踩在上面，柔软而潮湿。
像棠糖的目光一般。
偶尔，她会心生一些错觉，当她从热闹的人群中走过，棠糖依然在注视她。
温柔而充满爱意。
唐青亦享受着这样的错觉，她从不惊扰，只是眷恋片刻的安宁，仿似落入浅洼的海鱼，在阳光曝晒前享受着最后的自欺欺人。
可这样的安宁，在她回到家后，也很快溃散了。
【唐青亦，我现在在澳洲。】姜笃笃发了一大堆景点照。
每张照片中，姜笃笃扎着高马尾，戴了棒球帽，笑得咧着嘴。
她无一例外地比着剪刀手，且神情颇为自得。
“明天就是春节了，给您提前拜个年。”
姜笃笃在视频中挤眉弄眼，“老板，给个红包呗？”
唐青亦转了两千过去。
“哎哟——”姜笃笃被手机砸了脸，她一边揉鼻子，一边惊道：“？？？唐青亦你认真的？”
“你是不是手滑多打了零？有钱也不带你这么败家的！”
她叽里呱啦一阵，“那个……我真的就顺嘴一说，你也太客气了！”
姜笃笃又转了一千九回来，附带一条短讯。
【该得的便宜我也不能落下，羊毛多少得薅一点。】
唐青亦不置可否。
书房里的重瓣百合捧出一只玲珑花苞，透薄的花瓣盈着细小水露，瓣缘一线晕开的绯色。
她用指尖拨弄了下瓣叶。
随后，唐青亦起身去了客厅，打开玻璃罐，把棠糖的千纸鹤一只只拆开看。
【唐青亦，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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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唐青亦没有再出门。
她在厨房煮了饺子，按照女孩所说的那般，在沸腾前加些冷水。
再小的房子，一个人也显得空旷。
她打开了电视作为背景音，空气中很快被虚浮的喧笑充盈。
过年，总是热闹的。
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并不大。
但唐青亦
第34章
一个漫长、无声的拥抱。
楼道里的感应灯熄了多时，浓重的暗色在女孩鞋跟铺陈。
室内的光线沁着暖色，经由唐青亦的指尖，被牵着，落在女孩的肩头。
唐青亦的手按在棠糖的脊背，感受着女孩胸腔里轻微的搏动。
她听见自己的，好像要比女孩的跳得更剧烈些。
屋内的春晚刚刚结束一场小品，主持人在欢庆的背景音乐中报幕，其乐融融。
空洞的喧笑一点点变得充实。
唐青亦听着棠糖的呼吸声。
急促而轻。
沉寂了一周的情绪，乍然复苏，陌生的欢喜涌了上来。
她阖眼，脸颊微不可察地蹭了蹭女孩的发，有些难舍。
“进来吧。”唐青亦的语气与寻常无二。
她将下颔从女孩发间抬起，微微倾身看着棠糖，神情平静。
唐青亦的手从女孩的肩部滑落，指尖摸索至泛凉的手背略作停顿，拇指安抚地蹭了蹭，将掌心覆上去，虚虚地拢着女孩的手。
棠糖的呼吸放得又轻了些。
随后，唐青亦的手指触到女孩拉着的行李箱。
——唐青亦一手握着棠糖的腕部，一手将行李箱拖进玄关。
“啪”她掩上门板。
浓郁的阴影被隔绝在门外。
女孩站在了明亮温暖的室内。
棠糖眼睫上的雪粒已经化掉了，在眼角留着微末的湿意。
她用那种很依赖的神情瞧着唐青亦，眼底清澈干净。
“唐青亦……”她轻唤，脚尖朝着唐青亦的方向悄悄挪了挪。
唐青亦将行李箱收好，抵着墙放在一边，闻声下意识侧了脸，瞥向女孩。
“唐青亦。”
纤细的手臂试探着、慢慢揽上她的后颈，棠糖的双脚站在唐青亦鞋间。
小码的板鞋，与毛绒的室内鞋。
棠糖踮起足尖，将下颔一点点蹭上唐青亦的肩膀，当女孩终于将自己贴附在唐青亦身上，她小小地喟叹出声。
“再抱抱我。”带着软软的鼻音，还有一点哭腔。
肩膀处，女孩蹭着她，唇吻合在她的肩线。棠糖放了一些重量在她肩部，带来微妙的充实感。
心里变得安静。
“唐青亦，我想你再抱抱我。”棠糖低声唤。
唐青亦的身子先是僵了僵，很快毫无自制地松弛下来。
别扭的矜持被这个由女孩主动的拥抱瓦解得彻底，她并未松开女孩的手腕，反倒是用另一只手，扣住了棠糖的后脑。
手指插.进柔软的发，唐青亦将女孩往自己的身上强硬地、按了按。
那应该不会是令人舒服的力度，但棠糖只是顺从地努力又踮了脚，将脸往唐青亦的肩膀埋得更深了些。
纵容而宽和。
就好像，她知道离别时想要拥抱的是唐青亦。
知道……七日的分离，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唐青亦。唐青亦等在玄关，等待棠糖出现在她面前，或许便是谋划着要让女孩给她一个拥抱。
所以，棠糖加深了这个拥抱。
“欢迎回家。”唐青亦感受着颈侧女孩的鼻息。
温热的，灼人的。
令人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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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糖被唐青亦轻轻推着进了卧室更换衣物。
“行李箱我会处理，滑轮上的水不会弄湿地毯。”唐青亦保证。
那个拥抱之后，她们才发现行李箱的滑轮沾了不少雪，在温暖的室内悄无声息地融化。
见棠糖乖乖合拢门扇，唐青亦从阳台寻了拖把，途径厨房时，将灶台上的火关得小了些。
联欢已经放到几位流量明星的合唱，歌曲是耳熟能详的，亲民热闹。
唐青亦在玄关清理行李箱滑轮上的雪渍，她听见女孩的室内鞋落在地板的声音。
熟悉的、轻微的响动，不吵人。
像女孩一样，乖巧安静。
那道细细的声响从卧室出来，在客厅绕了一圈，最终站定。
唐青亦察觉到渴切的注视。
轻盈的，柔软而温煦，搀着几线思念与欣喜。
唐青亦并没有被叨扰太久。
棠糖随后去了厨房。
当唐青亦落座餐桌旁，她的餐具已经被准备好，两种酱料摆在手边，碗中盛了饺子。
“已经十点了。”棠糖着急道，“唐青亦，你怎么这么晚才用晚饭……”
女孩的眼圈还有点红，薄薄的眼睑也充着血。
她催促唐青亦：“来不及煮粥，只有饺子的话，很容易就凉掉了。”
“你不吃吗？”唐青亦没有动筷，看向棠糖。
见女孩吞吞吐吐的样子，她不再等待答案，“你陪我一起。”
棠糖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花瓣般柔润的唇张了张，最终小声应：“好。”
唐青亦偏好虾仁玉米馅，棠糖包的最多的也是这一款。
女孩不在时，唐青亦一度认为饺子的味道或许有些变质。
现在棠糖乖乖巧巧地坐在她身旁，虾仁的鲜嫩与玉米的甜香在口腔勾缠，酿着熟悉的口感。
“唐青亦……”女孩的齿间咬着筷子，红嫩的舌尖偶尔微探，她期待地问道，“味道好吃吗？”
她的眼尾聚拢为一个浅浅的勾，眼神干净。
唐青亦唇齿间的鲜香似乎又有些褪败的意味。
她品尝着，淡淡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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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只留了小小的一盏灯，花枝一般斜倚在案几旁。
光晕很薄，透着微醺的暖色调。
“国外临时有事。”唐青亦解释，“所以，我妈妈提前回去。”
一个谎总是要用更多的谎话来打圆场。
唐青亦不认为自己有需要说谎的必要，但女孩伤心的样子太可怜。
如果棠糖知道自己的真实境况，想必又要难过。
唐青亦曾经能够利用父母的离异哄骗棠糖留在身边，但……至少今天。
她想让女孩高兴一些。
——棠糖之前已经哭了很久了。
“原来是这样。”
棠糖与她窝在沙发，女孩正认真地剥着坚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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