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您叫何宇啊,这位呢?叫章向天……您两位是住在313?”张兮兮话说着,歪头一笑,这笑容清清淡淡,不及眼底,若是秦恩还在此处,或者许相臣能够清楚他的身份,必然一眼就能辨别出她心中的算计,可现在两人都不在,没人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见是明媚皓齿对人诚心表达歉意:“今天实在是对不住,我记住您二位了,改天一定亲自上门赔罪,到时候再多赔几张技能卡给您,保证是您用得上的。”
“不管死几次,也都用的上。”
作者有话要说: 张清野一直不是不管许相臣的,许相臣的回忆里,很多都是他自己的视角,上辈子也是,但是张清野一般不会被许相臣发现是自己在替他出气,他觉得自己出气的方法会吓跑许相臣哈哈
第31章 高潮前的小番外
十一月的第一场雪,他的母亲自杀了。
傍晚十分,幽幽暗暗,附近人家的灯光逐一亮起,是晚饭的时间了,小镇里炊烟袅袅,细小的雪花像是绒毛一样给气氛点缀,平和安逸,她选择在这样的一个温柔的傍晚离开了,既然决定离开,临走之前还是将炉火生的很旺,那温度是留给张清野的,整间屋子里,暖光映人脸红,唯一的活人却孤零零在屋外。
从张清野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就可以看出,她生前也并不是一个待人友善的人。
张清野安静坐在门槛上,面无表情,没有应该出现的悲伤,也没有喜悦,女人活着的时候,总是说他一张脸木木然地丧气,没有一点小孩子该有的惹人爱的表情,小小的张清野也觉得,他为什么永远没有一件开心的事可以值得喜悦和显现天真,即便是生在多雪的北方,他也很少看见雪,看不见雪,也就没什么值得开心的,母亲总是不许他离开房子,张清野从小到大玩过唯一的游戏,就是躲起来等待疯癫的母亲把他找出,一旦输了,她会用剪刀剥他的指甲,或者揪着他的头发拖在地上打滑,就像别人童年里的滑梯一样,从二楼拖到一楼。
赢得游戏的方法就是不被发现。
可如果母亲找不到他,就会崩溃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哭的太伤心了,孤零零的,肩膀一缩一缩,张清野知道那是很伤心时才会有的表现,他不想让她伤心。
只是这样的游戏,换成谁都不会笑出来的。
就连她自己也不会笑不是吗?她总是带着泪水看向自己的儿子。
女人第一次发疯,是在他十岁的一年,她将家中所有父亲的照片都砸烂了,平静的假象被撕破,两人都明白这个男人确实已经失踪了三年,他们永远也没办法将他等回来了,女人疯了,字面意义上的发疯,精神疾病,时而大笑或者大哭,她用刀片将自己的脸刮花了,血淋淋的人脸在午夜凄凄然发笑,将张清野从二楼的楼梯踹了下去,小男孩的身体在地面上抽搐,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爬了起来。
“妈妈不再连累你了。”
这是她离开时唯一留下的话。
是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被体谅呢?
张清野想起来,这么多年她总不会没有一刻是清醒的,即便是其他的忘记了,身上的疤,这个应该也抹不掉。
可既然已经抹不掉了,又为什么要留给他温柔的炉火?他也不会感激。
十二岁的男孩抬起脚回到房间里,围着尸体看,他个子已经不小了,却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母亲这双手不打在自己身体上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大。
张清野轻轻握了握。
被母亲牵着手,是这种感觉,是尸体的冰冷。
他轻轻钻到死去女人的怀里,身上熟悉的味道使张清野本能地感到恐惧,浑身的伤口都在叫嚣着逃跑,可他还是紧紧地抱着没有松手,他将头放在母亲双臂之中,他想,自己从来没有原谅过任何一个抛下他伤害他的人,他只是太孤单了。
这一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炉火熄了,死肉也发臭,直到张清野意识模糊,黏腻之中,某一个瞬间开始以为自己已经与尸体融为一体,那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才如同最平常的晚上下了班一样,推开了门。
看不出年纪的男人有着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面部的轮廓和张清野很像,深刻之中,却仿佛被打磨过一般地软和,他是那么的温柔耀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午后阳光下一只优雅的猫。
好像没注意到地上死成一团的两人一样,张燃悠哉地将风衣挂好,升起炉火,等到手烤暖了,整间屋子也充斥着人气,才皱着眉开口
“清野,你躺在地上不冷吗?”
男人的声音也如同其人一般,清澈温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暖意,张清野还是没动,仿佛也死了一般,不清楚男人是怎么判断出他还有生命的,有点纵容似得开口劝道:“人都已经死了,不丢掉也没有用了哦。”
“你先起来,乖乖去洗澡,等我把这里处理干净,给你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张燃回来了,在他母亲死亡不知道多少天以后,这个失踪了五年的男人才平静地如同刚刚离开一样,他回来了,张清野坐起身,想问问自己年轻的父亲去了哪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沉默地看着张燃。
在埋骨之城,死人并不算稀奇。
不管死的是母亲,是张清野,还是这个温柔的男人。
父子两人将女人埋在了一棵花树底下,粉白色的梅花滴滴点点。
张燃便在树下掏出一个瓦罐,奇异地放到张清野面前,抿嘴笑,看着他,男人笑起来也暖洋洋的,像高贵的猫科动物,他想抚摸张清野被剪的参差不齐的头发,孩子一张小脸上总是脏兮兮,即便浑身都是伤,却也不让人碰,像一只防备心颇高的小花猫,偏偏表情永远都没有波澜,怪异的可爱。
瓦罐里是只蛐蛐。
张清野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巴也微微张开,眼中满是惊异,想伸手碰一碰,手指的伤好了又坏,顶端结了痂,和干净明亮纤尘不染的男人极不相称,仿佛碰见了男人就要弄脏了他似得,没等靠近,他又自己缩了回去。
张燃一笑,也不为难他,自觉退开了,他将盖子合好,笑的越发温柔。
“你好好洗澡,这个就给你。”
张清野抿抿嘴,他很不想回忆起从前在浴缸中的经历,母亲总会留半条命给他,可窒息的痛苦,被水流充斥鼻腔和眼睛,那种感觉太深刻了。
“呃?你很害怕吗?”
张清野点点头,男人漂亮的眉毛皱紧了,似乎实在苦恼,张清野便越发惶恐,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想让他也觉得自己麻烦,想要妥协的前一刻,男人一拍脑门,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咱们可以去买游泳圈。”
小小地男孩抱紧了泳圈坐在浴缸,张燃不仅买了游泳圈回来,甚至还带回了两只小黄鸭,张清野形状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像碰见了什么极其纠结的事,盯着两只小黄鸭,他下意识觉得,那不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小小可爱的,纠结了太久,水都凉了,才用手把它捧起来。
轻轻一捏,叽地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从水里跳出去。
有张燃在的日子里,他总是有很多惊喜的,男人的温柔和爱护,仿佛是梦境一般,他每一天都在期盼,期盼一睁眼是新的一天,能够重新认识世界,那么多新鲜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他,他甚至可以有正常人的未来。
“清野,你想不想玩游戏?”
张燃浅灰色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张清野,惯常温柔的表情都收了回去,他还是带着笑容,分外好看的脸上,没有半分感情,相处了这么久,张清野知道,每当张燃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提出的建议,自己就绝对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知道很有趣的一个地方,你跟我一起去吧。”
那是他第一次去到埋骨之城参加游戏,从那时开始他才知道,原来人可以活出那么多姿态,可以没有尊严,却也可以那么自由,有了复活卡,死亡都成了无足轻重的事,卡牌被售卖,所以生命也可以明码标价。
第一场游戏是在一座荒山上,五米深的死人坑,尸体层层叠叠堆在一起,不断地传来怪叫,枯手穿过尸体立在土层之外,仿佛极力想要挣脱,也仿佛想要将坑外的人也一起吞噬。
“这里面不会该有什么东西吧?清野,你把这个拿着,下去看看。”
男人一次给了他五张复活卡,他将孩子瘦弱手腕粗的麻绳,牢牢栓在张清野脖子上,不容分说要将人丢下去,张清野第一次哭了,手指死死抠在土坑边缘,他再怎么老成也不过是个孩子,害怕尸体,更害怕黑暗和死亡。
张燃蹲下身,轻轻擦擦他的眼睛:“不要哭,把这个拿好,你不会真的死掉的。”
“如果不听话,爸爸会不高兴,你不希望这样吧?”
“清野,你也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爱意。”
张清野死了,被掏空了心脏,厉鬼的嘴里全是他的血肉,细小的四肢,能够看清肋骨的躯干,死过一次再原地重生,绝望嘶哑的哭声让整座深山都躁动起来,当幼小的身体被男人从坑底拉出来时,已经因为麻绳的收紧,整张脸变得青紫,他最后一次死亡是被逃脱的希望勒死的。
男人轻柔笑笑:“清野真没用啊,死的这么快,看来这坑挺危险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线索……”
强制退出游戏以后,张清野花了很长时间来明白一件事。
他不过是张燃悉心养的一条探路狗,拴着绳子的狗。
如果可以写下一笔人的死法,恐怕不会有人比张清野的死状更多,从十二岁到二十岁张燃离奇死亡,整整八年的时间里,除了上学以外,他基本不会离开埋骨之城,最开始男孩枯瘦的身体被张燃抱在怀里,他每个晚上都会惊醒,仿佛自己还是在那死人坑里,四面都是黑暗,无法挣脱的力度撕扯他的脸颊,他的大腿和脖子。
生活里没有一点慰藉来安抚忘记那可怕的回忆。
张燃还是那么温柔,对张清野的生活照顾地事无巨细,他记得张清野每一个生日,任何的节日,都会悄悄准备惊喜,如果不是永远不会变老的一张脸,他倒真像个正常父亲,他有一切父亲该有的纵容,甚至给张清野造了水池,张燃对他付出关心和温暖,却从来不会心疼他,说到底,虽然张清野不想承认,没有人是爱着他的。
从十二岁开始张清野的身体不再有伤了,张燃从来不会打他,埋骨之城不会对玩家的身体造成真实伤害,可一次一次的死亡深深刻在心上,他一天比一天更高大,他很少再露出惊恐的表情,不管是骗人还是杀人,都能游刃有余,他是张燃的武器。
十八岁的那一年,又是一次游戏过后,他离开学校已经是黄昏十分,张清野被人拦下了。
“那个,我是和你同校的一个学生。”少年白净的脸羞得通红,态度却没有丝毫扭捏,大大方方:“你记得我吗?我叫许相臣。”
那并不是张清野第一次看见许相臣。
站在从三楼到二楼的楼梯中段,透过高高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三班的教室内部,男孩总是坐在窗边,有时在打瞌睡,有时撑着脑袋看黑板,许相臣总是有点慵懒的气质,张清野走下楼梯,那人便从教室里抬起头来,对视之时浅浅一笑,阳光和微风的温热都点缀在他眼底,仿佛将世间所有苦楚都消融了,心跳漏了一拍,张清野脚下便踩空,直直摔下了楼梯。
学生听见动静都跑出来,见这人摔得七扭八歪,顿时哄堂大笑,有手脚利索的扶他起来,小脚趾骨断裂,这点小伤对于张清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紧事,可那张向来平静的脸上却难得有了一丝波澜,是急切,也有其他的情绪,他看见许相臣也出来了,从层层人群里探出头惦着脚看他。
即便是许相臣没有对他表明心意的时,没有跟着他,向他表白,在两人还是陌生人时,张清野也会偷偷地站在楼梯上,假装路过,往教室里看一眼,他每节课都要路过,许相臣有时候会抬头,有时候不会。
二十年以来,他一直是不幸的人,可在千万人海之中彼此一见钟情,又是那么幸运的一件事。
背对夕阳,张清野笑起来,没有算计,没有心机和狠厉,这笑容发自内心:“我记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要进入高潮篇了,所以先放个小番外
第32章 你是不是没睡醒
秦恩好奇地用沾满血迹的匕首轻轻剃掉了尸体那抹胡子。
除了黑色的塑胶手套看不出颜色,他整件白大褂都被血染红了,稚嫩的脸上也有着滴滴点点,身为一名合格的玩家猎人,秦恩比所有人都更加懂得如何快速夺取猎物的性命,他将313房里的两人捆牢牢的,眼睛嘴巴都用白布蒙上,刀刃没入,猎物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很快便断了气,他也并不着急离开,而是悠哉地观察起地上两人,很多玩家都有复活技能卡,即便是将人杀了一次,也并不能确保他们会被强制退出游戏,今天两位尸体的技能卡特殊的多,几次死亡过后,小胡子都重新活过来了。
秦恩一脚踩在那人的胸口,像个小孩子似得,高兴跳动两下。
本意是顺着病房的顺序猎杀玩家的秦恩,今天突然换了方向,是张清野提议他先来313的,秦恩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张清野给了小胡子多少张技能卡用来“赔罪”,但显然,在他一次一次的截杀下,张清野给的所有的技能卡果然都排上了用场。
喜欢杀戮,喜欢权利,沉迷于一切欲/望……秦恩知道自己不算正常,所以在他眼中,张清野也不正常。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秦恩就确定这人是和自己一样的,大概是一年以前,张清野偶然间发现了秦恩在跟踪许相臣,长相人畜无害的男孩手里,有三本关于许相臣的笔记,偷拍的照片也有厚厚的一摞随身带着,他甚至将许相臣一举一动都仔仔细细的画下来,描绘地栩栩传神。
在许相臣刚刚展露头脚的几年里,秦恩几乎是疯狂地迷恋许相臣,他爱好权利,对于所有有关权利的事物,都有一种几乎病态的执着,所以在许相臣初露锋芒之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少年,喜欢许相臣的决绝果断,更爱他的权利,那人在游戏中的一举一动都耀眼不已。
玩家猎人为了能够在游戏中获得更高的奖励,无所不用其极,秦恩自然也不例外,虽然秦恩年纪不大,出手却极其狠厉,同时他也极聪明,善于揣度人心,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狐狸,隐藏在人群里,等待时机让玩家不值钱的生命成为他获取奖励的肥料,或者潜伏在许相臣身边……
他的爱意与别人不同。
他潜伏在许相臣身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亲手杀死许相臣一次,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在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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