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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友兰真的做得出来。
果然一听她说假期要留在学校，叶友兰甚至都没听原因，直接拒绝，“不行。”
说完之后，大概她自己也意识到语气太生硬了，又补救一般道，“你从小没怎么离开 过家里，这一去就是几个月，我和你爸怎么落心？好不容易放假了，你还不回家，就不知道体谅一下我和你爸？从小我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放在平时，她这么念叨，蒲湘南早就不耐烦了。但是现在她自己心里也理亏，所以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先听我说完行不行？我又不是留在这边玩儿！”
“那你说。”叶友兰立刻道。
隔着电话线，蒲湘南都能想象她板着脸，不高兴的样子。
如果是面对面，她觉得自己这会儿肯定扛不住了。但好在隔了一条电话线，叶友兰身上的威势便大打折扣，让她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我也不是一个人留下，我们宿舍其他人也都会留在这边。我们约好了一起找个单位实习，学校本来也要求暑期进行社会实践，正好这边能找到专业相关的单位，机会难得，我觉得不能错过。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不如留在这边锻炼一下，增加一点经验，你说呢？”
陆雁北那番话本身就很有说服力，蒲湘南又针对自己的情况进行了一点修改，自觉应 该是叶友兰最喜欢听的那种话，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她哪里知道，叶友兰担忧的，根本不是她回不回家的问题，而是她的感情问题。
所以听她说宿舍里所有人都会留下，叶友兰心里就先咯噔了一声，不由问道，“你们宿舍所有人一起去实习？具体是去什么单位？我记得有个小姑娘，叫陆雁北？她家好像就是北京本地的，看起来条件应该还不错，这个实习单位是她找的吗？”
蒲湘南不疑有他，爽快地承认道，“是啊，说是有熟人帮忙，就是一句话的事。”顿了顿，又说，“妈你放心，要真的太麻烦，我们也不好意思不是？当然啦，我们也不会占她的便宜，回头一起请她吃个饭什么的就行了。”
她自觉考虑得面面俱到，但是叶友兰听说是陆雁北联系的工作，假期里两人也要同出同进，还要请吃饭，就更担心了。
这两个人的感情，不就是这么一来二去处出来的吗？
上回见面，本来因为谢文楠说蒲湘南和陆雁北闹了矛盾，叶友兰还不算担心。蒲湘南剃头挑子一头热，未必能维持太长时间，或许很快就会把心思转回来。为此她还特意让朋友介绍了一个在北京读书的男孩，就是想转移一下蒲湘南的注意力。
但是前一阵子，蒲湘南透出来的意思，好像已经跟人和好了。
这就叫人不得不防了。
所以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你们这才大一，急什么？课本上的东西还没有融会贯通呢，就去实习，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做些打杂的事情，还不如回家来，陪陪我和你爸。”
不等蒲湘南反驳，她又说，“你上回赌气说以后要留在北京不回来了，后来妈也想过了，你留在那边发展肯定比回来好，但是这样一来，你工作以后能回来的时间只会更少。就这么几年能陪陪我和你爸，你难道真就这么着急？”
蒲湘南对自家亲妈又敬又怕，就是因为她在口舌上从不让人，而且每次都能说得你无言以对、自惭形秽。
至少这番话，确实戳到了她心底的软肋，让她无法再拒绝这个要求。
父母养育她小二十年，尽心尽力，难道连陪伴父母的这一丁点时间，她都吝啬吗？
再说这事她本来就心虚，她真正想要留在北京的原因，可不是为了实习积累经验，纯粹只是想留下来跟陆雁北谈恋爱而已，所以理不直气不壮，只能答应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回头去订票。”
结果挂了电话，一转头就对上了陆雁北。
蒲湘南不免有些心虚。刚才答应的时候，她可完全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波折，还借此狠狠调戏了陆雁北一番。她自己心里对接下来的暑假有多期待，陆雁北的期待就只会比她更多。
而她却要食言，让这份期待落空了。
“我出来晾衣服。”陆雁北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东西，解释道。
所以并不是有意偷听。
“我……”蒲湘南抿了抿唇，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陆雁北这才问，“是家里不同意吗？”
“我妈说，我以后能留在家里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所以想让我假期回去，多陪陪他们。”蒲湘南故作轻松地耸肩，“这话实在让我无法反驳。”
“应该的。”陆雁北微笑道，“阿姨说得对，本来也是我私心想把你留下来，现在想想，确实不太妥当。”
“你别这么说，”蒲湘南低下头，轻声道，“那也是……我的私心。不过，我们以后的时间还很多，对不对？”
她说完了，才抬头去看陆雁北，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陆雁北被她这样的姿态弄得一颗心都快化了，本来在大家决定假期继续留在这里之后，她已经在心里规划了一系列的行动，现在得知全都要取消，心里多少有些遗憾，但现在，她又觉得自己一直坚持的那些程式化的东西，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蒲湘南已经给了她最重要的承诺，是她自己一直裹足不前。所谓的准备，如果不走出这一步，永远都不可能准备好。
她被这样的情绪激荡，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住了蒲湘南。
陆雁北深吸一口气，把充斥着胸间的所有情绪一一压下去，才说，“你说得对，我们还会有很多时间。小小……”
她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任何一句话，都无法贴切地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于是她推着蒲湘南往前走了两步，把两个人的影子藏到了窗帘后的阴影之中。
然后她低下头，珍重地吻住了自己怀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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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回家
初始时这个吻是急切的, 就像夏日的骤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然后或许是切实地感觉到这个自己渴望的人就在怀里, 哪里也去不了, 陆雁北的情绪便渐渐安稳下来, 又像是秋天的湖面, 深幽宁静，只在水面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风从窗外吹进来, 吹动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晃动一地的影子。
陆雁北退到最角落里, 自己靠着墙，让蒲湘南靠在自己身上, 扣着她的腰, 深深地亲吻。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轻喘。她们头碰头靠在一起，好一会儿, 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才逐渐平息下来。
黑暗里, 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 也很难看清对方的脸。但是陆雁北却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心，忍不住无声微笑起来。
她轻轻啄了一下蒲湘南的唇角, 再次把人抱紧,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小小，我好喜欢你。”
“所以你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吗？”蒲湘南在她怀里抬起头问。
“是的。”陆雁北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旋即又道，“但是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小小， 再等我一下。考完试之后，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如果见完了她，你还是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时候我就告诉你我的答案。”
蒲湘南眉梢一动，不无醋意地问，“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她帮过我很多忙，我的情况她也比较了解。”陆雁北说，“有些事我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见到她之后，你或许会更清晰地认识我。”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蒲湘南更酸了。
陆雁北的过去，并不是什么好的经历。但正因为如此，蒲湘南才觉得遗憾，自己并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
虽然其实就算出现了，当时同样还是个懵懂孩童的她，也未必能够给对方多少帮助，但……
至少能给她几分安慰。
这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遗憾，蒲湘南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过去的经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人生的一部分，造就了当下的这个“我”，如果提前改变，或许一切又不一样了。
但是，原来她遗憾未能做到的事，有人做到了。
有一个人出现在了陆雁北过往的人生之中，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虽然陆雁北并不承认，但是谈个恋爱都要先带人去见见那个人，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再说……
“这么重要的人，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她问。
对过去的事，陆雁北一向三缄其口，就算是自己，也是在逼到极处时她才肯吐露几分。那个人既然能够知道她的过去，那就比自己更早地被她接纳。
而陆雁北对这个人只字不提，就像她对自己的过去只字不提，是一种逃避，还是一种保护？
“没什么好说的，都已经过去了。”陆雁北解释道。
“是吗，那你跟她提起过我吗？”蒲湘南又问。
陆雁北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她稍稍拉开了一点双方的距离，低头凑过去看 蒲湘南脸上的表情，“小小，你这是在吃醋吗？”
蒲湘南有些脸红。
虽然知道黑夜里陆雁北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转开了脸，“不行吗？”
“行，当然行。”陆雁北立刻道。
她用鼻尖蹭了蹭蒲湘南的脸，只觉得心下十分柔软。
但有的时候，心软会让她恨不得满足对方的一切要求，有的时候，却会只会让她更想欺负对方。
所以此刻，陆雁北就起了一点坏心，故意没有解释，而是道，“其实没什么可说的，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那你……”蒲湘南皱了皱鼻子，正要说话，陆雁北的手指就按住了她的唇。
“嘘，有人来了。”她在蒲湘南耳畔轻声道。
与此同时，蒲湘南也听见了宿舍门被打开的声音，以及谢文楠完全没有掩饰的抱怨， “我们回来……咦，怎么没人？门没锁啊……飒飒？小小？陆雁北？蒲湘南？人呢？”
她一边喊，一边往宿舍各个角落寻摸，最后终于推开了阳台门。
“我们吓她一跳。”门打开的瞬间，蒲湘南听到陆雁北在自己耳边如是说。
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巨力，她整个人就被陆雁北推了出去。蒲湘南毫无防备，踉跄两步，就扑到了谢文楠面前。
“啊！”谢文楠才打开门，就见一个黑影袭来，吓得大叫了一声，然后才看清扑过来的人是蒲湘南，她顿时怒从心头起，大声骂道，“蒲小小你要死啊，躲在这里吓人！”
骂完了，她心有余悸地抬手拍了拍心口，这才看到站在蒲湘南背后的陆雁北，顿时狐疑起来，“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躲在阳台上干什么？”
蒲湘南顿时心虚，正要解释，就听陆雁北说，“我们当然是躲在这里给你一个惊喜（吓）啦！”
谢文楠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小小都是跟着你学坏了。”说着，一把把蒲湘南拉走了。
陆雁北体贴地替她们关上阳台门，回头看着外面的路灯光，和灯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心情大好，不由低声哼唱起了一支小曲。
哼了两句，她才反应过来，这曲子也是蒲湘南常哼的，朗朗上口，不知不觉就记住了。
也许这就是人际交往的意义所在吧？沾染上彼此的习惯，成为彼此的锚，于是在这个世界里，就有了固定的位置，再也不必担心迷失。
……
大学的考试和高中不太一样，七八门需要考试的科目，分散到为期两周的考试周之中，时间上自然要宽裕许多，但也会显得十分煎熬。
何况蒲湘南心里还存着事。
考完了最后一科，从考场里出来，她便迫不及待的对陆雁北道，“你说的人，现在可以见了吧？”
“这么着急吗？”陆雁北故意调侃她。
“我只是看你把人藏得这么严实，好奇而已。”蒲湘南故作不在意。
“那你介意今晚到我家去住吗？明天我直接约她过来。”陆雁北闻言，笑着道。她笃定了蒲湘南应该不会拒绝，所以看起来颇为从容。
蒲湘南微微一愣，犹豫起来，“去你家？”
“说是这么说，但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在那里。”陆雁北故作不在意地耸肩，“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蒲湘南立刻就心软了，“……那行吧。”
目的达成，陆雁北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那我们现在就走？什么都不用带，那边有现成的。”
“我怎么觉得……”蒲湘南看着她的表情，狐疑道，“我好像跳进你的坑里了？”
“哈哈，被你发现了。”陆雁北一脸得色，“不过晚了，你已经在坑里了，这个坑挖得超级深，你不可能爬出去的。”
“你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像反派吗？”蒲湘南吐槽。
陆雁北连忙揉了揉脸，将过分灿烂的笑意收了回去，一本正经地看向蒲湘南，“这样呢？”
蒲湘南被她逗笑了，抬手拍了她一下，“好了，别贫了。”
陆雁北顺势握住她的手，“走了，回家！”
其实那栋房子对于陆雁北而言，更像是一个冷冰冰的落脚点，并没有多少人气，更算不上一个“家”。但此刻，想到要将蒲湘南带回去，她心中竟生出了几分期待。
她在那里出生长大，过往的回忆算不得愉快，但是往后余生，却值得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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