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辈子锦衣玉食，不愁吃穿，自然是没有机会见过的，而这辈子被生下来就丢在了福利院，两三岁就被接出去，就算后来到处跑，那也没亲眼见过。
“不知道。”
“以前跟现在不一样，现在有饲料催肥，以前农民养猪，全都是野菜或者玉米敲碎了做成糊糊，喂给猪，猪的饭量大，最好吃鸡骨头，后腿才不至于萎缩站不起来。”
赵韫玉稍微给她介绍了下猪的一生，末了点评道：“当初还是没现在好，现在至少有机会迅速增肥。”
顾卿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头一次听这些比较新鲜的东西。
这可能是他出公差得到的经验。
顾卿冷笑了下，她要是去了也一样能够侃侃而谈。
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韫玉清洗干净后，跟她昨天那样，燃着一堆火，上面架着简单的烧烤架，将猪穿在上面，等风开始吹动朝着这边吹后，她用手轻轻的摇着。
不得不承认，她做得，比顾卿做的东西卖相直接翻倍看了，金黄金黄的，让个人看了忍不住流口水，上面撒了一些芝麻，是赵韫玉从芥子当中拿出来的调味料。
考得新鲜酥脆，一点也不绵软。
“你试试。”
赵韫玉给她挑了点最脆的地方。
顾卿就着她的手咬了两口。
味道果然比昨天好了很多，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昨天最开始烤的已经把肉的本质给烤没了。
她把这一切给归功于自己。
要不是自己，怎么可能现在赵韫玉能轻轻松松的接触到这些？
嗯，自己真棒！
赵韫玉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不知是不是顾卿做的原材料不对，她对于这些东西生不起什么兴趣，不过见顾卿吃得欢快，自己也就尝一点。
她确实有点饿了，但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吃什么东西。
她也暂时不打算跟顾卿说这件事。
“我打算在这里待一周。”
顾卿含糊道，“你觉得怎么样？”
赵韫玉轻轻一笑：“都听你的。”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晚上。
夜色微凉，月明星稀。寺庙外那一棵红杏越过墙头，树叶影影绰绰泻下一片月光，其中有个人影被印在斑驳的墙壁上，不断游走。
顾卿收拾了下院子，腾了个地方睡觉。
睡觉的地方在庙的中间，就在那巨大的佛像下面，顾卿觉得地上太过于冰冷，于是便把从别处找来的几抱稻草铺平，在上面盖了一层柔软的毯子，放上一叠棉被。
这被子和毛毯，都是顾卿之前在基地用食物兑换的，包括牙刷也是。
头顶那面无表情的佛像，顾卿跟赵韫玉分开睡的，顾卿睡在外面，赵韫玉睡在里面，两个人各自占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
顾卿有点睡不着，从早上开始，她的双眼皮就一直跳，都说左跳财右跳灾，她眼皮跳的刚好是左。
既然生财，那这边还有没有被幸存者扫荡的超市或者说是加油站呢？
顾卿心里琢磨着事情，渐渐进入睡眠。
靠在里面的赵韫玉双手从棉被当中解救了出来，她翻身靠在供桌那一边，蜷缩着身体，仔细的思索着顾卿现在对她的态度。
明显没有那么高兴，如果没猜测错的话，那掩藏得很好的神色中，有一丝丝试探。
白天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但等晚上万籁俱寂时，她才开始想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不是她费了千辛万苦将自己复活重生拥有身体么？
她有些困惑。
在做鬼时，可以不用吃饭、睡觉，但是在当人以后，这些事情仿佛都是从出生到死亡，最常见的习惯，如果不吃、不睡，反而会出问题。
她投生到男人身上也不过二十多岁，最后自杀到如今已经千年过去，重新再世为人的感觉跟孤魂野鬼时完全不一样。
只是……顾卿喜欢吃的烤肉，她并不喜欢。
赵韫玉一夜无眠，第三天顾卿早上起床发现她有了黑眼圈。
顾卿：“……你晚上没睡觉嘛？”
赵韫玉抿了抿嘴：“嗯，有点失眠。”
还剩很多野猪肉，顾卿迟了一些，赵韫玉也勉强碰了两口。
顾卿微微皱眉：“不喜欢？”
赵韫玉难过道：“不是，只是我……”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第三天晚上，顾卿半睡半醒间，听到咕噜咕噜声，她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很饱。
这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那只有旁边睡着的那个人。
于是她翻身，靠近。
赵韫玉还是那样蜷缩着，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她肚子一直在不断响动。
那是饥饿状态发出的最真实的声音。
顾卿伸手毫无芥蒂的摸了摸她的肚子：“饿了？”
赵韫玉犹豫的点了点头。
“有点。”
之前她一直隐忍着没开口，以为自己吃烤肉可以解决的，但没想到越来越饿，闭着眼时，还时不时的闻到了一种令人垂涎的香味。
她脑子有点轰鸣。
“吃烤肉？”顾卿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感冒。”
“我吃不下。”赵韫玉轻声道，“那个解不了饿。”
顾卿道：“那你有没有想吃的？”
赵韫玉犹豫了会儿：“我闻到了一股香味，很想吃。”
顾卿吸了吸鼻子：“哪有香味，我怎么没闻见？”
赵韫玉不说话了。
她垂着眼睛，顾卿撑在她的上方，从她那个角度看下去时，她脸色微白，睫毛轻轻颤动，有种异样的，整个状态凸显出来的就是脆弱和不安。
是我给她造成了这种不安么？
顾卿反思了下：“那你起身。”
说完她拉过赵韫玉微凉的手，同她一起站在院子里，问：“香味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的？”
赵韫玉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顺着香味的方向一指。
顾卿从她手臂的那个角度望了过去。
那是之前，赵韫玉还没重生到这具身体时，把寺庙里变异成丧尸的僧人赶到一处，那里布下了两层结界，防止丧尸狂暴后挣脱出来的地方。
所以顾卿看到她手指的方向，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赵韫玉闭着眼，很明显的不知道自己指向何处，但顾卿知道。
那里除了丧尸僧人，别无其他。
她脸色微变。
第38章
“你先别睁开眼, 等待会我叫你的时候在睁开。”
顾卿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她从赵韫玉身后绕了过去，溜过结界旁边, 僧人丧尸看到她超自己走来, 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仿佛宅男看到了自己心中的动作片女神现在站在面前的那种感觉。
顾卿深吸了口气。
还好阿玉没有将这个结界设置得太死板, 她往旁边走，丧尸一骨碌的也朝着她那个位置过去，仿佛设置的那个结界是个半闭口圆环，顾卿和赵韫玉处在中间, 大摇大摆的可以从寺庙门口走出去也不受到丝毫影响。
她先去将自己想要把丧尸引过去的地方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 非常确定什么都没用，然后才真正的将丧尸带了过去。
中间隔着结界, 她也不怕丧尸猛地扑出来咬她。
引去了自己想要的地方, 顾卿重回到赵韫玉的身边, 说：“现在香味在哪？你重新指一下。”
顾卿看见她指向了自己刚刚把丧尸引过去的地方, 心差点都凉了半截。
“现在可以睁开眼了。”
赵韫玉感觉她声音有些不对，睁开眼后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顾卿摇了摇头, “没事。”
赵韫玉垂着眼睛没说话。
顾卿凝视着她，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
“为什么不说话？”
赵韫玉咬着唇，沉默了很久，才嘶哑着声音道：“怕你不要我。”
顾卿身体微微一僵。
她看见赵韫玉微微抬起眼睛，目光充斥着忐忑、紧张、不确定，像是害怕自己把她丢下来扔到一边, 从此以后两人再无瓜葛。
她呼吸一窒。
陡然间想到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在试探赵韫玉的容忍度，以及情绪爆发的最低底线，顾卿的任务就是在对方表现出来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毁灭暴躁的情绪，就得亲手了结她。
因为……她如今能拥有身体，是顾卿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想要留下赵韫玉，不想将来她继续过着孤魂野鬼的生活，也为了自己的私心。
然而师叔告诉她，这样不行。
你得为别人考虑，那么多人都会因为你这次的选择生命受到威胁。一步错，满盘皆输，你这么多年付出的所有代价都会成为别人心口上的一把刀。
可是，现在就算不用她发作也能直观的看见，幸存者们处于什么样的水深火热当中，除非在基地稍微能够安定一下，外面的人，都无时无刻的深受丧尸的威胁。
再加一重生命威胁，干脆地球重启算了。
她不得不小心、谨慎的考虑。
顾卿深深的吸了口气，主动的牵了牵她的手，道：“你忍忍，我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她的去寻找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顾卿不是傻子，在基地将二级晶核拿到手上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上面充满着令人渴望的能量，有的人食用以后以后直接爆体而亡，那是因为他的身体本来就承接不了这种东西，而譬如乔榛天选之子，吃了以后身体机能在上一个台阶，与此同时，他开始有了新的能力，暂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归是好的，
人体就像一个装着液体的器皿，原本就是已经满的，强硬的在从外界添加东西进去以后，就超过了器皿本身，那自然会四分五裂将器皿炸开，而里面的液体也会溜出来。
那……如果人体本身就是一个漏斗呢？
它蓄不住水，自然而然的，需要更多的能量补充。
顾卿无意间想到了制作赵韫玉身体的原材料。
当初也是使用了快接近1000cc的鲜血，才终于将那精细的沙子以及生机石磨成的粉末混合在一起，每一天都需要重组，重组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后，再次铺开，用她的头发丝勾画描绘。
她将那段时间的每一个步骤、细节都重新回忆，包括秦山师叔当时跟她对话时的表情，足足的回忆了两次，她才意识到，当初从开始到最后，这中间是没有出分毫差错的。
那这些没问题，出问题的是哪个环节？
她有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强大，在布阵、招魂、洗髓时，由于经验不够出了失误？
但很快的，她就把这自我剖析给掐灭了。
她为了等这一天，在脑海中已经推演过上千次，不可能存在手生。
那么……范围就越来越小了。
顾卿眼底微微闪过一抹异样。
这可能千分之一秒间，她就把来龙去脉给理得差不多了，最终锁定在一个答案上。
赵韫玉的灵魂，出了问题。
但她从未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什么异常。
她轻轻一叹：“没有不要你。”
赵韫玉瞬间红了眼眶。
她似乎有千言万语，都想与顾卿说，但是没有，她只是微微低着头：“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
没来由的，顾卿心中一麻。
似乎心脏爬了几只蚂蚁上去，轻咬着，不是特别疼，那像陈年的伤口结痂后溃烂再次翻出淋淋血迹。
白天顾卿特意给她做了点好吃的，盯着她吃了下去，赵韫玉面色平静，只是现在肚子不咕咕的叫了。
顾卿自欺欺人的以为，可以不用吃丧尸脑袋上的那个东西。
接下来两天，赵韫玉表现得都很不错，自然、稳重、温柔平静。
似乎因为这个，赵韫玉卖可怜已经达到了一种极其高深的地步，最开始晚上两人背身而睡，顾卿半梦半醒间，从身后感受到了微凉的体温，她没睁开眼，只是伸出手推了推她，让她离自己远点，不要抱在一起。
赵韫玉的手臂很细，顾卿以为只要她轻轻一推，就能让对方回到最初的距离，但这次赵韫玉是下了决心的，任她怎么推拒也丝毫没有任何用处。
“我好冷。”她说，“你能让我抱抱吗？”
顾卿的身体像个火炉，她面色隐在黑暗里，微微发红。
赵韫玉一步步试探着，从后背、腰线，两条胳膊在肚子前面会和，轻轻合拢，然后，将顾卿的身体往怀中按了下。
顾卿从未感觉到过如此紧张、局促的感觉，以前她跟赵韫玉也抱在一起睡过，但那时候，她自己都不当回事，因为对方并不记得她了因此也没有生出过其他的旖念。
但目前的情况明显跟那以往的拥抱都不太一样。
她感受到赵韫玉温热的呼吸，那微喘的气息在她耳边不断浮动，后颈、肩膀、背部，仿佛整个人的每一处肌肤都是敏感着的，被她轻轻一碰，就忍不住颤抖。
“别太用力了。”顾卿的声音有些喑哑。
“我有些呼吸不过来。”
“不。”赵韫玉小声道，“我怕我明天醒来就找不到你了。”
顾卿胸口不断起伏，她脸上热度还没消散，陡然听见这句，思绪顿时回到了她在长安，死在马蹄下，被浸了毒的鞭子打的皮开肉绽后，呼吸不上来，慢慢陷入死亡的场景。
死前，她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红影，轻轻叫着她不要睡。
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她此刻再是有万种针对的法子，也不能说出口。
“你当初那具身体呢？”
“死了。”
赵韫玉随口道，“南康离长安路途太远，我骑马是赶不回来的，所以我自杀了，灵魂出窍，还是……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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