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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他说准备上台了。”有杜伏在前面带路, 庄景澄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通过特殊通道，他们顺利来到最前排的位置, 刚落坐，台上的第一轮募捐环节也恰好结束。
“下一个节目是知名演员佟敛的个人故事分享，然后就该到秋先生的了……”杜伏微微俯下身子，在庄景澄耳边低声道, 然而他那边话音刚落，出现在台上的却是一个小女孩！不仅是杜伏，在场的所有观众都惊住了。
“换人了？”
“什么情况？主持人报错了吗？”
“哈哈哈哈哈佟敛返老还童还变性啦？”
观众席上一片骚动, 而后台导演室那边则如修罗场一样，所有人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当那名主持把出场名单报错的时候, 导演忍了好一阵子的脾气再也压不住了，登时破口大骂！放在手边的耳机也被砸了出去, 要不是有两位助手拦着，恐怕这位导演已经冲出去揍人了。
“老子他妈的强调了你多少遍！？叫你不要报错！这他妈是全国直播！全国！”
上台的人员居然与主持人的报幕不一致, 而且还是在直播中, 这种重大错误立刻引起了群众们的高度注意，关于本次慈善义演报幕出错的话题立刻出现在排行榜末尾, 看样子大有要逐渐往上爬的趋势。
负责顶替佟敛登台顺序的人只是个小女孩, 她是这次地震的众多遇难者之一, 被掩埋在废墟之下长达二十个小时, 最后被成功解救。女孩只有8岁, 又是第一次登台, 虽然她并不怯场, 却也不懂得如何灵活的挽救这次的演出事故，她甚至都没意识到有事故出现了，她只知道该到自己上台表演了，因此在上了台之后，小女孩还是按照和之前彩排的流程一样，当那束聚光灯打下来，小女孩也随之持起了话筒，开口说道：“在场的所有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你们好，我是……”
这种情势谁也拦不住，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眼下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了。报错名单的主持人也不顾后台在场人多，登时就急得哭了出来，他心里记着导演有说接下来的名单需要更换，叫他不要报错，然而这种事他越放在心上就越容易出错，当面对着那数万条视线时还是有些紧张了，也是彩排了太多遍，他习惯性地就把佟敛的名字念了出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
蹲在小小的四方升降台上，除了从头顶照进来的舞台灯之外，秋荀的周围一片漆黑。除了这一寸光之外，他的世界就仿佛只剩下那个稚嫩的声音了。
“我在黑暗中躺了一整夜，腿很疼，浑身上下都疼，周围非常的冷，可是不论我怎么叫喊，都没有人回应过我……”
“我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我什么都看不见，渐渐地也喊不出声了，在那时我出现了幻觉，就好像我已经死了，灵魂飘出躯体之后，我看到了自己和身边的人。我听见了哭声，看到了死别，却无能为力……”
“它来得是那么突然，根本不用过问，就夺走了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黑暗中，工作人员并没有注意到，秋荀的手正微微地颤抖着。
——上辈子的义演中，有出现过这个小女孩上台分享故事的情节吗？
秋荀大脑陷入一片混乱，由于要练习新歌，他没有特别关注这次义演的具体节目名单，左右都是上辈子见过的。记得除了佟敛之外，主办方确实邀请了几个地震灾区的受难者来讲述他们的遭遇，但那都是成年人啊！这个小女孩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因为他的参与，让未来一些规定好的走向发生了改变？
秋荀心中只有一个大致的猜测，这次义演会出事故，肯定是因为他的原因……
听着那女孩的阐述，秋荀的眼眶愈发地湿润起来，不是错觉，这女孩儿说的一切，秋荀都能和他曾经拥有过的那个孩子对应起来。
那个孩子是想来到人世间的，却因为秋荀的决定，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失去了生命。当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也在无声地哭喊着，希望能有人救救它？在死之后那个孩子的魂魄飘出，它是不是看到了自己还未成型就被分解的躯体碎块？
秋荀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将那股涌上胸口的难过强行压了回去，不能哭，下一个就轮到他上台了。秋荀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却没什么效果，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一样，眼眶也酸涩起来。他抬起头，望向上面，那是一片小小的四方星空，璀璨却又悲凉。
秋荀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从第一次发热期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再怀过孕，问题不在于他和庄景澄有谁的身体出了状况，而是在于那个孩子自己的意愿。
——是啊，遭遇过这样的残忍对待，有谁会不恨呢？
“我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怕极了黑暗，更很透了这个糟糕的世界，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们？难道是我们曾经甚至是上辈子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遭报应了吗？！”
女孩椎心泣血的话语通过麦克风传播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由心而生的那种恐惧与绝望，比较感性的则顿时哭了出来。
“我告诉自己不要怕，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了，我一遍遍地鼓励着自己，却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我支撑不住了，在黑暗中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临昏睡之前，我隐约间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再醒来时我躺在洁白干净的病房中，原来是救援部队的叔叔们不辞辛苦，救援行动持续了数十个小时，这才将我从层层的废墟之下解救了出来……”
故事终究是故事，在前面布置下了令人伤感的黑暗情节，到了结局的时候就一定会圆满，会重新给人希望。然而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许多观众依旧沉浸在那浓浓的悲伤状态中无法调整过来，这个女孩儿是幸运的，她得救了，可是这次地震的范围那么广，有多少人是至今都不知所踪的？
救援行动尚未结束，救援部队已经坚持了近两周的任务，关于本次地震的受灾情况还在统计当中，每天都会发现新的遇难者。上辈子最后统计出来的数字具体是多少秋荀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那是个很多位很多位的高额数字。
秋荀近乎崩溃地用手捂住了脸，大口喘着气，强制调整着自己的状态，马上就要到他上台了，这时候绝对不能出岔子，绝对不能！！
可是秋荀心里清楚，每一秒中都可能伴随数条生命的流逝，那些人在绝望中死去了，他的孩子也是……
——
“将我等下要捐的金额再往上提两千万。”听完女孩的讲述，庄景澄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表现全都付之在行动当中。
庄景澄一张口就又要了两千万，而且还得在他捐款之前到账才行，遵从安排的杜伏立刻点了点头，随后离席打点去了。
庄景澄还坐在位置上没动，那些琐事交给杜伏去处理就好，下一个就是秋荀的节目了，庄景澄目不转睛地看着整个舞台，思考着秋荀等下会从哪个方位上来。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结束，所有的灯光在一时之间通通暗了下去，随着缓慢的钢琴前奏渐渐引入，舞台的正中央上方慢慢亮了一束聚光灯，秋荀的身影也随着这束光的亮起，出现在众人眼中。
只见秋荀一身洁白，穿着朴素又简单，如一颗青松那般屹立在舞台中央，跟着音乐的渐进徐徐抬起了头，导演那边也恰好抓住时机给了他一个脸部特写的镜头。
看着舞台方向那块巨大的屏幕，庄景澄皱起了眉头。秋荀的眼底是红的，虽然他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可庄景澄却认得出来，这分明是哭过之后的模样……
发现秋荀状态有些不对的不止庄景澄一人，曲沉舟同样注意到了这点，还有不少细心的观众也发现了秋荀在上台之前是不是哭过。
浑厚有力的钢琴前奏敲在每个人的心头，这首曲子有人听着觉得耳熟，也有人对此很陌生，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期待着秋荀开口的那一刻，没有人想要去打扰他的这份感觉。
“I know it hurts
[我知道这有多么痛苦]
It's hard to breathe sometimes
[总有些时候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These nights are long
[在漫长煎熬的夜晚]
You've lost the will to fight……
[你已然失去抗争的意志……]”
秋荀的嗓音听上去好像有些抖，但仔细一听似乎又没有，他的歌喉清澈干净，十分温柔，在他刚开口唱出第一句的瞬间，就扣住了大半观众的心弦，他似乎也有一个故事想要将，只不过是采用了歌唱的方式。所有人都沉浸在秋荀的歌声中，然而就在他刚唱完前两段的瞬间，伴奏却突然断掉了！
伴奏不合时宜的戛然而止，这种巨大的违和感让所有观众都听出了不对劲。
——难道是后台设备出什么问题了？舞台事故？
这样的想法在伴奏停止播放的第一时间出现在每个人的心中，随后大家的反应当然是看向台上的秋荀，想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然而令许多人不解的是，秋荀看上去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话筒与伴奏不属于同一个控制台管理，因此秋荀还能继续唱，他就这样持着麦克，再没有伴奏的情况下就这样大胆又坦诚地，在这数万人的面前放声高歌。
“Is anybody out there？
[有人能救将我救出此地吗？]
Can you lead me to the light？
[你能引领着我一起不屈于命运吗？]
Is anybody out there？
[有人在外面吗？]
Tell me it'll all be alright……
[请对我说一切都会变好……]”
宁静之中，空灵而又圣洁的歌声撞击着每个人的心，那是绝望，那是无助，虽然大屏幕中的秋荀看上去依旧那么平静，可是观众们听得出来，他在哭……
就算没有了伴奏，观众们也并不觉得少了什么，他们都是被秋荀本身深深地吸引着，整场伴奏断掉的时间长达近三十秒，导演已经气得快要吐血，他今天出门之前一定是没看黄历，他第一次指导演唱会的时候都没出现过这么多的致命情况，居然还有人会在慌乱中把音源输出的插线踹掉，好在台上的那名艺人够冷静自持，凭着自己的清唱就将气氛撑了起来，也等来了后台设备故障修复完毕。
即将接近副歌部分的时候，伴奏十分巧妙地在秋荀停顿间歇过后响了起来，与他下一句歌词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在音效的烘托之下，那股令人难过的气氛瞬间被升华，似乎有一扇被封死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不再是沉重的黑暗，而是耀眼而又明亮的阳光……
“You are not alone
[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I've been here the whole time singing you a song
[我会一直陪伴着你为你唱起歌驱散你的寂寞]
I will carry you， I will carry you……
[我会带着你前进，伴你同行……]”
也是在这一刻，在场的人们突然听懂了，这首歌中掺杂着的情感是对生命的悲悯与尊重，秋荀唱这首歌的目的一是为了激励遇难者们可以重新振作起来，但更多的，其实是为了安抚那些凄凉绝望的灵魂们。
有人的眼眶被泪水溢满，模糊之中竟看错了什么，随着一到道光线照过去，秋荀浑身上下都像撒着光一样，他以自己的无线温柔歌声打开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为那些灵魂送行，也为他的孩子送行……
——
在音乐结束的那一刻，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热烈掌声，照射在秋荀身上的那束聚光灯渐渐暗了下去，随着脚下的升降台逐渐下落，秋荀渐渐退出了观众们的视线……
担心秋荀状态的曲沉舟在秋荀退场后立刻把他接回休息室，而庄景澄也在秋荀退场的那一刻就起身离开了座位，往后台的方向赶去。
他向秦君昊问到了秋荀个人休息室的位置所在，站在休息室的门前，庄景澄顿了一顿，他犹豫了足足有三四秒钟的时间，这才伸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曲沉舟，面容看上去很是焦急，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庄景澄，曲沉舟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如释重负地大松了一口气，紧忙让开身子让庄景澄进房间，嘱咐了他一句之后，曲沉舟就离开了休息室，将空间留给那两个人。
曲沉舟在离开之前说秋荀的状态很差，庄景澄已经猜到了，可是当他看到秋荀的那一刻，心里头有个地方还是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秋荀倚着沙发背，仰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察觉到庄景澄来了，秋荀居然还能撑起一抹笑，淡淡道：“你怎么来啦？”
庄景澄知道，这张看似平静的笑容背后，掩藏着的全是悲伤与难过，不出两秒，这张笑脸就绷不住了。
秋荀那上扬的嘴角压了下来，双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似乎想笑出来，可是却怎么都做不到。
庄景澄最看不得他这样，连忙走过去把秋荀拥在怀中。两行清泪顺着秋荀脸颊滑落，他抓着庄景澄的衣襟，先是呜咽，渐渐地，秋荀就如失去了整个世界的主心骨一样，把控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庄景澄……我的孩子死了…他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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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内提及到的歌曲名是：Carry You-Ruelle/Fleurie，文章内对歌曲的运用和理解与原曲相比有些差距，原曲并非是镇魂歌，在文中这里是私设，和原曲本身的定位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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