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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演员(近代现代)——北南

时间:2020-04-25 09:38:37  作者:北南
  瞿燕庭简短地:“嗯,辛苦。”
  雨太大,段猛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守在一旁:“瞿编,你这架势很有写生的感觉。本来就学过画画,还是念导演系的时候学的?”
  瞿燕庭本来学过,不专业,学导演少不了画分镜,又笼统地学了学。但他归功于启蒙者,说:“小时候跟我爸学的。”
  段猛道:“令尊肯定是个文化人,不会是画家吧?”
  瞿燕庭抿唇浅笑,眼底却静若无澜,是成年人惯有的敷衍方式。
  标好最后一笔,他直接说:“A摄上大摇臂,开工。”
  回到酒店。
  陆文泡了个热水澡,从头到脚清洗干净。他连手指头都懒得动,老僧入定地往妆台前一坐,喊孙小剑进来伺候。
  “先吹头吧。”
  孙小剑撸起袖子,绕到陆文背后吹头发,吹干后陆文低下颈椎。
  “干吗?”
  “擦脖子。”
  男人经常穿衬衫,挺括的衣领下,露出的后颈就是男人的第二张脸,必须保养得当。陆文垂着头,孙小剑帮他擦身体晶露,动作轻柔,怕糙手擦红他的皮肤。
  陆文不经意间想到瞿燕庭摸他的脸,也想到他扣着瞿燕庭的手掌。
  握笔打字的一双手,应当是过惯好日子的,然而触感分明,他感受到瞿燕庭的手上结着一层旧茧。
  陆文回卧室躺下,连轴转的一天一夜,一沾大床,四肢百骸彻底放松了。
  床头灯上粘着一张便签,出门前写的,罗列着一串项目:水浴、雾式热疗、全身按摩,并预定了私人影院。
  孙小剑问:“你都订了?还去不去啊?”
  “去个屁。”陆文懒如死狗,“现在天塌了,我也不离开这个床。”
  孙小剑可惜道:“那多浪费啊。”
  陆文一惯大方,说:“你想去的话就去吧,陪一晚也够累的,叫上鹏哥,还想做什么项目挂我房号就行。”
  李大鹏煮好了姜汤,端来一碗。
  陆文一口气喝干净,里外都暖和了,他让孙小剑和李大鹏都回去休息。
  整间套房安静下来,陆文拱了片刻,又困又累却睡不着。窗外的高空,阴沉中透着一点天亮的白光,是雨中的黎明。
  其他组收工没有?
  拍摄顺不顺利?
  瞿燕庭搭哪辆车回来?
  陆文越发睡不着,嗡,手机短促振动,孙小剑发来消息:睡了吗?
  手腕压在枕头上,陆文回:干吗?
  孙小剑:上微博,阮风关注你了,回关一下。
  陆文有一阵子没上线,狐疑地打开微博,吓了一跳。新增几万关注者,他粗略扫了扫,基本全是阮风的粉丝。
  平时每条微博就一百来条评论,现在评论栏有近千条未读。陆文点开一瞅,阮风的粉丝给他留言,大意是:帅哥,好好照顾我家阮阮,比心。
  有毛病吧。
  剧组的演员互关很正常,陆文握着手机,却迟迟按不下关注键。他发了一会儿呆,最终退出了微博。
  孙小剑的消息追过来:回关了吗?
  陆文撒谎:忘记登录密码了。
  窗外雨势不定,偶然刮过一脉强风,叫嚣着掀开行人的雨伞。
  陆文难以入睡,裹着睡袍转移到客厅沙发,半小时后,当走廊隐约有脚步声,他立刻爬了起来。
  瞿燕庭收工归来,蹉跎一个雨夜,浑身上下早已湿透了。外套抓在手里,潮湿的烟紫色的毛衣颜色变深,绒毛上覆盖着细密的水珠。
  他累极了,脚步慢沉,走到6206垂首刷卡,乌黑湿凉的发丝落在前额,抬头时被他轻轻地拢向脑后。
  瞿燕庭进门,反身关门,在渐窄的缝隙中解开一颗衬衫纽扣。
  门关上,徒留门把手表面淡淡的水痕。
  6207门后,陆文贴着猫眼,什么都窥不见了。但脑海里的人影还未消失,与平时的矜持不同,与片场里指挥上下的果断也不同,刚才的瞿燕庭显得狼狈、落拓。
  像风雨里颤抖却坚强的一棵树。
  瞿燕庭太冷太累了,冲完热水澡,连吹头发的力气也没有。门铃响了,他刻意忽略掉,没多久按铃改成了敲门。
  服务生不会这样干,他大概猜到是谁了。
  瞿燕庭疲于应付,顶着毛巾去开门,只吝啬地开了一掌宽。
  门外,陆文双手捧着一口小锅:“瞿老师,助理煮的姜汤,还有一多碗。我听见你回来,拿来给你喝。”
  瞿燕庭有些讶异,问:“你喝过了吗?”
  走廊尽头,服务生做清晨第一班早巡,向这边走过来。瞿燕庭害怕服务生向他问候,把门开大,让陆文先进屋。
  陆文一边进去一边说:“我喝过了,剩下的放冷了,本来想热一下再端给你,但是我不太会用厨房的电器。”
  关上门,瞿燕庭道:“我自己热就好。”
  两间套房的结构一样,陆文把姜汤端到开放式厨房。瞿燕庭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碗盅,盛出来用蒸箱加热。
  他随口问:“助理给你煮的?”
  陆文不答,反问道:“瞿老师,是你给我安排的助理吗?”
  瞿燕庭懵了两秒,他不挂心这样的小事情,回忆片刻才确认道:“貌似是……我跟小张说的。”
  陆文的大手按在岛台上,像那天按着游泳池岸,都焐热了。他一个十八线,向来受的是怠慢,何曾让人这样关照过。
  “你……”他问得很矫情,又很期待,“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瞿燕庭明显一愣:“没有吧。”
  “怎么没有?”陆文莫名着急,“剧组那么多演员,你为什么偏偏给我安排助理?”
  瞿燕庭回答:“因为别人本来就有助理。”
  陆文语塞,心血管那一块也有点堵。
  只一瞬的神情变化,瞿燕庭便明白了,挑眉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以为我格外重视你?”
  被戳中心事,陆文心虚地遮掩:“没有啊,我有什么好重视的,不过比别人帅了点。”
  瞿燕庭还问:“特别感动吗?”
  “都说了没有。”陆文越描越黑,“这有什么好感动的,我就求证一下,没别的意思。”
  瞿燕庭又开始欺负人:“那你收工不睡觉,巴巴地跑过来送姜汤。”
  陆文窘得要死,口不择言道:“我喝不完,不想浪费而已。再说了,我其实……其实是来拿毛衣的。”
  千算万算漏了这个,瞿燕庭收敛一些:“毛衣……淋湿了。”
  “那也得还我。”陆文管不了自己的嘴了,“我就这么一件显黑的衣服,现在就还。”
  瞿燕庭被弄得有点尴尬,他本想洗干净再还,这二百五竟然上门来要。他往浴室走,毛衣脱下来放进脏衣篮了。
  忽然,手机在沙发上响起来,八成是卡着时间问候拍摄情况的任树。
  瞿燕庭拐弯去接电话,使唤习惯了,冲陆文说:“毛衣在脏衣篮,你自己去拿吧。”
  陆文一时嘴硬,现在也只好将错就错。他走进浴室,灯亮着,淋浴间的玻璃门半敞,飘出没散尽的热气。
  脏衣篮就在洗漱台的旁边,装满了衣服,陆文俯身去翻。
  不出五秒钟,陆文空着手从浴室出来,喊道:“毛衣我不要了!”
  瞿燕庭拖到最后一声铃音正要接,被这嗓子吓一跳,不小心挂断了。他不解地问:“刚才那么心急,为什么又不要了?”
  陆文口齿磕绊:“都、都淋变形了,反正我不要了。”
  瞿燕庭说:“那我赔你一件。”
  “不用。”陆文道,“就当我送你了。”
  他去厨房拿上小锅,径自往外走,走到玄关拧开门,看见花瓶里的那一枝康乃馨。花瓣趋于枯萎,但瞿燕庭一直插着没丢。
  “瞿老师,”陆文顿住,“总之,谢谢你对我的关照。”
  瞿燕庭道:“不客气。”
  话音刚落,陆文攥紧门把手,气势足得要命:“但一码归一码,我必须提醒你一下,以后不要让人随便进你的浴室!”
  嘭!门甩上了。
  瞿燕庭滞在沙发旁,眉目间透着三分懵懂,一分惊吓。
  他又被那个二百五吼了?不知是太疲惫,还是习惯了,竟然蹿不起一丝脾气,只觉得莫名其妙。
  瞿燕庭摘下颈间的湿毛巾,放回浴室,经过脏衣篮,想确认一下毛衣变形的程度。如果问题不大,他就送去干洗。
  篮中的衣服是洗澡前脱的那一身,先扔进外套,接着是毛衣、长裤、衬衫,越外层的衣服越压在下面。
  “都没拿出来,怎么知道变形的。”瞿燕庭嘀咕着,拿起最上面的一件。
  他顿时僵住了,手指勾起的这一件,是他最后脱下的、湿淋淋的、黑色的三角内裤。
  所以,这条内裤一直在最上面?
  陆文找毛衣的时候,岂不是……
  瞿燕庭触电般收回手,把内裤扔回筐里。他直起身,明白了陆文为什么不要了,也明白了陆文吼的那句话。
  他抬头看镜子,白炽光黑睡衣,颊边泛起两团难堪的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  陆文:有被羞到。
 
 
第28章 
  姜汤热好了, 生姜和红糖的味道在客厅里弥漫开。瞿燕庭在沙发上喝, 汤水蜿蜒进胃里,身体慢慢回暖。
  茶几上放着剧本, 潮湿的纸页一捻就会皱掉, 他小心地翻开, 翻到中间部分,也就是叶杉和叶小武人生的转折点。
  叶小武死了。
  叶杉继续自己的人生, 同时替代叶小武, 开始另一份人生。
  当初任树拿到剧本,读到这里时, 惊讶地说:“是个人格分裂的故事?”
  这种题材算不上大众, 多见于犯罪片。瞿燕庭没回答“是”与“不是”, 在他看来,叶杉的变化更像是一种人性的简单割裂,而非一种心理疾病。
  叶杉羡慕叶小武的一切,羡慕到嫉恨, 他渴望成为叶小武以得到叶母的爱。这样的心理和多年被冷落的创伤, 促使他生出弟弟的人格。
  但他始终很清醒, 没有去犯罪,没有两个人格互相蚕食。如同把自己单纯地一分为二,多活出一段叶小武的生命。
  作为叶杉,他参加高考,念大学,获得独立离开原本的家庭。作为“叶小武”, 他对叶母体贴孝顺,偶尔任性妄为,与真实的叶小武无异。
  瞿燕庭翻到了最后,姜汤也喝完了。
  他合住剧本,后仰靠在沙发上,涌起一股无边的疲惫。
  枯坐了许久,瞿燕庭要去好好地睡一觉。先订了一份客房晚餐,太清楚自己的德行,以防万一给管家留了言,请送餐时多按几次门铃。
  瞿燕庭回卧室休息,起身时有点头晕。他钻进被窝里,身体的温度回升,却觉得冷,忍不住蜷缩起来。
  风雨在晌午停的,整座城市水雾氤氲,天空笼着未吹开的团云。
  从高空眺望,天地间是循环不尽的潮湿。
  陆文一个人也能把大床占满,趴在中央,舒展着长手长腿呼呼大睡。傍晚时分手机响了,他埋在枕头里没起来,伸手一通乱摸。
  眼都没睁,起床气顷刻间蓄到满格。
  “谁?”陆文接通,声音低得厉害,“睡觉呢,别他妈烦我。”
  手机里没动静,陆文估计是垃圾来电,被他唬住了,不耐烦地说:“你有事没事?有屁快放。搞投资的还是搞借贷的?这么磨叽玩还学人家玩诈骗,滚!”
  里面没有感情地说:“是我。”
  陆文猛地一哆嗦,弹起来在床上来了招白鹤亮翅,睁圆眼眶一看来电显示——陆战擎。
  困意都吓回娘胎去了,他重新将手机贴在耳边,老实得不行:“爸,是你呀。”
  陆战擎:“嗯。”
  陆文:“打给我有事?”
  陆战擎:“借贷。”
  陆文挠挠下巴,用废话含糊过去:“谁让你这时候打来啊,我不是睡得正香么。重庆下大雨,昨晚通宵拍车祸戏,吊威亚往地上摔,在马路上打滚儿,我容易么我。”
  陆战擎问:“累了?”
  “这还用问啊。”陆文诉苦,“累得我,你差点就中年丧子了。”
  陆战擎依旧没有感情:“胡说八道。”
  陆文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什么前胸后背都有点疼,而且饿过头了,感觉淡淡的空虚。”
  陆战擎说:“矫情。”
  无法沟通了,陆文踹一脚枕头:“您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挂了。”
  陆战擎道:“穿厚点,吃完饭再睡。”
  陆文还没反应过来,陆战擎又道:“你老子先挂。”
  耳边已成忙音,陆文坐在床上犯迷糊。
  为防下一次再这样措手不及,他打开手机设置,给陆战擎弄了个专属铃声。为缓解自己接电话时的心情,选择的铃声是“欢乐时光”。
  陆文彻底不困了,饿劲儿来袭,需要填一填五脏庙。他一头扎进衣帽间,吃什么没想好,先打扮打扮。
  天冷,毛料长裤,定制的款式不肥不瘦。单色细棉布衬衫,英式宽角领,外套是他新买没穿过的经典款战壕风衣。
  陆文换好衣服,揣上手机钱包,在玄关穿鞋时听见走廊上的按铃声。服务生和管家推着餐车,停在6206门外。
  他系好鞋带,服务生按第三次。
  他扣住风衣袖扣,服务生按第四次。
  他拔下房卡,服务生按第五次。
  脑海浮现瞿燕庭接电话的样子,陆文打开门,管家向他问候,他热心提醒道:“多按一会儿吧,住这套房的客人对铃声不太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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