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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有点大。
他神色微妙地打量着周围那些越来越高、颇有异域风情的金属建筑，一转眼又在那些建筑间被刻意捶平铺满玄重泥的路面上看见了一个个载着人跑的粗劣练气期机关兽。
这什么情况？
他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不还是正常的土木矮房和马车吗？？？
岐南怀着满腹疑惑降落在离天音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踱步向山门走去。守门的天音护卫是个修为在元婴期的陌生面孔，吊儿郎当的坐在一个箱子上，手里正捧着个会发光的黑色板子不知道在做啥。
那元婴修士见岐南盯着自己手里的板子似乎有点好奇，当即站起身把自己坐着的箱子掀开一条缝给他看：“这位道友，买个平板电脑当纪念吗？天音门最新款的哦，只要一枚四转灵石。”
岐南眼角一抽：“平板什么？”
元婴修士耐心重复：“平板电脑。”
岐南：“……”
所以这玩意和脑花儿到底有哪里像了？？？
第20章 准备渡劫的二十天
当天音门的副掌门赶到会客厅时，岐南正捧着一个刚从平板电脑里拆出来的电路主板研究。
“……岐南道友。”
岐南咔嗒一声把电脑的外壳扣回去，面不改色地把这个黑色板子塞回储物袋中。他抬眼看向来者，笑道：“哎，好久不见了啊，左冥道友。怎么灵霄道友没同你一起来？”
身穿深青色道袍的左冥叹了口气，解释道：“灵霄那家伙，最近又看上了一个兔族的妖修姑娘，打算娶她作第三百九十七房小妾。这会儿正在外边儿和她逛街呢，还没赶回来。”
岐南啧了一声：“你怎么也不管管你道侣。”
左冥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一房侍妾，他高兴便好。”
天音门的这两位大乘期修士是一对道侣，不过他们是属于一见如故的结拜兄弟，在床事方面属于各玩各的。其中掌门灵霄更是花心的很，收入后院的美人简直数不胜数。
岐南不是很喜欢那家伙在这方面的态度，不过好歹灵霄也是个正派人物，不屑于做巧取豪夺之事，所以岐南也不想多说什么。
他站起身，瞧了瞧左冥那张算得上清俊儒雅的面容，笑道：“哎，我觉得你长得也挺好，怎么灵霄没对你下手呢。”
左冥：“……”
左冥无语地看着他：“我只爱女子，岐南道友你又不是不知。”
岐南当然知道，他就是故意调侃这家伙罢了。
根据经验，太久没见了的道友容易变得关系生疏，讲正事前先侃两句大山拉近关系才是上策。岐南支着下巴感慨：“我许久不来，没想到你们却也开始钻研机械流派了吗？”
左冥在他身边的另一张红木椅上坐下，摇头道：“倒也不是。机械流虽是好用，上限却也低。那些东西不过是门派弟子的游戏之作罢了。”
岐南摸了摸下巴，道：“也许我可以抽时间去那个机械流的起源位面看一看。”
左冥道：“若你有兴趣，倒也不必真去那里。如今许多门派为了方便管理领地范围内的附属小世界，都参照了那起源世界的形式对其进行灵力剥离。比如鸿羽商会，应该就有这类的世界可供你去。”
“而且我听闻那些小世界中，机械流与源界不同，他们甚至可以不动用灵力便达到千里传音符的效果，实在是奇妙。”
岐南听着更有兴趣了。
不过他也清楚，那些机械流的奇妙手段，估计到了源界就会彻底失效了——不，甚至是只要将小世界外围的灵力封印撤除，就能将之破坏殆尽。
这也是必然的事，若真能做到免除灵力与源灵潮汐的干扰，机械流也不会直到今天都还不上不下的发展不起来。
岐南是个独行的散修，而鸿羽的“十二洲大事录”他也懒得次次都买来看，因此在这方面的消息不算灵通，那些门派小世界的现状他还真是第一次了解到。他在心底盘算了一下，有了决断。
岐南没有再接这个话题，翻手从储物袋中取出数十瓶丹药，笑看向左冥：“好了，我也不多浪费你时间。这些是我新炼制的丹药，你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左冥也不查看，直接道：“补灵丹两千枚。其余各类毒药和配套的解毒药剂也都来一些吧。另外还有什么新东西吗？”
岐南：“新东西有是有，但你估计买不起。”
左冥：“……”这家伙还真是直接。
岐南从那十几个小瓶子里拿起一个不过巴掌大的白底蓝纹玉瓶，晃了晃，看向左冥含蓄暗示：“这里有三千两百六十二枚补灵丹，这个瓶子能保证丹药百年内灵力药性流失不超过三成。”
左冥沉默地盯着他。
岐南也沉默着回视。
左冥抬手捂住额头：“行，我全买下了。”
岐南于是眉开眼笑的把瓶子放到一旁，又拿起另外一个长条状的继续：“迷魂散，可对正常大乘期起效，内服效果最好，一份九枚七转灵石，要么？”
左冥：“……”
半个时辰后，岐南心满意足地收起了刚赚到的三万多枚七转灵石。
左冥看着他，忍不住抱怨：“你这家伙，来一次我们的家底就被你掏空一次。我可真是怕了你了。”
岐南冲他眨了眨眼，有点儿焉坏的笑道：“我岐南丹药从不愁卖，你要是不买，我下次便不来了。”
左冥摇头苦笑：“那你还是来吧。”
岐南在大乘期修士中算是颇有名气的炼丹师了，经他手炼制的丹药往往效果都比旁人好上一筹，他说不愁卖是真的。然而这家伙行踪成谜，从来都是自己上门推销，绝大多数修士都是想买都找不到他人。
若非这个原因，左冥也不会一次性买这么多。
对了，这家伙其实最有名的就是他的补灵丹。效果出色，加点水还能拆分成小份稀释药性，无论是给低修为的修士使用还是用于小幅度补充灵力，都十分方便灵活。
唯一的缺点就是味道实在是太奇怪了。
幸好这东西本身就是给大乘期修士用的量，他能直接吞，也不必泡开尝。
左冥想起前几次看见的自家弟子服用补灵丹时扭曲的表情，暗暗有点幸灾乐祸。他亲自将岐南一路送出山门，走到一半，却听岐南忽的又开口了：“对了，左冥道友，你对渡劫一事了解多少？”
左冥一顿，讶然：“你要渡劫了？”
岐南道：“总归要渡劫的，先准备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左冥有点钦佩，感慨道：“岐南道友，你真有勇气。渡劫太过危险，我与灵霄，大约此生都只会止步于大乘期了罢。”
岐南听他的话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问：“怎么说？”
“南天洲有大乘期修士数十万，源境修士却不足百。”左冥道，“为何？因为天劫太过凶险难以琢磨，若非无路可走，没有大乘期修士敢于挑战渡劫。”
在源界，大乘期修士的寿命一般在两千年到一万年之间，体魄强度越接近引来天劫的临界值，便能活的越久。而源境修士却是真正的神灵——若非意外陨落，源境大能便永远不会死亡。
然而天劫这道槛，却硬生生吓住了这帮渴望永生的修士。
“你应该听说过，天劫分为两种，心魔劫与天雷劫。”左冥摇头，“其中心魔劫考验道心，而天雷劫淬炼肉身。然这道心，却并不是越坚定越有希望渡劫成功的——”
“有心性无比散漫愚钝的修士撑过了天劫，有各个方面皆是中庸的修士撑过了天劫，亦有惊采绝艳、道心坚定之辈渡劫成功。而他们的陨落概率……其实几乎一模一样。”
岐南猛地刹住脚步，眉头蹙起。
左冥也停下，看着他，叹息道：“很奇怪吧，但事实的确如此。”
“简直就好像是天道看不惯源境修士太多，在无差别故意屠戮我们似的。”
岐南抿紧了唇，好半晌才道：“你说的是真的？”
左冥并不意外他的反应，他笑了笑：“确实如此。不过听闻大荒洲那边源境修士众多，也许对此有另一番见地吧。不过我和灵霄已经放弃了。也许直到寿元耗尽那天……才会去考虑渡劫这个问题。”
岐南心里有些乱了。
之前接连三次询问都问不出个结果，他还没有怎样，如今得到这个答案，却一下让他心里发紧。
他不惧怕死亡。
但若在天劫上死得不明不白……他不甘心。
岐南深吸了一口气。
不，冷静点。南天洲只是十二洲中排名的末位，在这里没有解决的办法，不意味着在排名首位的大荒洲也得不到解决。
峸鸿还说过皇天剑门有心魔幻境可以提高渡劫的机率……
岐南眸色微暗。
他本来不想借用那个东西的，但说不准，他不得不借用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天音门的山门前，迎面就遇上了带着他第三百九十七房小妾匆匆赶回的掌门灵霄。
“岐南道友，你这便要走？”灵霄惊讶。
岐南回过神，打量了几眼他身边那位楚楚动人的娇弱美人。
这是个身着粉裙的女子，身材娇小婀娜，头顶一对垂下的兔耳让她看上去越发无害。当岐南看过去时，她还害羞地朝灵霄身后躲了躲。
岐南收回视线，笑道：“是啊，你道侣都已经和我交易完了。我留下也没什么事能做。”
灵霄挺想和这位水准颇高的炼丹师搞好关系，挽留道：“不如留下喝杯喜酒。”
岐南婉拒：“不了，我准备出趟远门，在出发前会回故乡去探望家师和我母亲。时间有些紧，便不留了。”
灵霄有些遗憾，却也不好继续劝说什么。
岐南独自一人离开了天音门的地界，再次坐上了飞舟。
那个地方，他也有数十年未曾回去过了。
倒不知它如今是否还是原本的模样。
第21章 准备渡劫二十一天
“呜——”
轻柔的风在遍布着青苔杂草的残垣断瓦间缓慢游荡，拉响了一曲低泣般的乐音。
岐南垂落的长发被风微微扬起。他漫步走过这片荒芜的废墟，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残破房屋粗粝的围墙，仰头看向不远处那座被人削去了半截的山峦。
“唰啦啦……”
脚边的草丛中忽然窜出来一只昆虫，很快又慌不择路的消失在了另一片草丛里。
岐南垂眼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沉默了许久，忽的微微扬起唇角，呢喃自语：“果然还是……”
他说到一半声音又低了下去，接着便抬步向前走去。在穿过大片的废墟后，一块碎掉的石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岐南停下脚步，唇边的笑意消失，目光深深地凝视着那块残碑。
它看上去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人摆放在了那里，雨水和风沙的侵蚀让它上面的字迹纹理变得模糊不轻，而那些无所不在的苔藓也已经攀附上了它的每一个缝隙孔窍。
岐南凝视了它许久，终于缓缓走近，在它面前单膝跪下，抬手在虚空中拂过。
尘埃与苔藓被剥离，地上散落的碎石也从泥土中挣脱而出，如时光倒流般飞舞着重新回到残碑上。
三个模糊的古朴大字也随之重新出现。
墨行宗。
岐南凝视着这三个字许久，笑了笑，起身再度前行。
「濮阳师弟，下次内门考核我们组队吧？」
「天啊，为什么那些内门弟子能够随意进出藏经阁，我好羡慕！」
「濮阳，考核失败了也没关系嘛，五年后我们继续考！总有一天能成为内门弟子的！」
「濮阳，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用什么道号？」
「哎，等等我啊濮阳师兄，喂，濮阳兴！你急什么嘛！」
「濮阳……」
似乎从踏入这片地界的那刻起，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就一个个翻涌上来，与眼前的这片废墟重叠起来。
岐南闭了闭眼，继续向前走去。
真可惜，直到最后他都没能成为曾经无比向往的内门弟子。
源灵周而复始地环绕着南天洲流转，而此时这片地区已是傍晚，源灵便逐渐远离了这片区域。
即将入夜了。
岐南默默穿过数座城池与森林，在路过森林深处的一座无名坟墓前时，岐南又停下了脚步，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头。
“师父，对不起。弟子没能找到您曾经待过的门派……但是您的遗志，我会替您实现的。”他低声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枚记录着大量研究丹方的玉简，轻轻放于坟前。
嗤——
紫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将玉简点燃。
岐南安静地看着那枚玉简被一点点灼烧成灰烬，末了才再次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又穿过一片树林，在一座边临大海的矮山山顶上有另一座坟墓。
这是一座衣冠冢，坟前的墓碑上刻着长眠者的名字——“濮阳笙芸”。
岐南看了那墓碑一会儿，又勾起唇角笑了。他掀起袍角在墓碑边坐下，垂下眼，用额头轻轻抵着那冰凉的石碑，低声喊了一句：“娘。”
当然是无人回应的。
岐南静静靠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与石碑一同眺望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海。隐隐约约间，他看见了山脚下那个渔村中渐渐亮起的火光。
他还记得，在这个渔村的角落本该有一座茅草堆砌的柴房，现今却被其他人的屋舍占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今日最后一缕源灵的光辉终于消失在远山之后了。
岐南又平静地站起身，一步跨出，瞬息间出现在千里之外。
直到他乘坐飞舟再度离去，都没有人察觉到曾有一位大乘期修士来过这个偏僻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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