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眉头松了松:“受到制裁,不是应该的吗?”
“你既然都知道……那你在干什么?你现在应该去和警察把所有的原委道明,控告他对你长期的虐待。”林濮说,“之后回白津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他说罢,拿起借到的轮椅在走廊上推行。
“虐待?”许洛跟在他后面道,“……我没有说过他虐待我。”
“……”林濮没停下来。
“没有。”许洛又斩钉截铁道。
“你真是……”林濮不知道说什么好,推着 轮椅回头看他,“油盐不进吗?”
“从刚才起你就怪怪的。”许洛凑近他,“你还好吗?”
两个人说话期间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病房门口,许洛进了病房去看舒蒙,坐在舒蒙床边和他说了会话。
林濮心不在焉,坐在另一个病床上想他们刚才的对话。
许洛好像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温和沉静,包裹在一件粉白的衬衫里,背脊挺直坐在床边。昨天的一起像梦里的场景,许洛坐在台阶上看着他们哭泣的样子明明就在眼前。他忽然又回忆起早晨的时候,关于那个……“二哥”,乌溧没有指认,之后也当他完全不存在的一个人。
所有的事情,在被他们坚决否认后仿佛就不存在似的,听起来很可笑,但这一瞬间的林濮忽然有些恍惚的怀疑。
这种转瞬即逝的感觉,像一个在他面前爆裂破碎的泡泡。
——啪!
林濮惊醒之后,看见许洛正看着他,弯眼笑了笑。
“那就下午回白津。”舒蒙道,“我的车还在弥州,找代驾给我们开回去。”
“我可以开。”许洛道。
“你那么辛苦了,伤还没好,就别开长途了。”舒蒙转头道,“对不对林律师?”
林濮愣了一下,点点头:“嗯。”
舒蒙的眼神从床头看来,光凝聚成了一点,看起来清澈又坚定,彻底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悄悄用手掐了一把大腿,让自己不要陷入反复的疑问中。
……
用轮椅推着舒蒙进入车内,林濮找了代驾,他们三个人回到白津已经快晚间六七点。
许洛到达之后,想作为担保人把乌溧保释出来。舒蒙本来想让林濮先去工作,林濮坚持让他回家休息。
乌溧的案子当然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么一圈绕下来,唯一的重要的进展就是确认了尸体究竟是谁。
几日后,白津警方在所有信息基本确认无误后,对外公布了死者的调查情况。
从年底起,这起让人所有人人心惶惶的碎尸案终于有了至关重要的调查进展,一时间,头版头条、热搜、所有的媒体网站都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了之前的案情。而在新闻界的记者从警方处获得的零碎信息拼凑,自说自话的各种信息满天飞。
林濮前几天还被魏秋岁提醒,这几天一直在带着舒蒙跑医院来回换药,又去警局协调取保候审的事情,等他重新回到律所,进了门,连对同事都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林律师!”周卿卿刚和王茹吃完午饭,姐妹情深地手挽手从楼下上楼,看见林濮的时候激动的声音都颤抖:“林律,真的是您!您还活着!您再不回来,我都要怀疑您是我林姓网友了!”
林濮:“……”
“我们都太想你了!尤其是何总,何总开会的时候,没有林律坐镇,开会 都底气不足。”周卿卿道,“对了林律……”
“啊……”王茹也好像想起什么,低声道,“最近好多媒体想采访您,好像因为知道您是我们律所的律师,匿名邮件和微博留言都很多……”
“声讨我么?”林濮淡淡道。
“您都知道啊。”王茹说。
“猜到了。”林濮说,“不然能说什么,还夸我吗?”
王茹这才注意到了林濮脸上一些伤痕:“哎林律,您这是去打架了吗?”
“……”林濮用手揩了下嘴角道,“对,打群架。”
“???”王茹仔细看了他两眼,看林濮估计也不会再想说下去,想想还是说回案情, “正好您在, 您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材料吗?”
“帮我联系一下,看看下午能不能带乌溧出来。”林濮道,“手上事情忙完,有空翻一下卷宗,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嗯好。”王茹说。
林濮回到自己位置,扫开上面几天积累下来的文件和零碎的东西坐了下来,看见了关于沈泰的结案报告,林濮坐到位置上,靠在椅子里一张张翻看,揉了揉眼睛。
这两年面对的案子很多,总有种马不停蹄的感觉。停下来想想,确实也总有虚实间不停变换,身处梦魇的不真实感。
许洛……
林濮不免又想起了他。
他现在确实也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去趟了这趟浑水。本来就如梦似幻的经历,许洛还特别善于把这水搅动成了更深的旋涡。
他正想着,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林濮看了一眼,发现是余非。他揉着太阳穴,接了起来:“喂?”
余非在对面道:“林律师,你现在有空吗?”
“嗯。”林濮应了一声,“怎么了?”
“有点事情。”余非说,“弥州警方那边给出消息,他们去搜查了之前的物流厂区,虽然没有搜到什么实质性的物品,但确实有一些冷冻箱和工具上有残存的人类血迹,但这个事情吧……很难直接就定罪成买卖器官之类的,之后厂区暂时封闭,可能还有进一步的调查。哦,我不是来说这个事情的。”
林濮换了个姿势:“那是……”
“和你们一起回来的那个人,叫许洛是吧?”余非说,“你知道他和乌溧是什么关系吗?”
“……”林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个中性一点的词,“朋友吧?”
“朋友?”余非道,“他们俩不是情侣吗?”
林濮说:“这个事情有点复杂,我得想想怎么解释。”
余非说:“我这么和你说吧,弥州那边的公安去了乌溧家中搜查,据说他们家还挺大挺豪华啊?查到了大量的奇怪道具,有些看起来还挺危险的。他们询问乌溧,乌溧说是和许洛是情侣关系,平日里在家中就是这么玩的?我看完 真是打开我新世界的大门……”
“……”林濮道,“乌溧自己承认的?许洛呢?他也承认了?”
“嗯。”余非道,“既然他们是情侣关系,今天下午搜查的去许洛家里例行搜查了,我就想问问你一点他的事儿,我感觉他这人怪怪的。”
林濮手机贴着耳朵。
“从弥州那次在医院看见他,我就发现他好像非常关心那厂区的事儿,问了我们好几遍是不是厂区里有问题。”余非道,“反正他吧……哎你等一下,我同事找我。”
余非这边没挂电话,那边接起了电话,林濮喝了口咖啡,目光垂在桌面上,总觉得有些闷,但想来想去,也不能理解许洛究竟是在想什么,越想越怕把自己陷入死胡同。
他把蓝牙耳机连上,刚插上右耳,余非的声音切了回来:“林律师!!”
林濮顿了顿:“我在。”
“就在刚刚,警察在许洛家里发现了一个深藏阁楼的冰柜!里面藏着几个好似人体器官的东西。”余非说,“搜查人员数了数……好像就是陈枝丢失的那些。”
“什么?!”林濮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和桌角发出了一声巨响。
“我现在要往现场赶,你一起来吗?”余非道。
“……”林濮马上拿起外套,毫不犹豫道,“……等我,我来。”
第137章 【一百三十七】冰柜
林濮匆忙到达现场的时候, 恰好听见走廊里邻居阿姨说话的声音。
“他们家确实有一些大型箱子会出现啊, 还有人来送冰鲜品。”阿姨说。
“是么?”警察在记录着, “你仔细回想一下大概都是什么日子?”
“……”阿姨道, “就之前几天, 有个还漏了很多水,我记得当时他两个朋友拿走了!”
“朋友?”民警反问道。
林濮走上前去,举手道:“是我拿走的。”
警察转眼, 他认识这个经常出入市局的律师:“林律师啊?”
“嗯。”林濮道, “前几天寄来的那箱冰鲜品是我拿走的,里面是一些死鱼, 没有其他的东西,我们当时检查完就扔了。”
“哦……”警察点点头,“您先进去吧,余警等着您呢。”
林濮道了谢, 快步走进了许洛的家里。
余非站着正在和一个搜查一说话,回头看向林濮:“林律师来了!”
“怎么回事。”林濮快步走上去道。
“你看看……”余非带他去看, 林濮走进了许洛的厨房,看见了一个小型的冰柜。林濮蹲下来直接打开,被一股奇异的气味冲击。里面已经脱水了, 基本看不出原样的几个器官,被包裹在一个个塑料薄膜里。
林濮对于这种画面看的还是有点难受, 他忍耐着看了一会,站起来吸了口气,手指抵靠着鼻子道:“……这该让舒蒙来看看。”
“这都快冻成干的了。”余非道。
“许洛人呢?”林濮问。
“下午本来要一起过来, 但他人没来局里。”余非说,“我同事就直接过来,打他电话也不接,后来直接关机了。”
他指了指冰箱:“反正搜查肯定是要搜,人在不在都一样。他跑了反而奇奇怪怪的。”
林濮手放在小冰柜上,他实在想不起自己来许洛家两次是不是见过这个冰柜……林濮用手摸了一把,捻捻手指道:“这冰柜顶上没有灰?”
“这上面放了一块布遮着。”余非拿了块布给林濮看,“喏,你看。”
“……”林濮拿起布看了几眼,又用手去摸冰柜底部,他伸开手指看,也没灰。
“你怎么了?”余非蹲下来问。
“……”林濮道,“你不觉得这个冰柜很奇怪吗?它会不会是新放在这里的?”
“是挺奇怪的,早不找到晚不找到,这会在这里找到了。”余非说,“不过他这会搬过来要干嘛?自己坑自己?”
林濮站起来:“……他还真……”
真有可能干这事儿。
“我想见见他。”林濮道,“他人找到了吗?”
“我问问。”余非说。
林濮心里很乱,像团毛线被搓得乱糟糟的起毛糙,他好像懂为什么这个冰柜会出现在许洛的厨房里,也懂他究竟在干什么。但他始终有些对许洛的疑问,到底什么值得他对乌溧付出成这个样子。
真的有这样的感情存在吗?阴暗又病态,他又能得到什么。
“说起来。”林濮坐在沙发上对余非道,“警方去查乌溧家的时候,有看见他们家有个……铁门?”
“什么?”余非莫名道。
“二楼到三楼的通道上,有个铁门。”林濮说,“像牢房那样的?”
“没吧。”余非道,“就说他们家很多海洋啊鱼啊的装饰,有些鱼还都是珍惜鱼类,鱼活得比人都,看起来还挺精贵的。”
余非奇怪看他:“你怎么说起这个?”
“没。”林濮的眉心汇聚成一个川字。
“是想起什么了吗?”余非说。
“不可能啊,我记得我去他们家,我看见二楼和三楼间有一个铁门。”林濮喃喃道,“我记错了?”
不可能。
这不是什么细节的东西,是一个实打实的大型装饰。林濮被再三地否定之后,疑问的思绪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强烈。
他正想着,余非电话响了,他迅速接起来:“怎么样啊?找到没?”
“……好、好……”余非挂了电话,从沙发上站起来催促林濮,“回局里去吧,许洛要出白津市的时候在火车站被拦下了。”
“……”林濮有些愣愣地站起来,他嘴里嘀咕道,“他怎么会从火车站走?如果要逃跑的话,开车才是最好的路线吧?他为什么选择这种会被抓到的逃跑路线?他在想什么……
“林律师。”余非整理着领子,“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思考给他开脱?”
“因为就像你说的,他很奇怪啊!”林濮下意识拔高声音说。
他几乎没和余非动过气,情急之下有点激动,把余非都吓一跳,整理领子的手顿在原位。
“我……”林濮吞咽口水,拿起衣服,“我习惯性从自己理解的角度出发寻找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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