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星束微微眯起眼,邵从越今天也穿着长衫,不过今天的长衫是蓝色的,胸膛处绣着一簇妍丽纯白的山茶。
“我听说,二爷爷生病了。”
邵从越一开口,邵星束的脸色就变了。如果不是当时在医生那里听到明确的诊断,还有他事后查找的各项资料,证明邵从越和邵鹤倒下的事没有关联,只是自然规律。可能他已经不管不顾直接去找邵从越,杀掉也好,怎么也好,只要能让阿爷好起来……
“我这次参赛,本来也是为了爷爷的病。”邵从越轻声道。
邵星束知道,邵从越口中的爷爷就是那位“邵勤春”,邵鹤的同胞兄长。
“可惜,爷爷没有等到那时候。”
邵从越微垂眼睫,像是有些伤心。
邵星束轮回过许多次,见过许多惯会做戏的人,他看着现在的邵从越,不觉得他的伤心是假的。
人各有立场,邵从越是离他生活最远的人,邵星束不认同邵家的行事,却也不会否认对方为人的情感。
“二爷爷……喜欢那把刀吗?”邵从越问。
“喜欢的,”邵星束认真点头,“隔几天就会拿出来看看。”
“曾祖母的玉佩呢?”邵从越又问。
“阿爷替我放好了。”
邵星束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想应该是沈飞乔在问他怎么还没回来。
“这个……”邵星束想把薄荷油递出去。
邵从越却摇摇头,将邵星束的手轻轻包住,眼神温柔地说。
“如果你小时候就回了邵家,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给你买了很多很多东西。但你现在长到十八岁,我能给你的居然只有一瓶薄荷油。”
邵从越的姿态很低,这话听来几乎是恳求了。
“收下吧。”
“我们之后……也许会在赛场上见,”邵星束仰头看着邵从越,“我不会私下耍手段,会在场上堂堂正正地打败你。如果我赢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提让我回邵家的事。”
邵从越沉默良久,突然笑着抬手摸摸邵星束的头。
“果然很固执。那我身为哥哥……可不能输。不过也许,以后我们能在同一个队里?”
趁着邵星束怔愣的时候,邵从越转身离开,前方不远处,几个穿着黑西装的邵家人正在那里等他。
邵星束看着邵从越就此离开,片刻后抿着唇回去了。
“哇呼!我活过来了!”
邵桐在太阳穴和鼻子下都擦了满满的薄荷油,顶着一身激辣清爽的气味,在风中摇曳。
“你还真找到了?”沈飞乔笑道。
“……是邵从越给我的。”
邵星束小声地和沈飞乔说了原委,沈飞乔听完之后脸色却渐渐阴沉。
“你就没想过,他知道你要这个……是因为他静静地跟了你一路吗?”
邵星束:!!!
“邵爷爷让我照顾你,那么我说的话要听好了,”沈飞乔一字字道,“陌生人的东西不可以乱拿。”
沈飞乔的话跟训诫小学生似的,邵星束看着他的脸色,不禁小鸡啄米般认真点头。
“那我们快点下楼上车吧!”
“不急,我们不去协会提供的酒店。”
沈飞乔拉住邵星束的手腕,回头看了一眼邵桐,示意跟上来。
“唔?那去哪?”
一小时后,沈家帝都宅邸。
沈飞乔在机场等了五分钟,就带着邵星束和邵桐走到东门上了一辆黑色加长轿车。
车子一路行驶,因为路程太远,中途邵星束还睡了一觉。
等被沈飞乔轻轻推醒时,他才发现他枕在沈飞乔的大腿上,坐在对面的邵桐正和他对视着。
“哦,不必在意我,我不过是个背景板。”
邵桐坐在对面嘿嘿笑着,果然看到邵星束红着脸一下蹦起来,拿手背擦着嘴角。
“我记得我好像是靠窗睡的?我这睡相也太差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是看你额头一直撞窗户,才把你搬过来的。”
沈飞乔打开车门下车,不以为意。
邵星束便也把不净思绪甩了出去,跟着下了车。
当下了车,邵星束就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的四合院。
四合院内有人打开了新漆的大门,穿着统一对襟高领制服的佣人分列两侧,对着沈飞乔鞠躬,齐声喊着“少爷”。
四合院内部雅致,因占地面积较大,邵星束走进去时仿佛进了什么需要收门票钱的私人景点。院子两侧各挂着红灯笼,两侧开拓的土地上,种植着各色花朵植株。
现在是超能力的时代,只要有心,无论什么植株都能反季绽放。宅院里种了些紫藤,现下正肆意盛开,深深浅浅的紫色与白色交织,垂花如瀑布般倾斜而下。花藤间飞舞着几只白色的蝴蝶,似乎正在啜吸花蜜。
“我不见生人,你们都走吧。”
沈飞乔一挥手,那些佣人踌躇了一会,还是听从地退了出去,将大门关上。
沈飞乔便站在这秀花红灯之下,朝邵星束伸出手。
“在帝都,我们就住这。协会的酒店变数太大,可能会有人私下做手脚。”
邵星束看着沈飞乔被妍丽的紫藤映衬得格外秀雅的脸孔,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以前偶然翻到的漫画。
传说中有位美丽的公主住在东边的大宅里,无数青年才子都想一睹芳容。他们门外吟诗,月下弹唱,唯有一个羞涩的少年郎每日都在那门墙外,悄悄投一朵素白的小花入墙内。
一月后,少年郎再去时,那终年紧闭的大门打开了。
皎洁的月色下,公主穿着艳丽的长裙,就站在那红灯秀花之下,朝少年郎微笑,手里攥着那朵他赠与的小花。
邵星束跟着沈飞乔往前走,越想越觉得沈飞乔像那执扇遮脸,穿过紫藤游廊而来的深宅公主,忍不住杰克苏上脑扬起嘴角。
“这小子居然……挺有钱?”
邵桐打量着四周,有些惊讶。
毕竟沈飞乔洗衣洗碗打扫卫生都样样精通,给什么吃什么,看起来很好养活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少爷?
“你就住前院吧。”
沈飞乔指着左边,让邵桐自行拎行李进去,就带着邵星束往后院走。
邵星束是知道沈飞乔的背景身份的,但也奇怪,沈飞乔应该是被继母赶出沈家,独自在外生活。
沈家有这么好心还给他在帝都留了产业?
邵星束歪着头,便见沈飞乔领着他走过后院的一道小桥,桥下是一座小小的池塘,池塘里没有惯常养的锦鲤,而是只种了些莲花。
“星束就住右边,我住你对面。”
沈飞乔把右边的房门打开,先自己进去看一眼。觉得到处都打扫得很干净,摆设与床铺的花色都清爽,才让邵星束进去。
邵星束推着行李箱咕噜噜进来,觉着这有点像网上的一晚五位数的高级酒店。
等邵星束在房间里自带的浴室洗好澡,穿着拖鞋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邵桐和沈飞乔正坐着等他。
饭菜自然是丰盛的,沈飞乔怕邵星束吃不惯,还叫厨房准备了粥水和老火汤。莲藕在瓦煲里随着沸腾的汤水微微翻滚,漾着清爽的香气。
“不好意思,”邵星束坐下,“等久了?”
“还好,说实话,我今晚大概没胃口。”
邵桐只抿了口汤,现在他坐在这还有种颠簸感,打算喝点汤就回去睡觉。
“你来得正好。”
沈飞乔则指着邵星束右侧打开的雕花窗,那里恰好能看到后院里的池塘。
皎白的月光下,只听一声铃铛脆响,池塘微荡,生出几处涟漪。在那涟漪中心,突然有几尾像是月色凝成的半透明的白色迷你鲸鱼,自水中缓缓升起。
这些白色鲸鱼甩动着灵活的尾巴与鱼鳍,甩着沾在身上的水珠,正十分努力地沿着那如光柱般的月光打着圈往上游。
空中不停响起铃声与鲸鱼的鸣叫,配合那游鱼飞空的景致,在这无边夜色下堪称奇景。
“这里没有养活鱼,但养了一点以前的房主留下的鲸影。白天不出来,晚上月圆的时候,就会出来玩耍。”
沈飞乔记得邵星束今天过桥看着池塘的时候,有些困惑的神色,这时才把妙趣的地方告诉他。
邵星束显然看得呆了,他趴在窗沿,往天空望去。
“它们要游去哪里?通过月亮……可以回到海里吗?”
这话显然童真得有些稚趣了。
但沈飞乔没有嘲笑,反而认认真真地回答:“也许回到海里,会投生成新的鲸鱼吧。”
邵星束伸出手,那月光便落在他手上。一只憨头憨脑的鲸鱼幼崽像是不认得路,便“昂昂昂”叫着,从半空一头撞入了邵星束的手里。
“你要往那边去,去吧,快回家。”
邵星束的轻推这无实物的鲸鱼幼崽,那幼崽的头在他手心蹭了蹭,才又开开心心地循着月光,在鲸群的呼声中,继续往那高挂空中的月亮游去。
背景板邵桐看了一会鲸鱼,又觉得邵星束和沈飞乔腻得慌,他低下头刷了刷手机,在邮箱看到了协会发来的晋级赛对手名单邮件。
“我们明天第一场晋级赛轮空,后天晋级赛的对手是,”邵桐眯起眼,像是在辨认屏幕上的字,开口道,“牛奶,脆饼,和甜豆?这什么名字?算了,无所谓。明天他们有一场比赛,我们要不要去观战?”
第23章
观战?
观战自然是要去的。
昨晚吃了饭, 又看了会小鲸鱼的邵星束扑到床上睡得呼呼响。
第二天七点,他就满血复活了。
等邵星束和沈飞乔吃好了早饭,还在四合院里溜达了一圈后, 邵桐才一头乱发地叼着盒果汁出门。
“你们还年轻,我不一样。二十五岁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啊……精力不由人。”
邵桐睡眼惺忪, 那张不正经的脸看起来好像昨晚去干了什么非法勾当一样。
“我们出发吧。”
沈飞乔走到院门口, 沈家接送的车子已经来了。
帝都的晋级赛场馆在距离他们居住的四合院大约十公里处。
等车子开到的时候, 观众们都已经快入场了。
帝都的赛场更大, 依然和分赛区的赛场一样, 由数个体育馆组成。但因为晋级赛人数减少大半,因此体育馆便也缩减到只有六个。
但体育馆的面积因此便更为扩大,所有场馆的顶部都被合上,像盖了一块白色的贝壳。六个体育馆呈扇形分布, 让前来观看比赛的观众能迅速识别自己要前往的场馆。
“我看看,我们的对手……好像是在第四号场馆。”
邵桐抬脚往四号馆走去。
天莱超能大赛对参赛者的优待很多, 去看比赛也只需出示腕上的手表,就能进入场馆。通过长长的参赛者专用走到,邵星束走到了体育馆二层的天台上。
“还要等一会。”
邵星束望着场馆内的电子屏幕,上边显示还有四十分钟比赛才开始。邵星束打量起比赛场地,和淘汰赛不同,宽大的场地上被一条白线一分为二。
两个参赛者出场的小门分列两侧, 只能看到些影影倬倬的人影。
“我去上个厕所。”
邵星束说了一声, 在沈飞乔的注视下往左边的廊道走去。
厕所离观众席很近,邵星束方便完洗了个手, 正拿纸巾擦着,便听到厕所里传来嘤嘤的哭声。
……大白天的, 不至于有什么灵异怪谈吧。
邵星束转头问了一句:“有什么要帮忙的?是没厕纸了吗?”
过了好一会,邵星束才听到哽咽的回应。
“嘤!甜豆的甜豆……不见了!”
哎呀,这听起来像是四五岁小男孩的声音,邵星束立马走到厕所隔间里,寻着哽咽声试探着敲了敲门。
“怎么了?你的名字是叫甜豆吗?什么东西不见了,我可以帮你找呀。”
也许是邵星束的声音透着些温柔的少年气,也许是超能力吸引法则的诱惑,紧闭的厕所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边坐在马桶盖上,两只小手正捂着脸哭哭的小白猴。
小白猴大约只有人膝盖高,戴着蓝色的贝雷帽,脖子上戴着一串像是皮带一样的项圈,穿着合身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和一双迷你白球鞋,斜背着一个红色的小包包,眼眶湿湿地看着邵星束。
“你,长得真好看。”甜豆夸奖,“你,你刚才说,你愿意帮忙吗?”
甜豆在手指缝隙里偷看邵星束。
“嗯,我愿意,”邵星束半蹲下身,朝甜豆伸出手,“不过,我们要不要先离开这里,在厕所不太好说话呀。”
邵星束和阿福相处惯了,他特意放轻声音,放缓语调,名叫甜豆的小白猴便试探着从马桶盖上跳了下来,跟着邵星束走出了厕所。
在走廊外,甜豆把自己背着的小包打开,给半蹲着的邵星束看。
“这里面,原本放着我的巧克力甜豆的!”甜豆委屈地皱眉,两只大大的眼睛依然湿漉漉,看起来甜豆再得不到补充,它又要哭啦。
“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邵星束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包包,没有划痕也没有破洞,看起来不会是突然掉出去的。
“是……是……”甜豆歪歪头,垂在身后的尾巴一会打个问号,一会打个叹号,“啊!是我要吃它的时候不见哒!”
这……大概谁丢了东西都是这样。
邵星束笑起来,让甜豆再继续回忆。
“那么在你要吃它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在……喝饮料!”
23/141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