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地向骚乱源头张望,发现居然是一群人在阻拦一个人——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在阻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他顿时惊了:“什么情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那群人离他们还有两辆车的距离,暂时看不太清楚,但简随的直觉告诉他一定不是好事,扣着姜知味的手腕就要拉他离开。
谁料这时候忽从旁边钻出几个女生,红着脸朝他递来明信片和一支笔:“那个……您是简随吧?可以……帮我们签个名吗?”
简随心说你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换作平常他就给签了,这会儿他只想赶紧脱身:“不好意思,我……”
他话才到一半,就被之前的骚乱打断:“您别过去!”
那几个男人也不知道怎么长成这么高的,居然拦不住一个老太太,她步履蹒跚地朝简随他们冲过来,简随还以为这是什么极端人士要大庭广众搞袭击,脱口而出一句“小心”。
谁成想下一刻,那个老太太竟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搞蒙了,他们所在的位置一下子成为焦点,想不被注意都难。老太太跪下还不算,居然还给他磕了个头,撕心裂肺地哭喊:“求您了,求您放过我儿子吧!”
姜知味一口红薯没下去,全噎在了喉咙里。
简随后退一步,眉头陡然蹙紧,忽然想起面前这人他似乎见过——开庭的那一天,在旁听席上,她从头哭到了尾。
这是杜禹帆的妈。
也不是什么老太太,年纪大概五十来岁,只是因为儿子的事一夜白头,看上去非常苍老。
简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吭声。
那几个围着她的男人估计是保镖一类的,试图把她从地上架起来,又赶紧给简随道歉,可女人就是死也不起,几个男人又怕硬拽伤着她不敢太用力,场面一时陷入焦灼。
简随还是没理她,先把这人是谁告诉了身边的人,紧接着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女人似乎看出求他没用,又把目标转向姜知味,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求您了,求您放过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进去啊!”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彻底把最后一条能进出停车场的路也堵死了,四周喇叭声迭起,还能依稀听到司机的怒骂声。
姜知味终于不能继续置身事外地吃红薯了,他低头看了眼抱住自己腿不撒手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忽然淡了。他没有弯腰,也没有伸手去扶,只道:“您起来吧。”
简随见状就要来硬的,先把这块牛皮糖扯下去要紧,姜知味却拦住他,依然对女人说:“请您起来。”
“我不起!”女人声嘶力竭,“你不答应放过我儿子,我就不起!”
周围的人纷纷举起手机拍照,那几个保镖想要阻拦,可完全无济于事。
姜知味简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他无力地扶了一下额头:“阿姨您起来吧,您儿子需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是法院决定的,我无权干涉,您这是在无理取闹。”
“我不信!”女人好像听不进人话似的,认准了他们是祸世的魔头,“我求求你,只要你们肯放过我儿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没办法放过您儿子,因为我从来也没对他做过什么,”姜知味试着抽回自己的脚,没有成功,“也不会让您做什么,在今天之前我们甚至素不相识,您这样为难我,除了继续给您儿子招黑,没有任何用处。”
女人仰起脸,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只有这一个儿子……现在是他最关键的时候,我求求你……”
“您只有一个儿子,我母亲又何尝不是呢?”姜知味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理解您,可这三年以来她承受的痛苦不比您少,白发增加得也不比您少。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跟杜禹帆身份互换,您会放过我吗?”
女人拼命摇头,好像根本没有在听,嘴里还是不断重复那几句话,眼神空洞,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
“别跟她说了,知味。”简随冷眼旁观,忽然抬头命令那几个保镖,“管好你们的人,这点事都做不到吗?”
姜知味俯下身,手指扣在女人的手腕上,并直视他的眼睛:“您的要求太过分了,恕我无能为力。我跟杜禹帆都是普通人,都在法律的约束和保护之内,我没有道理放弃本应属于我的权利。如果您对判决结果不满可以选择上诉,来求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说着也不知掐住对方哪里,女人双手很快便没有力气了,姜知味立刻将她从自己身上摘下去:“对不起阿姨,请您好自为之吧。”
第65章 年夜饭
姜知味话音才落, 从人群里突然杀出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衣着之统一, 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伙儿的。
几个人效率奇高地分开人群,给他们开出了一条路, 分工也无比明确,两个拉住杜禹帆的母亲,两个护着简随他们往外走。
简随冲他们点了下头, 扣住姜知味的手腕, 在他们的簇拥之下终于得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成功上了已经开到附近的车。
几个保镖则上了另外一辆车,一直尾随护送他们经过几个路口,这才掉头离去。
简随两人坐在后排,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语气有点心虚:“那个……对不起啊简哥, 实在是没地方停车……”
“没事,”简随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开你的车就是, 老地方。”
他说完这话便转向姜知味:“怎么样, 以后还想再出来吗?”
“……不出来是不可能不出来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不出来的,”姜知味低声嘟囔,“不过这未免也太寸了吧, 怎么就能遇到杜禹帆他妈?深城这么小吗?”
简随没接话, 只顺手在他颈后摸了一把, 摸下几根藏在衣领里的头发茬子:“……回去洗个澡,去去晦气。”
姜知味也同样没接他的话,只扭头看向窗外,周遭景色不断倒退,只有他们须得始终向前。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说:“搞得好像我才是那个恶人一样,就算我谁也不去招惹,还是有那么多人非要来招惹我。”
简随张了张嘴,没能组织起语言。
一时间车里变得安静下来,许是觉得气氛太诡异,司机还是打开了车载音乐,放了首舒缓的曲子。
姜知味不知道是出去活动一圈身体累了,还是被突发状况搞得心累了,被温暖的空调一吹,没坚持到家就迷糊了过去。
司机一直把他们送到别墅门口,姜知味还是没醒,简随只好把他往背上一扛,按响门铃。
余子非立刻把他们迎进去,举着手机就冲上来:“哎哎哎,你们被人逮到了啊?还起了冲突?听说杜禹帆他妈跪着求你们放过她儿子?”
简随瞄一眼他手机屏幕:“你们鬼界的消息还真灵通。”
“那当然,不过……这什么情况?”余子非指了指姜知味,“出师未捷身先……”
他最后一个字被简随一记眼神堵回去,后者相当没好气地说:“睡着了而已,我希望你管住自己的嘴。”
余子非只好咳嗽两声,正经鬼似的把双手往后一背:“不是我说,这个杜禹帆他妈在搞笑吗,9012年了,这是真的爱子心切,还是存心出来给人添堵?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你好我好大家好?”
简随轻轻推了姜知味两把,把他给推醒了:“先去洗个澡再睡,听话。”
姜知味打个哈欠,揉着眼进了浴室,简随也掏出手机:“既然他这么急着送人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不是想要挽回公众形象吗,我就让他一落千丈好了。”
余子非:“……”
这位又开始折腾了,大过年的也不闲着。
鬼界的消息传开没过两小时,人间的消息也开始散播,当时在场的人太多,拍照、录像的人也太多,想要把这些全部拦截那是不可能了,简随索性推波助澜,送了杜禹帆一点“新年礼物”。
暗搓搓阴人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树立形象,弄出了许多诸如“简随携竹马外出置办年货,亲自挑选对联福字,接地气”、“简随同姜知味共分一块红薯当街虐狗”一类的新闻,还附带很多高清照片,把两人甜甜蜜蜜的表情拍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知道这次事情真的是个意外,余子非简直要怀疑又是简某人一手策划的了。
这个杜禹帆怎么就这么不开眼,非要惹这个姓简的。
余子非默默在内心吐槽完,还是得老老实实帮姜家张罗过年要用的东西——在别人家过年自然要接受姜爸姜妈的联合“拷问”,他迫于无奈,只能给自己编了个可怜兮兮的身世,说什么家里本来是做生意的,结果生意失败父亲破产,母亲跟别的男人跑了,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儿,承蒙简随照顾才能混到今天。
姜知味先替月月给余子非烧零花钱的余家父母默哀了一下,又悄悄对他说:“我觉得你存在天地银行的钱如果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鬼。”
“那不行,”余子非一本正经地说,“等过完年我就回店里,省得天天吃你们狗粮吃到撑。顺便给店扩建一下,再招一些帮手,这些都是需要钱的。”
简随冲他比了个“请便”的手势,也并不认为此鬼继续留下来除了添乱还有什么其他用处。
由于人们忙着过年——当然主要还是忙着应付各种“虽然你不是我孩子我也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亲戚对于学习、工作、爱情这三个永恒困扰人类问题的盘问——基本没什么心情在微博吃瓜了,简随他们被杜禹帆母亲堵截那事也就逐渐淡了下来,淹没在新年的喧嚣声里。
年三十这天,简随亲自在家门口贴好对联,让兔子们把别墅装点一番,到处都点缀上火红的“过年色”,姜知味则跟余子非在厨房忙碌,准备年夜饭。
中国人过年,无非就是吃、喝、玩,乐不乐暂且不谈,这“吃”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因此两位美食主播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充分的作用——虽然他们偶尔也会产生分歧,比如现在。
“我求你不要放豆沙馅大哥,”余子非一头白毛都炸了,也不知道把豆沙当成了什么假想敌,“你不觉得这东西很像屎吗?”
“……你能闭嘴吗?”姜知味横了他一眼,“你不喜欢吃豆沙可以不吃,我妈爱吃我也爱吃,而且这是我、姜、家的八宝饭,你个姓余的有什么权利指手画脚?”
余子非心口中了一枪:“可是简老板也不喜欢吃甜食啊?”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姜知味把那团豆沙馅铺在碗里,“他不过是为了保持身材才不怎么吃甜食,不然你等他彻底不拍戏了以后带他去吃巧克力火锅,他能把锅都给你舔了。”
余子非:“……”
看不出来啊。
简随正在外面边剔虾线边跟夏红聊天,没听到厨房的俩人在说他什么坏话。
姜知味铺好八宝饭,已经上锅蒸开了,蒸的同时也没闲着,又开始处理别的食材。余子非给他打下手,嘴不时闲地问:“今天你怎么不开直播了?”
“年三十开直播,我怎么那么敬业呢我。”姜知味刀速比他的嘴速快多了,刷刷刷把菜切出想要的形状,“今天做一顿我估计能吃三天,明天就不用忙活了。”
余子非适时地从兜里掏出他的宠物顶在头上:“我觉得你可能忘了这个……”
姜知味:“……”
这只鬼真是对厨师的一大威胁。
几个“业界大佬”早早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以免被过多的新年祝福打爆。
姜家已经连续吃了三年潦草的年夜饭,今年终于得以全家齐聚,虽然余子非这个“添头”有点碍眼,但还是不影响他们庆祝——好不容易吃到儿子亲手做的年夜饭,姜锋夏红显得非常激动,一激动就跟简随多喝了几杯。
这顿饭不可谓不丰盛——四喜丸子、红烧鱼、手撕鸡、油焖大虾以及糖醋排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吃腻了再说。
吃肉吃腻了再配上各种素菜,有凉拌的,有清炒的,红黄绿紫一应俱全,插在荤菜中间,非常亮眼,清脆爽口。
再之后是八宝饭以及一锅鲜香的菌汤,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吃到八分饱了,不过人多鬼多,一人吃几口也能瓜分掉。
姜知味看着一桌被扫荡干净的盘子,着实有些心痛——他家的年夜饭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干净过。
要不是余子非带来的那些鬼,还真是能吃三天,可现在鬼来了,居然连一顿也没有撑过去。
于是他点了点余子非,又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盘子,命令道:“明天的饭,你负责。”
余子非欲哭无泪。
兔子们已经吃到就地躺尸,连猫都被豪华版猫饭加猫罐头放倒了,简随起来收拾了桌子,估计是觉得盘子太多,刷起来太麻烦,居然直接喂了小鬼。
他听着“咔嚓咔嚓”嚼盘子的声音,还自己给自己加戏:“碎碎平安。”
众人:“……”
有钱真好。
姜知味本来以为这群鬼已经吃不下什么了,包饺子的时候便少包了点,谁成想他们看了几眼尿点奇多的春晚,休息几个小时居然重新捡回战斗力,强烈要求他再包一盖帘。
于是姜知味报复心大起,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在馅里加了几勺芥末,还给加过料的饺子做了标记,只告诉简随以及爸妈。
市郊听不到什么鞭炮声,即便是大年夜也很安静,几人聚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烟花,因为距离太远,观看效果不佳,没看两眼就回来了。
等十二点一过,一群吃货立刻把饺子下锅,热气腾腾地端上来……然后众鬼就被加了芥末的饺子呛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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