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少年抬头看着天上厚重的阴云,过了半晌之后才开口。
“我第一次摁门铃的时候……你能听见楼下的人是我吧?”
“能。”
“为什么不求救呢?他们拷住你的手你不至于连踹踹地板都做不到吧?”
“……他们人多,你会吃亏的。”
“那最后的结果呢?”
“……你还在因为那天的事生我的气啊?”关西的名侦探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认输了还不行嘛!”
“我只是不想让你变得像我老妈以前一样。”
“哈?伯母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她为什么一年那么多天都待在澳洲吗?”
“因为工作?”
“近几年是这样,不过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她接触到我。”
“为什么?”
因为香纪对自己儿子的担心曾经一度趋向病态。
当年远山凛开始出现戒//断反应的时候远山银司郎和香纪都是轮流陪着他睡觉的。远山香纪刚开始还能自己一个人应付,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凛的反应越来越严重,银司郎就接过了这个工作。凛开始在自己身上疯狂抓挠,用脑袋去撞墙,抓什么咬什么,最痛苦的那两天,银司郎迫不得已把远山凛打昏了两次,趁着儿子还没醒抓紧时间自己也去休息一下,换香纪看着凛。
远山凛睡得不踏实,很快就醒了。不过往往刚苏醒的时候他不会太难受,所以也就有精力去注意其他的事情。——比如香纪总是在哭,一边哭还一边抚摸他身上被绳子勒出来的痕迹。再比如银司郎和香纪的身上又添了新伤,大多数都是被他抓咬的,有些伤口还很深。
远山凛自己也很难过,所以他就跪在母亲旁边,说他想要刀子,说他可以自己了断,说只要他死了就不会有人伤害他们了。
他说了好几次,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香纪就把他搂进怀里,一直摇头,大声斥责他,哭得更厉害了。
后来情况慢慢地好转,戒断反应的间隔越来越长,服部平次还跑来看了远山凛好几次,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多了,可是香纪还是会经常想起当时的事,然后偷偷地流眼泪。
后来,在九州的服部宅里,她躲起来偷听到了远山凛和服部平次的谈话,觉得这些都是她的错,更加无法释怀。——银司郎刚回到警局不久,手头堆了一大堆事情,再加上长时间请假惹得当时的上司十分不满,工作上压力很大,又早出晚归的,很少有机会去观察凛的精神状态,而她居然也没想到远山凛学会了伪装,在儿子摆脱了生理上的戒断反应之后就放心地开始搞自己的创作。
她想,都是她这个当妈妈的不够关心凛。
于是她决定要放弃自己的工作,放弃自己的理想,今后全心全意照顾远山凛。
这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很多人都会有类似的想法或举动。只不过远山香纪真的太在乎凛了,整个人都变得相当焦虑。刚开始是要在睡觉之前去查看一下儿子睡得好不好,然后就变成了半夜要专门起来一次,起来两次。远山凛去上学的时候她总是担心对方出什么事,担心放学路上不够安全。再加上当时又出了千城污蔑凛偷表的事情,她就更紧张了。在远山凛转学之后,她常常打电话询问新学校的班导我家的孩子今天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他之类的。
虽然班导表面上十分和气耐心地表示远山同学今天也很好,远山妈妈你不要担心,然而心里早就不耐烦了。——这是小学六年级!不是托儿所,也不是重症监护室!为什么其他家长都好好的你就一天一个电话?烦不烦啊!
再后来的某一天,远山银司郎想浪漫一把,把远山凛赶出去和服部平次一起打游戏,自己带着老婆去大阪的高档酒店里吃烛光晚餐,不谈儿子,就谈他们两个。
结果香纪一口一个想让凛也尝一尝,凛应该喜欢这个味道,听得银司郎羡慕又嫉妒,嘴角只抽,不由得开口叫停。
不是说好不谈儿子吗?
哦对,不谈儿子,不谈儿子。
结果话题在二人世界里转了没几分钟,香纪就突然抓着远山银司郎的手说她要回家,她要去照顾儿子,她要听儿子练琴。
银司郎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站起来往外跑,跑到一半就晕了过去。
医生说她一直休息不好,心情太过焦虑,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关心了。——这是病态。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症状更严重之前把远山香纪和远山凛分开,强迫她转移注意力,慢慢地调整状态。
远山银司郎说服了香纪。——她启程去澳洲,同父母和妹妹一起住。在接受心理疏导的同时,远山凛的祖父母让香纪以一个普通员工的身份开始,入职自家公司,给香纪订了一个又一个目标,完成了这个可以和凛打一通电话,完成这个可以得到一份凛亲手做的礼物,再完成这个就可以回日本和凛一起过年……
“……所以,你——”
“嗯,我是害怕你和她那时一样,太执着于‘保护’我,从而忘了自我。”远山凛撑着下巴,仍旧没有去看平次。墨色的瞳孔映着灰色的河水以及一只浮在水面上的白色水鸟,“这件事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的。——那次刮台风的时候我们家阁楼的天花板漏水了,之后我去收拾那堆杂物的时候发现了老妈当时写的日记……记得她离开日本之前老爸还骗我,说她去澳洲是为了追求梦想什么的,我为了老妈能放心去澳洲还拼命学做家务照顾老爸——唉,你也知道我老爸那个人,推理剑道各个都会,碰到和家务有关的就一窍不通……”
想来远山凛学做饭的那段时间,服部平次几乎是一路看着好友做出来的东西从勉强入口变成了美味佳肴。————嘛,想起来他第一次吃凛做得鱼的时候,试吃的一共五个人,平次,国末,远山凛的堂哥,平藏和静华,当时也就平藏和静华面不改色地咽下去了,剩下的三个人都冲向了水池。
“那伯母现在——”
“现在当然没事了。——天天和我老爸腻歪,三天两头跑出去买衣服做美容,照片墙比我们班里的女生更新的还勤……”
“这种事情你那天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当然是要晾你一段时间让你冷静一下再好好谈谈。”不过之后确实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
远山凛两手落在好友的肩膀上,“这段时间没见我,你有什么感受?”
“感受?”
“嗯,不管是什么感受都行。”
“还,还能有什么感受啊……就……就是……很不习惯,没人在我身边啰嗦什么的。”
“……除了这个呢?”
“总是想到你和我一起出去处理案件的事情……很,很怀念。”
“嗯,还有呢?”远山凛弯了弯眉眼。
“……想明白了一件事。”
“嗯?”
“……比起保护,你其实更想要陪伴。”
少年松开了手,脸上是服部平次许久未见的,那种释然爽朗的笑容。
“看来你的脑子挤一挤还是有情商的嘛。”
“啰嗦!”服部平次把手臂搭在远山凛的左肩上,往右一揽,让少年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趁机狠狠地捏了一把好友的脸,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这个家伙怎么总是顾虑那么多啊!不要为我担心了!听好了!我绝对不会把我的感情变成病态的!居然因为这个就晾我一个月,还威胁我不许去找你!这次我可饶不了你!乖乖接受惩罚吧!”
远山凛愣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
“罚什么?请你吃饭吗?”
关西的名侦探把自己的棒球帽取下来扣在了远山凛的脑袋上,露出了自己那对儿洁白的小虎牙:“罚你以后跟着我去查案!——你不是自诩是个侦探吗?!那我们就来比试比试!”
“都说了是临时的!!!”
“啰嗦!我一定要挫一挫你的锐气!!!”
第79章
76.
因为天气不好,夜晚倒是比平常来的更快一些。
远山凛顶着自己送给服部平次的那顶白色棒球帽,跟着对方沿着河边往前走。
“看你这么果断地把我拉到这里来,我还以为你知道路呢!!!真是的,在东京待了这么长时间方向感一点长进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一路找到贤桥町的!”
“……这种事情不是说进步就进步的吧。”
“切,算了。既然我们两个已经和好了,你今晚就不要去你舅妈家睡觉了,跟我一起去毛利事务所吧?小兰说她晚上会做很好吃的咖喱。”服部平次一把勾住少年的肩膀,偏过头轻轻地撞了撞远山凛的脑袋,抬手把好友头上的帽檐转到脑后以便于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
“……毛利先生那里睡不下那么多人啊……你想把柯南挤成照片吗?”
“没关系没关系,可以让柯南和他的兰姐姐睡在一起嘛!”
“喂喂喂,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柯南他的脑子是17岁的脑子啊!
“他们都睡过无数次了,有什么关系啊?”
“哈?!真的吗?!”远山凛惊讶得帽子都歪了,完全没想到服部平次指的是柯南在毛利兰的房间里打地铺,也没想到此睡非彼“睡”,“他们不是还没在一起吗?!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啊!!!”
“咚——”
服部平次在好友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耳尖红得像是人行道闪烁的信号灯,“你在乱想什么啊?我指的是单纯地睡在一个房间里!”
“……你也不说清楚一点。”远山凛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毕竟……对了,工藤他打算什么时候告白啊?他不是很喜欢小兰吗?”
“他那个样子怎么告白啊……万一以后变不回来了岂不是让小兰很难过。——嘛,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在这方面可是赢过他了。”服部平次笑得十分得意,“关东的高中生侦探就是没有关西的厉害嘛!”
“……喂,当初告白的是我吧?和你有什么关系?要说厉害也是我厉害才对。”少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事实,“如果我不说的话,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哈?!我才没有!!!我当时可是想了一大堆告白的方案没有实施啊!这种事情一辈子就只有一次,当然要选一个气氛很好的地方……”服部平次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站在原地仿佛很苦恼一样。
他和远山凛是怎么在一起的来着?哦,是因为那封邮件。
那告白地点是……
一间普普通通的旧房子,有一个缠满钓线的仓库,死了好几个人,还是别人的老家不能每年都去打卡。没有烟花,樱花,枫叶做陪衬,下着大雨地上都是烂泥,周围也没有什么好景致,想来一点浪漫的气息都没有。
一点都不深刻啊!!!
可恶!!!为什么以前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把那些都忘了,就当我们两个还没交往行不行?”服部平次突然转过身,双手在远山凛的肩膀两侧拍了拍。
“哈?怎么可能忘啊?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远山凛在服部平次的鞋上踩了一脚,拉开男友的手继续往前走。
不,不行。
以前从来没想过这方面事情的服部平次觉得自己现在介意极了,以至于他陪着好友来黑羽家取行李的时候仍旧在思考要不要找个地方再告白一次。
可是现在远山凛都和他交往了这么久了,就算他告白得再浪漫也没有初次捅破那层纸的悸动了好吗!!!果然告白什么的一辈子就只有一次啊!!!
黑羽快斗瞪着死鱼眼看着那个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薅头发的服部平次,抽了抽嘴角。——他转头确认了一下远山凛还在楼上收拾东西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于是松开抱在身前的手臂,对着面前的名侦探“喂”了一声。
“啊?有事吗?”关西的名侦探一脸不爽地看着男友的表弟。
“你和我表哥认识多久了?”
“从出生开始就认识,你有意见吗?”
“……他经常做噩梦?”
服部平次愣了一下,然后压了压自己的帽檐:“是啊,怎么了?”
“他有告诉过你自己都梦到过什么吗?”
“没有。”
“……这样啊。”快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在思考的样子,“嘛……他状态一直不好。你还是注意一下吧。”
服部平次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客厅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远山凛拖着行李箱下楼,服部平次跟着他一起离开。
两个人敲响毛利侦探事务所的门时,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毛利兰把厨房的咖喱又热了一遍,服部平次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就抓过柯南压低了声音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我,我不知道啊——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你就说你近期有没有告白的计划?”
“近期?近期……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
“那就好。”服部平次突然放开了柯南,一脸得意地起身跑到了客厅的角落里,开始盯着自己手机屏幕看,神秘兮兮的,远山凛一凑过来他就把屏幕捂住,抬手把少年推开,让他去找小兰聊天。
“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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