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越来越多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旋转跳跃、挥之不去,而且还会自己排列组合,成为一个又一个新的问题,团吧团吧卷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都不知道怎么理清头绪。
于是,这一宿喻晓失眠了。
学校里就那么一个小礼堂,美术的学生会换届选举被安排在下午,上午有其他院系的人在用。
喻晓今天上午的课在临近中午的那两节,他昨晚失眠了,就想着早上还可以多睡一会儿。
但他这一觉终究是睡不成的,他先是被快要迟到了的夏阳同学叮叮哐哐地穿衣、洗漱、吃饭、出门儿一条龙的声音吵醒,好不容易睡着后又被开关门的声音惊醒。
喻晓打开卧室门一看,是夏虹女士拎着她的大包小裹回来了。出门儿数月,夏虹女士显然并没有在奔波的旅途中遭太多罪,还是那副精神焕发的模样。
“我回来啦!”夏姑姑把行李一扔就去给了侄子一个拥抱,“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想没想我啊?”
“挺好的,按时吃了,想了。”喻晓回答完了对方的问题,又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次要待几天?”
“要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几个月吧。”夏姑姑盯着自家侄子的脸看了又看,“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喻晓:“……”他这肤色居然还能看出来脸色怎么样,他们家姑姑也是观察地细致入微了。
喻晓打了个哈欠:“没事儿,就是睡得太晚了。”
“那你可快去补个觉吧,我也不着急收拾,不吵你了。”夏姑姑把人往房间里一推,还顺手给关上了门。
喻晓接受了姑姑的好意,再一次躺到了床上尝试入眠。
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人都有一张五官模糊的脸,好像高度近视的人离开了眼镜。他分不清谁是谁,也看不清自己脚下的路,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能摸索着前行。
偶尔还会有顾大少那张脸低空掠过,他想抓又抓不着,只能尽量无视掉纷杂的思绪,继续摸索着走自己的路。
真烦人啊。他想。
但是在这一场梦里,他又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烦躁。
摸索着摸索着,他就被门外的争吵声叫醒了。
喻晓拿出手机一看,这距离他躺下才过去半个多小时。
喻晓身心俱疲,表示外头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真的是不想在管了。但是自己一听,外头的声音好像是有个男人,而且还在跟他们家夏虹女士吵架。
喻晓拿着手机又拽了件外套披上就开了门,果不其然,夏姑姑真的在跟人激烈争吵,而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也很眼熟,就是他前姑父刘先生。
夏姑姑显然并不想跟门外头的这位多说话,但是对方就堵在门缝儿那块,她又没力气直接关上门,俩人就这么谁也不让谁,好像今天必须要争出个你死我活来。
“你又来做什么?”喻晓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心跳都跟着快了。
见到家里还有人,刘先生起先是有些慌张的,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但是一看清楚这人是喻晓,他又不觉得慌了,主要是他并不觉得喻晓能威胁到自己。
虽说跟刘先生的想法差不多,但是有了自家人在身边的夏虹女士,忽然就觉得安心了,声音也降了八度,不再是那有理就在声高的样子,而是有了底气。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我说不复合就不可能复合,你回去吧!”夏姑姑说,“请不要再来了!”
刘先生却并不打算礼让一步,反而变本加厉,直接一把将门整个拽开。门把一下子脱手,夏姑姑手还疼着,就看到男人气势汹汹地向自己逼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刘先生满头满脸的汗,两颊通红,刘海儿粘在额头上,显得十分狼狈,不知是爬楼梯累的还是吵架吵的,态度也更差了,“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在一块儿的。”
“然后再让你始乱终弃一次是吗?”赶在刘先生抓住自家姑姑的肩膀之前,喻晓将伸过来的那只手打了下来,并且晃了晃手机,“你再纠缠下去我们就要报警了。”
果然有些人、有些事情只能交给警察叔叔来解决,因为好声好气说出来的道理他们是永远都不会听进去的。
被人一而再地打断,刘先生看喻晓的眼神很是不善,眼瞅着喻晓已经解锁了手机并且按下了110,他又回想起了上次被人扭送警察局的经历。
他一下子来了火气,直接推开了夏姑姑,两步走到喻晓身边,一把就抢过了手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小崽子就不要管大人的事儿!”
喻晓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儿,身体跟着手机被抢的方向倾去,偏偏在这时候他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地上倒了下去。
夏姑姑就看到她们家侄子摔倒在了地上,随后就拽着前襟蜷缩了起来,看上去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神色痛苦。
变故陡生,她吓坏了,并没有理会见势不妙落荒而逃的刘先生,而是蹲在地上查看喻晓的状况。
喻晓的手冰冰凉凉,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室外,夏姑姑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倒地的一瞬间,喻晓只觉得心脏好像停跳了那么一瞬间,浑身血液逆流,有一口气就堵在胸口喘不上来,也咽不下去。
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耳边儿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昨晚不该那么晚睡的。
说起来还是要怪顾临曦。
只可惜他可能去不了下午的竞选演讲了。
在陷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秒钟,喻晓心里想道。
学生会换届的时候,全院的老师同学都要在小礼堂里听学生会成员,以及想要加入学生会的演讲,每年都是在十月中旬进行。
但是今年美术的学生会长实习离校得早,总要先选出一个新会长来处理接下来的事儿,于是今年的就单独在开学第一周进行了一波选拔投票。
顾临曦同志整整的竞争对手其实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美术的书记,其他参与竞选的都是学生会的副会长怕人太少不好看强制给大家报的名。
下午老师同学们都聚集到了小礼堂,顾临曦抽中的演讲顺序是倒数第二个。
他也无心背发言稿,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观众席,搞得从他身边路过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去瞅观众席,然而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都没发现。
眼看着观众席基本上已经坐满了,别的竞争者都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而顾临曦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他们喻晓不喜欢热闹,肯定是要等他出场了才会来的。
然而,直到顾临曦上台开始演讲,别说他心心念念的喻晓,就连稍稍有点儿惦记的夏阳和苏姐都没在。
顾临曦环视台下,熟面孔就只瞧见了寝室里的猴子和陈西西,这俩人还朝他比了个代表胜利的V字手势,看上去是事先约好了的。
虽说最惦记的人并没有如他所愿出现,但是顾临曦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开始了自己的演讲。一直到现场的投票环节,他都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状态,面带微笑,气定神闲。
直到下了台重新回到休息室,看着四下无人了,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他还在思考,他们喻晓为啥没来?
难道是猜出了自己想要说什么,所以为了回避干脆就不来了?但是为啥夏阳和苏姐也都没来,总不能都恰巧临时有事吧?
小礼堂是老建筑了,没啥先进的设备,场内给台下的老师同学们准备了笔和纸,现场投票,效率十分之高。很快投票环节就结束了,主持人让竞选者们重新回归台上。
顾大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学生会长的徽章,院儿里的老教授亲手给他佩戴上,而且还十分有仪式感地嘱咐了几句。
然而顾大少的魂儿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好像不思考明白他们喻晓为啥爽约不罢休。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场拿回手机,顾临曦没片刻迟疑就将电话打给了喻晓,拨号的时候他还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不管等会儿喻晓说啥他都相信并且肯定。
“喂?”
电话被接通了,但是顾大少光凭对方的一声‘喂’就确定了接电话的人并不是喻晓,他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阳啊,你哥呢?”
“我哥……”夏阳鼻音很重,嗓子沙哑,“在医院。”
为什么已经答应会来的喻晓没有出现?夏阳这明显是哭过一场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平时最可靠的苏姐又到哪儿去了?
顾临曦明显感觉到心脏‘咯噔’了一下,心中那种很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问出口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怎么了?”
夏阳吸了吸鼻子:“他还在急救室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话就快说,千万别憋着QAQ
另外,本文狗血但是不虐,真的,相信我!
第27章 插旗
喻晓这一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夏姑姑和夏阳都在他床边儿的陪护椅上坐着,见人醒了,就直接按了呼叫铃。
一通检查下来,喻晓是彻底清醒了,他转头看向他弟:“今天几号了?”
“六号,过去两天了。”夏阳道,“这几天苏姐、顾哥和章哥他们有空就会来看看,要给他们打电话吗?”
喻晓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嗯。”
以前他也经常不知今夕是何夕,一场感冒都能昏睡上一两天,但这一回却格外严重。他只是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却能明显感觉地出来心脏跳的很快,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心脏的负担越来越重,却并没有任何缓解的办法,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有些事儿,还是得早做打算。
章先生有班儿一时半会脱不开身,顾临曦和苏姐倒是来的很快。
喻晓现在住的病房是双人病房,但是还没有其他病友入住,空间相当宽敞。
喻晓刚醒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四人或坐或站围在他床边儿,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开头相当郑重,像极了要交代遗言。
“姑姑。”喻晓的目光落在了夏虹女是身上,夏姑姑被他看得身子一僵,频繁更换坐姿以求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我父母留给我的钱,我放在卡里没动过,卡夹在书柜最底下那一格左数第二本书里,密码还是原来那个没变。”喻晓说,“还有你平时打进来的生活费,有一大半都在里头。”
“夏阳,如果我……”喻晓又看向自家弟弟,“记得帮我把各种账号注销一下,还有微博那个号,帮我发个请假条,说是作者坑了不要等了。”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身负重任的夏阳同志一个激灵,正打算开口,又看到他哥已经看向了另一个方向,还是那副懒洋洋病恹恹的样子:“苏姐。”
好像早已料到了自己会被点名,苏姐站得笔直,还轻轻朝喻晓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我知道你们有B计划,不用等平安夜了,还是未雨绸缪吧。”喻晓轻轻勾了勾嘴角,“我相信你一定能稳定军心,群里那些不省心的就只能交给你了。”
苏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喻晓好像了却了一番心事,眉头舒展,脸上虽然略带病容,却也能看出笑意,就像是已经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挂心的了。
他最后看向了顾临曦,并没有叫对方的名字,只是轻叹了口气:“照顾好铃铛,还有你自个儿。”
“好。”顾大少这几天也憔悴了许多,像是几天都没有合眼,整个人的气场都沉了下来,“我会照顾好铃铛的。”
旁边的夏阳鼻子一酸,他哥每年平安夜之前都会来一场托孤,只是那时他们在自己家里,他哥也面色红润完全不像如今这么憔悴,感觉真的像是要撑不过去了一样。
“晓晓啊,你别多想。”夏姑姑吸了吸鼻子,开口了,“等你手术完,再休养一段时间身体就会好了。”
“手术?”喻晓诧异,“不是不能做吗?”
《绝崖》中的科技设定好像并没有喻晓之前所在的世界那么先进,他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夏姑姑就带着他求医,但却只得到了一个无法做手术,就算勉强做了也不能保证痊愈的结果。
在原本世界都无法得到解决的病症,在这个世界好像就更没有希望了。
“但是这一次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可以做了,还叫你先住院观察几天。”夏阳道,“你放心,这儿有我们呢。”
喻晓:“……”
喻晓默默靠回了枕头上,感觉冰凉的手脚正在慢慢找回自己的温度。
他现在很想穿越回几分钟前,捂住那个交代遗言的自己的嘴巴……这种时候,是可以随便立Flag的吗!
手术被安排在十几天后,但是这十几天喻晓都要住院观察,院儿里知道他要做手术后,还特地让学生会的人来送了个果篮表达关心。
学校也就那么大,再加上八卦群里消息传播迅速,猴子和陈西西也知道喻晓住院的事儿,特地抽出一天下午来探病。俩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学生会的同学离开,双方在住院部走廊打了个照面。
学生会代表就是以几票只差败给了顾大少的那个书记,现在他还是书记。
书记见着猴子就问:“你们看到顾临曦没有?”
猴子纳闷儿:“老顾都不住校了,你们才是一个系的好吧?”
“可他也请了好几天假,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文件也都是找其他人代签的。”书记双手叉腰,“真不知道他竞选这个会长干啥!”这是积怨已久的样子了。
“老顾跟小喻关系一向很好,没准儿会来医院探望的。”猴子提议,“你可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书记权衡了一下自己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利弊,最后还是被路过的小护士们撵走了。书记前脚刚离开医院大门,他本来想等的那只兔子后脚就进来了,俩人正好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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