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自己对他有意?
呸!!!
景霖扑腾得像条鱼。
这些天,沈白对他放松钳制,晚上不守门,白日也不拎他去公司。他琢磨着,那灵丹未必就如沈白说得那么好用,万一是诈唬他呢?便试着逃了几次。
一次,他躲在郊区一家废品收购站,溜进一台旧冰柜,龟缩屏息,心想这大白柜四壁坚厚,或可阻绝灵气感应。岂料半小时不到,被连人带冰柜一窝端走,沈白的RR后跟着收购站老板的运货小卡车,直奔家门。
一次,他潜进邻市某公园景观湖中,抱膝蹲在湖底闭气。蹲没多久,跟岸边违规垂钓的老头儿较上劲了,在水底撵鱼,扽鱼钩忽悠老头儿。跟老头儿斗得正欢实,扭头对上一双赤红兽目,惊得肚皮朝上、翻着白儿浮出水面,把那老头儿吓得……
余下的跑路经历也都大同小异,沈白定位精准,堪比GPS,他往家门外挪一米沈白都有感应,实在不必再做无用功。
好在沈白这几天没太逾矩,单是眼神荒得厉害,嘴也没了把门的,旁的倒没什么。
……
迈巴赫缓缓滑入胡同,沈白下车,绕到副驾给景霖开车门。
四合院的朱漆大门去年翻新过,红得深沉贵重。
这里是叶辰常住的几个居所之一,景霖之前大多数时间也住这边,衣物、常用的东西都在,沈白打算让他住到自己那,自然得把东西搬一搬。
叶辰推门而出,慈父状瞧着沈白:“来啦。”
甭管沈白变得多高多帅,在叶辰眼里他永远是那个惊慌时会奶里奶气自搓小圆脸儿的犼幼崽。
沈白也面露和蔼:“嗯,取点东西。”
甭管自己这一世是不是被叶辰一手带大,已恢复前世记忆的沈白心理年龄上千岁,看叶辰就是个小孩儿。
两个外形二十来岁的人慈祥地望着对方。
景霖穿衣讲究,叶辰之前辟出一间房给他当衣帽间使。景霖穿不惯现代装束,房中一水儿找裁缝定做的古代服饰,各朝风格都有,专属设计,面料昂贵。景霖嫌凡人粗笨,叶辰就叫来龙族小辈帮忙。景雲景霰那些小龙崽都把伺候景霖当成挺荣幸的事,不嫌烦。景霖只管抄着手端坐在太师椅上,吆五喝六。
几条小龙正收拾着,景霰忽然轻轻叫了声“诶”,随即,犯了忌讳般猛地刹住嘴巴。
“怎么?”景霖抬抬下巴。
“没……”景霰半跪在一个装旧物的木箱前,背朝景霖,手做贼般揣着。那木箱颇有年头,岁月将木料打磨得油亮,箱体不算大,却极重,因为箱壁中空灌满铅水,毛贼搬不动也凿不开。箱中皆是景霖那糊涂脑子认为重要的物什,是二十多年前搬来叶辰家养伤时一道扛来的。里面散着几十样小物件,连三分之一的空间都没填满。
这些东西说重要也未必真重要,二十多年前正是景霖傻得最来劲的那会儿,傻,还没钱——那阵子神兽们普遍混得惨——被他压箱底的好东西以世俗标准看基本都是垃圾:磨得掉漆的半导体、明朝官窑青花瓷盖碗·赝品、一根八哥尾羽——许是养的小鸟死了留个念想、掉茬儿的文玩核桃、龙头拐杖的龙头……活脱脱一位失智老人。
箱子太重,柜子底板撑不住,前些年叶辰帮景霖搬家时将它推入床下,说不清多久没打开过了。
因此,当景霰摊开手掌交出那东西时,景霖毫无防备,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那是枚玉佩,和田玉,艳得人眼晕的红油皮,裹着羊脂白的玉肉,踏破铁鞋也难寻的籽料,沈白当年强塞给他的,居然也收在他的宝贝箱里。
景霰慌慌的,不敢抬头。这玉佩他再熟悉不过,景霖宝贝得要命,从不离身,化龙都得搁嘴里含着。他收拾到这旧物,本来下意识地要邀功,话刚出口,猛地想起景霖自脑子糊涂就翻脸不认人了,一直拿沈白当死对头。搞不好功没邀来反挨顿骂,于是赶紧闭嘴。
“怎么了?”沈白出现在景霖身后。
“没怎么。”景霖抓起玉佩匆匆塞入腰封,为表理直气壮,还哼了哼,“哼!”
他塞得再快,架不住沈白眼力好,还是被看见了。
接下来这半天,沈白就没离他半步,不光不离,还动不动就往他腰上四方微凸那处瞟,眸光暧昧,害得他坐立难安。
在几条小龙的帮助下,东西半天不到便搬完了。次卧衣帽间里,景霖装模作样地四处巡视,想找个地方把玉佩脱手,免得小无赖借题发挥,可小无赖偏偏膏药似的粘在他两步开外的地方,撵都撵不走。
楼下传来门响,小龙崽们走干净了,偌大一座宅子,除去几只螺妖就剩他们两人。
沈白指向景霖腰间:“腰里揣的什么?”
“本座揣了什么干你何事……”景霖嘟嘟囔囔,嘟囔完,运足一口气……
沈白坏心眼道:“不许哼。”
景霖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生咽下去:“……嗝。”
沈白被他弄笑了,瞳色却深沉:“我看见了,那个箱子里都是你喜欢的东西。”
说着,他伸手去摸那块玉佩。景霖红着耳朵躲,疾退几步,踉跄着跌向窗子,陷入柔软的奶白色纱帘,顺手扯过,挡在身前。
新换的帘子,有洗衣液的清香。
沈白没掀帘子,一只手绕过去摸出玉佩,摩挲片刻,隔帘将景霖整个环住,语气并不算激动,却莫名烫人:“你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也知道它重要。”
景霖梗着脖子,还想强词夺理,沈白忽然微微弓起背,隔着纱帘捧他的脸,轻轻吻他。
纱帘很快濡湿了。
作者有话要说:
【1】
中间有一段我用简略的语言翻译一下,是这样的:
白白一天没去死缠烂打。
景霖:变心了。:)
偷偷踹树。
白白:……
还说不是粘人精。
【2】
垂钓老头儿:老头儿何苦为难老头儿?
【3】
辰辰(慈祥):我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白白(慈祥):我就像他的祖宗一样。
乐乐:嗐,要不各论各的,你管他叫爸爸,他管你叫太爷。
讲个鬼故事:这个单元差不多可以开始完结倒计时了,老夫老妻的,也快说开了,除了撒糖没什么可写,车在网上又没得开……
知道有的小伙伴比较偏爱这对,我还是会尽量水一点篇幅(??),实在不行就多回忆回忆古代,我属于专攻现耽的,本来对古代文风特别打怵,结果越写越爱写……
第54章 狼爱上羊(十一)
濡湿的纱帘失去遮掩功能,近乎透明,水淋淋、黏糊糊地覆着嘴唇。
沈白稍稍退开,隔着层纱,用拇指揉碾那唇瓣,是石墨般滑腻的手感。
景霖难堪地别开头,沈白愈发亢奋,哗地扯开帘子,牢牢抵着他,视线逡巡着:“知道不怕我了?”
景霖忿忿的,咬死了不答,薄唇抿得红亮。
之前景霖傻得厉害,认准沈白是馋他脑花的恶兽,对肢体碰触反应强烈。这几天他脑子见好,像是终于搞清楚沈白不会撬他天灵盖嗦脑花了,神经放松许多,不再怕得那么厉害。眼下他被沈白箍在怀里,也不见如何惊惧,眉眼间仅透出一股身居高位者遭人狎弄的羞耻隐忍。
沈白不忍心欺负他傻,纵是怀疑记忆恢复与肢体接触有关也没贸然下手,可这枚玉佩、这副模样……他心头炽热,一偏头,吻得更狠。
就欺负了,就欺负他……
红白玉佩吊在沈白食指指尖,随他动作晃个不停。
“还记得……”亲吻间隙,沈白断续地试探,“拜堂那天吗……”
肢体接触带来的刺激极其强烈,不知是因为场景相似,还是沈白言语提醒,景霖气喘着,脑中如天光破云,几幕画面蓦然雪亮。
……
那日。
天是响晴的,青蓝透亮,一看就是有龙专程驱过云。
一顶红漆泥金、五岳朝天的万工轿稳稳行在街上,嵌金的虎皮樟木箱由一前一后两名家丁扛着,杠子上红绸鲜亮挺括,系成朵大花,妆奁绵延十里,锣鼓喧天。
富甲一方、乐善好施的白家老爷娶亲,旁的不说,单这顶百两黄金贴箔而成的万工轿就够人瞪眼瞧上三天三夜的了,再加上那万人喜宴、十里红妆,这可是再过八辈子也赶不上的热闹。全城百姓皆奔来看迎亲抬轿子,街侧挤得不像样儿,墙头骑满了顽童。
景霖在轿子里,僵得像尊石雕,手紧攥着,掌心快掐出血。外头百姓不知轿中是男子,兀自起哄不绝,一口一个“新娘子”地胡嚷嚷。
景霖如坐针毡,耳垂红得赛过盖头。
他此前答应与沈白成亲,却不愿做新娘——两个新郎就不成么?
可沈白非说找不到两个新郎成亲的礼制,不知要如何操办,说这话时,他眉目间隐隐透着促狭,不知是真为礼制烦扰,还是想趁机瞧景霖穿嫁衣。景霖猜他不怀好意,叫他委屈些做新娘,他不肯,还拐弯抹角哄着景霖推骨牌、斗叶子、猜掩钱。
他塞给景霖一百枚押注用的玉片,说玉片用光前景霖但凡能赢一局,就做新郎官,若输得干净,就乖乖做新娘子。景霖不信邪,一百局还赢不了一局不成?他也不是没与沈白玩过这些,向来是互有输赢的。
岂料,几套擅长的博戏轮番试过,景霖竟无一局得胜,一百枚玉片不知不觉便输了个干净。
“……你莫不是出千?!”景霖输得面红耳赤,霍然起身,玉片当啷掼在桌上,“平日怎不见你这般会玩!”
“平日让你五分。”沈白坐在桌旁,抬手扯他腕子,温声道,“急了?”
听这语气,像是还能再让让他。顶好是还他几枚玉片,让他再玩几局……景霖半阖着眼,居高临下,冷冷觑他:“急了又怎么?”
沈白一笑,拢好小山般的玉片筹码,恭恭敬敬,尽数推回景霖面前。
还算识相,哼……景霖斜睨那堆玉片,喜得唇角直翘,还勉力压着故作不知,语气寒凉道:“这是做什么,觉得我输不起?”
依沈白平日作风,他若撂了脸子,沈白不仅会归还筹码,还会编一套借口,让他拿得舒坦,拿得名正言顺。
“一枚一万两银票,待会儿支给你。”沈白察言观色,强忍笑意,“你置办嫁妆用。”
“……你!”景霖气得直打哆嗦!
悔没备上一篮臭鸡蛋!!!
……
新婚之夜,景霖披着嫁衣坐在床边。
他这嫁衣制式改过,更适合男子穿着,线条利落飒沓,绣工精细而不累赘。大红的料子,腰身掐得瘦窄,挺拔矜贵,一袭流火、一泓霞光般明艳。他紧绷地倚着床柱,竖耳凝听屋里的动静。
隔着轻薄红绸,一柄喜秤朝盖头探来,他隐约窥见,心尖一跳。
红嫁衣、红盖头,含羞带怯地等人掀——这雌伏的倒错感几乎比被沈白压着这般那般时还要强烈,景霖忍无可忍,猛地擭住喜秤,咬牙道:“等等!”
“等什么?”沈白躬身。
“你管我等什么?!”景霖心跳狂乱,手劲儿没了准,险些将喜秤捏折。
沈白改用手撩那盖头,景霖夺了喜秤敲他手,恼怒道:“别碰!”
盖盖头时他臊得厉害,以为摘了这东西就能得解脱,岂料摘时更活活羞煞人。盖头遮的是脸,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他却心跳欲死,想缓个一时半刻再说。
“不让掀?”沈白挨他坐下,隔着红绸轻轻拨他下颌,使他朝向自己,薄唇浅浅覆上红绸,摩挲、舔吻。
红绸洇成了更深的石榴红,烛火跃动,映得那一小块儿水光润泽。
他们隔着红盖头亲吻。
眼前尽是浪涌的红,景霖亲迷了似的阖上眼,忘了护住盖头。他一松懈,盖头倏然滑脱,被沈白攥成暧昧的一小团,像抓着偷来的肚兜,或是织女脱在岸边的小衣,隐秘、欲色,布料像软肉溢出指缝,还故意在景霖眼前晃了晃,气人一样。
“你……”景霖梗着脖子,不肯流露新嫁娘式的腼腆,想端起冷傲从容的架子,却一眨眼的工夫都撑不住。
他顺其自然还好,这么硬端着,倒让沈白更想欺负他。一只手覆上他后颈,揉了一把,修长小指探进后领,一勾一挑,带出截精细的红绳……
沈白舔舔嘴唇,悄声问:“里头……穿了?”
“穿什么?”景霖一颤,没好气儿道,“不晓得!没穿!”
“那这根是什么绳?”沈白慢条斯理地,捻那细绳。
景霖面红如血,扭着躲,事到临头仍骗得一刻是一刻,低吼道:“不就是……戴了个坠子吗!坠子上的绳!”
“什么坠子,夫君帮你看看成色。”沈白顺着红绳扯坠子,坠子没扯出来,却自领口抻出一小块儿滑亮艳红的蚕丝料,错不了,就是他买的那条、之前叮嘱景霖在洞房花烛夜穿上的……肚兜儿。景霖当时气到变形,一口咬碎装肚兜的锦盒,龙尾扫断几根房梁,险些撅了沈白狗腿,没成想……还真穿了。
一阵天旋地转,景霖被死死抵在锦褥上。
……
……竟当真与小无赖成过亲!
这段回忆的时间跨度短,几秒钟便回溯完毕,景霖回神时,仍背倚窗子被沈白拢在怀里,姿势都没变。
沈白端详着他,轻轻地问:“我这么对你,就能帮你恢复记忆?”
景霖使劲往后躲,后脑几乎要把窗玻璃碾碎了。
沈白却没急着耍流氓,神色若有所思。
如果内丹损毁是造成失忆的元凶,那么随内丹修复,记忆也多少能见恢复,可二十多年也没见他想起什么,偏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见成效。这乍看没什么逻辑,像纯属偶然,但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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