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妈,你看看怎么样?”
祁焕推开门,对着全身镜看了看,深蓝色的西装他很少穿,嫌沉郁了。不过他妈看上的,那必须是好。
孟婉茹退远点打量了一番,又去旁边的柜子取了枚钻石胸针,闪亮亮地别在胸口,倒中和了深蓝西装的深沉,显得沉稳贵气。
这样看着,更像祁斯铭了,孟婉茹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晚上照我说的做,别掉链子。今晚表现得好,零花钱给你恢复。”
孟婉茹柔声道。
祁焕这才终于能笑出来,“妈,你说话得算话啊。”
“看你表现。”
孟婉茹弯唇,打点好祁焕没再留着,径直转身离开。
她迈的步子略大,背影都透着紧绷感。
祁焕抿着唇,脸色沉沉的。
夜晚,祁宅灯光明亮,屋内屋外都布置得讲究精致,人来人往的,热闹不已。
大厅里各行各界有点名望的人都齐聚着,推杯换盏间,谈笑风生。
到了开席的点,祁焕搀扶着祁老先生从二楼下来。
“怎么换他了?”
“听说是正室生的,出国留学了。”
“哦,看来这儿子还是受待见的。”
……
这样的组合刚出现,就有人窃窃私语议论。声音很小,根本传不到祁焕耳朵里。
听不到,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些人打量的目光,一时不太适应。倒不是怕人,只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那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当然,还是兴奋的感觉更多。
往年,他都是跟在祁曜身后,看着他在爷爷身边,爷爷带着他和老友、合作伙伴打招呼。他像个透明人,被忽视着,还不能走开。
现在,他是被注视着的那个,不管那些人心里怎么想,等下他会是吹捧夸赞的对象。
而祁曜,连寿宴都来不了。
——
“你看看拍的怎么样?”
晚饭后,许觅帮祁曜拍摄祝寿的视频。特意找了个不会暴露真实位置的房间。
离开摄像头,祁曜的笑就没了,显得有些低落。
“还行,我给爷爷发过去吧。等寿宴结束,他就可以看到。”
“嗯呢,你是现在洗漱,还是做些别的?”
许觅问到。
考虑过后,还是搬来和祁曜一起住了,更方便些。
祁曜闻言,眼眸更黯淡了,以前许觅不会这么问他的,都是他安排好了。他把他的一切都规划得很好,完全是舒适的状态。
“你作业写了吗?”
许觅摇摇头,老师布置的在学校做完了,但是他自己的计划还没完成。
前段时间安钰给他辅导,感觉知识点的理解和运用都挺熟练了,思路也开阔了很多,有些找回了当年高考的感觉。
现在自己独立完成学习计划,也不会感到吃力,甚至想加多一点。
“我和你一起吧,等我恢复了,还是要回去的。”
祁曜面色自然,好像就是这个原因。
许觅愣了下,回来这些天祁曜没提过要继续补课,他都以为他放弃了。
“也好。”
说着,推他去书房。
“今晚就先写题吧,我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许觅从学习资料里找出一叠,这是当时他为了辅导祁曜,特意整理的,各个阶段都有。
给了他一套基础版,叮嘱:“两个小时做完,不会的先空着。”
正好自己学习完了,就可以给他批改。
祁曜点点头,接过题纸开始审题。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划在纸张上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书页翻动声。
许觅全神贯注地解题,面容恬静。笔尖时而停顿,时而飞快地动着。
反观祁曜,几道选择题做下来就皱紧了眉头,半晌没有下笔,草稿纸上乱糟糟的。
不知过了多久,祁曜把会的都写完了,揉揉太阳穴看向对面的人。
他还低着头,沉着地做题,浑然忘我的状态,连祁曜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都没发现。
不好打扰他,祁曜撂下笔,自己操控着轮椅出了书房。
不久,他留在书房的手机不断振动着,许觅被惊动。
“祁曜,你在哪?你手机响了。”
发现祁曜不在,许觅起身拿着他的手机找他。
这个公寓不如南山别墅大,也还是挺宽敞的,有楼上楼下两层,房间很多。
许觅猜测他去洗手间了。
果然,洗手间的灯亮着,里面还有放水的声音。
他敲敲门,“祁曜,你好了吗?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回复,许觅又问了一遍。
“祁曜,我进去了?”
试了试,门没有反锁,许觅担心他出事。
看到的场景让他惊愕地睁大了眼,脑子来不及思考就上前去扶他。
祁曜手肘撑着马桶边缘,跌坐在地板上,轮椅向前翻了过去,砸在他腿上,花洒被触开,他浑身都被浇得湿漉漉的,发丝黏在头皮上,脸色惨白。
走过去才发现,那水是凉的,冰凉冰凉的。秋夜本就寒凉,他不知道被浇撒了多久。
愧疚一点点浮上心头,喉间干涩,声音沙哑的:“祁曜,你想上洗手间怎么不喊我?”说着关掉花洒,就把他扶起来。
“阿曜!”
祁爷爷手杖在地上重重点了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祁曜冷得瑟缩着,这下脸更白了。
谁也没想到祁爷爷会突然出现。
许觅忙用干毛巾给祁曜擦头发,抵着墙壁,吃力地撑着他的身体。
“爷爷……”
祁曜声音低低的,透着虚弱。
看着他瘦弱的姿态,和无力地垂着的双腿,祁爷爷闭了闭眼,对着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
那些人帮忙把祁曜扶出了浴室,许觅则连忙去更衣室取干净的衣服和毯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觅只把他上衣换了,再用厚毛毯把他包住。
“喝点热水。”
给他怀里塞了个热水袋,又把保温杯给他。
缓和了些,祁曜看向爷爷,扯出一个笑:“爷爷,您怎么过来了?今天不是生日宴吗?”
祁爷爷肃着脸,眼神沉痛。如果不是好友说漏了嘴,他还被蒙在鼓里。
因为祁斯铭和孟婉茹的遮掩,知道祁曜出车祸的人不多,但是也不是没人知道。他双腿残疾的事,祁焕的那圈酒肉朋友更是都亲眼看了。
走漏风声是迟早的事,祁斯铭本来都打算过段时间,祁曜身体养好点就告诉祁爷爷了。谁知,寿宴出了变故。人家要说,他也堵不住人家的嘴。
“阿曜,你怎么就不和爷爷说呢!都多久的事了。”
来之前,祁爷爷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对着祁斯铭发了好大一通火,寿宴草草收场。
“爸,我们都是担心您的身体,本来想等阿曜好些了和你说。”
祁斯铭解释,他脸上带着些焦躁。
“没和你说话!”祁爷爷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祁曜。
祁曜默了默,“爷爷,我没什么问题,您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边连个专门照顾的人都没有。”祁爷爷抚着胸口大喘着气,“你知道刚刚看到你我想什么吗,我的阿曜,怎么能遭遇这个!”
“这件事,查清楚了吗?”祁爷爷冷冷地看祁斯铭,“别和我扯什么意外,我不信。”
孟婉茹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眸闪了闪,神色还算镇定。
“爸,真的是意外。”祁斯铭无奈道,“阿曜喜欢玩赛车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东西多危险,去的还不是专门的场地。事后检查过了,那车没问题。”
“车在哪?再检查一次。”
祁爷爷眼眸微眯。
“警方交还后送去回收了,被撞得不成样子,回头你们看到了再伤心。”祁斯铭停了下,“检查报告是警方给的,您不相信可以去问。”
“哼,阿曜这样子,你就扔他一个人在这?”
祁爷爷冷哼一声,表面上放过了事故调查的话题。
“爸,这您可就冤枉斯铭了,之前一直是住在南山的,是阿曜自己要求换到这里。”
孟婉茹柔声道。
祁爷爷冷冷扫她一眼,没理她,“阿曜,跟爷爷回家,看谁敢忽视你!”
“咱们自己找医生,不用别人好心。”
祁爷爷冷声道。
“爷爷,不了,我住在这里更自在。”
祁曜脸色好了很多,声音也不那么虚了。
祁爷爷叹了口气,冷冷的视线扫过祁斯铭和孟婉茹,说到:“你想住这里可以,我给你找护工,不许拒绝。”
想了想,说:“就让楚齐来吧。”
楚齐是祁爷爷最信任的老管家的孙子,也是看着长大的,信得过。
祁曜点点头,“爷爷,挺晚了,您回去休息吧。”
“嗯。”
突然注意到他旁边的许觅,祁爷爷眼眸微眯,问:“这个就是你的,男朋友?”
祁曜点头:“一直是他在照顾我。”
“祁爷爷好,我是许觅。”
许觅腼腆地笑了笑。
“嗯。”
祁爷爷略打量了下许觅,面上波澜不惊,不冷不淡地应了声。
他们一行人离开后,许觅去浴室放热水。
“你先洗个澡吧,等会儿喝点姜茶。”
把他的湿衣服捡起来,扔到脏衣篓,趁着放水的时间,去厨房翻出姜茶包,给他泡好。
姜茶喝下去,从小腹开始就暖了,祁曜看着他:“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许觅不解,今天的事吗?他全程在场,有什么好问的。
祁曜抿着唇,眼神复杂地看他。
“水应该好了,进去吧。”
许觅浑然不觉,说着把他弄到轮椅上。
一如往常的耐心细致,又好像有什么变了,祁曜心里很不得劲。
——
祁家,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脸色都很不好,沉默着,还是沉默。
最终,祁斯铭开口:“忙了一天了,都累了,去睡吧。”
他起身上楼。
精心为寿宴准备的着装还没脱下,祁焕看着那浓郁的深蓝,嫌弃又烦躁。
那深蓝像黏在了皮肤上,要渗进去,让人抗拒、恶心。
孟婉茹也是精心装扮的样子,今天她的儿子堂堂正正地作为祁家的孙子出场,而她是他的母亲。
现在全被破坏了。注视倒是有,只是那眼睛里是嘲讽,是奚落,是看不起。
所有的盘算落空,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祁曜那残疾的双腿。
“妈,我先上去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一身换下来,只要看着它,就能想到羞辱。
“嗯。”
孟婉茹无力地靠坐着,浓浓的疲倦感让她什么也不想想了。
起身走了几步,祁焕回头看了眼,说:“妈,我明白你说的了。”身侧的拳头握紧。
“明白就好。”
孟婉茹不以为意地说,现在疲惫、愤怒、不甘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思考什么。
——
临睡前,祁曜没忍住叫住了许觅:“你真的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
许觅无奈一笑,他真的一头雾水,祁曜这莫名其妙的。
“比如什么?”
第46章
“爷爷说让楚齐来照顾我, 你就不好奇他是谁?”
祁曜皱着眉, 神色晦暗不明。
“嗯......他是谁啊?”
许觅反应过来,配合地问。
他怎么会不知道楚齐是谁。作为大世界的主角,虽然祁曜自己冷心冷情, 仰慕他的人也不在少数,楚齐是其中最为痴心的一个。
其他人或多或少看中了祁曜的家世地位、权势财富,这位就是奔着他这个人来的。楚齐一直追随着祁曜, 哪怕不被他接受,也默默付出, 没有怨言。
加上是祁家老管家的孙子, 祁曜的朋友们也和他从小认识, 后来基本默认了他的地位。可惜祁曜的设定最后就是孤家寡人, 即使许觅没看到全本,也能猜到楚齐愿望落空。
“和安钰跟你的关系一样,我和他一起长大。”
祁曜说话的时候, 眼睛紧紧盯着许觅的脸,垂在身侧的手收拢了些。
许觅点点头, 没什么惊讶,只说:“那还挺好的,能有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你,我白天出去也放心。”
刚才发生的那事挺惊险, 万一只有祁曜一个人在, 后果可以预见。
眼眸黯了些, 祁曜道:“就只是这样?”
许觅一脸疑惑, 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太对。揣摩了下他的心理,开口:“祁曜,我相信你的,也希望你平平安安。”
他的眼眸清澈,一眼可以见底,说着话的时候不会让人怀疑他的真诚。
祁曜看了他一会儿,勾唇:“我和他来往不多,比你和安钰的关系差远了。不是爷爷提起来,我都想不到他。”
“这样啊,那他可靠吗?”
许觅蹙着眉,一脸的担心。
“这个可以放心,楚爷爷很得爷爷信任,对爷爷绝对忠心,他的儿孙也都是忠厚人。楚齐我对他印象不深,像是不太爱说话,但是没坏心思。”
祁曜想了想,解释着。
“你又知道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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