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是凌风,屋内众人同时向着飞焱看了过去。身旁的血阁杀手虽然都覆了面,可是凌风依然在他们的眼睛里捕捉到转瞬即逝的讶异。
如此看来,飞焱从不在对手面前出声的传言,竟有几分可信了?
“你现在连剑都提不起来,强撑着站在这里,除了送死又有何用?”飞焱看了看他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样子,冷冷的颦了眉。
眼前的男人很聪明,几乎躲过了他所有的进攻,可是在体力下降到极限的时候,自己直刺胸膛的那一剑虽然被他勉强转移到肩膀,可也足以让他再无还手之力。
飞焱望着他依然紧握长剑却再也无法抬起的右臂,却迟迟没有动手。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对于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不自觉中产生的惺惺相惜吧?
虽然……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种想法是致命的……
凌风缓缓回过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角落中的澜璟,他那么柔弱,不会一点武功,今天自己若是死在这里,他又该怎么办?
那眼神里的担忧和不舍,澜璟看得分明。
“凌风……”
视线中,凌风把长剑默默换到了左手,拼死一搏的意思显露无疑。可是澜璟那凄然的低唤刚落,一道杀气便猛然穿过庭院,下一刻,黎玄那染着鲜血的金甲银盔便宛如闪电般劈开窗棱,带着寒光的长剑直刺向飞焱的后背。
“黎!……”
澜璟几乎喜极而泣,冲口而出的名字却被他在下一刻狠狠咽了回去,军队中等级森严,若是他直呼了将领姓名,自己的身份只怕就要穿帮了!
好在此刻情势危急,并没人去注意他喊了些什么。而飞焱早已在黎玄掠过庭院的时候感觉到了他凛冽的杀意,此刻随意一个侧身,便躲过了这一记致命的袭击。
“带他走!”黎玄顺势越过众人,横剑挡在了凌风身前,微微侧头,冷声道。
“我们一起。”凌风用力攥紧剑柄,拼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梗了梗脖子道,“你打不过他的!”
“我的人就在外边,很快就杀进来了。”黎玄斜眸看了一眼他死不认怂的样子,完全没了刚才那副就差留遗言的悲壮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眉心紧锁的低斥道,“碍手碍脚的,腿没折就赶紧给我走!”
话落,便毫不犹豫的运起内力,飞身向血阁众人扑了过去。
庭院外似乎传来了打斗厮杀的声音,应该是黎玄带回来的军队和血阁杀手遭遇到了一起。
援兵已至,凌风看了看依旧泪眼朦胧的澜璟,他留在这里除了让将军分心保护似乎也没有什么用,而自己又内力耗尽,身负重伤,俨然也成为了别人的负担。
干脆还是先把王爷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再做打算吧!
澜璟看到凌风突然向自己跑了过来,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是一个“不”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凌风点了几处大穴,二话没说扛起来就从后窗跳了出去。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时间让他挣扎?!
澜璟被凌风抗在肩上,虽然跑的速度不算快,却被他晃得晕头转向,他说不了话,还动弹不得,只能气呼呼的伏在他肩膀,像个麻袋般转眼被拎出了数百米。
身后没有追兵,应该是被黎玄截在了寝殿中,可是凭着他的武艺又能和飞焱对抗多久,凌风心中着实没底。
把澜璟安排在一处安全地方,凌风却始终不敢离开他身边。周围的形势似乎并不乐观,黎玄带回来的精兵虽然人数占优,武功却比血阁杀手低了不只一个档次。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二人躲在密室里,心中却是又急又忧。直到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才见大门突然被狠狠推开,凝雨一脸焦急的从夜色中闯了进来。
“王爷可曾受伤?!”借着窗棱间并不分明的月光,凝雨看到了凌风这一身惨不忍睹的剑伤,连忙上前几步单膝跪在澜璟面前大声询问道。
澜璟不能说也不能动,立刻用那双凤眸向凌风狠狠瞪了过去。
凌风挣扎着挪到澜璟面前,在凝雨满脸惊愕的注视下将澜璟的穴位解开。澜璟此刻却顾不得理会他,立刻双手握住凝雨的肩膀,大喊道:“将军呢!”
“将军……”凝雨的脸色似乎越发阴沉了几分,他微微迟疑了一下,低头垂眸道:“将军他……不见了……”
第八十三章 囹圄之灾(上)
“不见了?!”澜璟血红着双眸,近乎疯狂的扯起凝雨的手臂,咆哮道,“什么叫不见了?!那个血阁的首领呢!”
这一瞬间,方才因为恐惧和担忧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几乎同时爆发开来,澜璟的手指抖得厉害,泪水也终于无法控制的从脸侧划过,他知道黎玄无法和那个以杀人如麻著称的血阁首领抗衡,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的……
“也不见踪迹。”凝雨的头低得更加厉害,拼命隐忍着攥紧双拳,继续咬牙回禀道,“玄冥人战败撤退,拓跋翰等人趁乱逃跑,属下等不敢耽搁,便直接撤兵回城支援,可是回来后战事已停,我们将整个玉岭关内挖地三尺,也没有见到黎将军的踪影,属下猜测……应该是被血阁那个飞焱阁主劫持了……”
澜璟闻言,手指缓缓从凝雨肩侧滑落,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小心翼翼的男人,整个人陷入一阵沉默中去。
事到如今,他竟不知这样的结果是喜是忧,飞焱带走了黎玄,至少说明他还活着,并且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黎玄这么多年镇守西北,玄冥人对他早已恨之入骨,现在他为了保护自己身陷囹圄,即使不死,也定然少不得大刑加身,受尽苦楚……
那些蛮夷之人凶狠酷厉,用起刑来更是丧心病狂,黎玄他……
澜璟怔愣着,眼泪便开始在毫无意识间静静滑落,没有一丝声音,却如同决堤般淌湿了大片衣襟。
“王爷……”
这么多年,凌风从没见过这样的澜璟,痛苦和懊悔在他曾经清澈灵动的双眸里纠缠,如同一眼被搅起泥沙的深潭,就连目光都变得混浊起来。此刻,他也顾不上躲罚了,连忙膝行着挪到他身边,焦急的轻唤了几声。
“凌风……”
澜璟微微回了神,一点点的将头转向凌风,紧盯着他的双眼讷讷道,“我们得去救他……”
“是,王爷放心……”凌风咬了咬下唇,安抚般的握住他的手背,那冰冷的指尖被他攥在温暖的掌心,却依然还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属下……属下今晚就去……”
“不行!”凝雨满脸严肃,不容置疑的摇了摇头,“玄冥人如今陷于劣势,将军此刻在他们手上是最重要的筹码,必然倾尽全力步步设防,监视我们每一步行动。若是我们贸然袭击敌军营寨,相信他们宁可杀死黎将军,也不会让我们得手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澜璟有些愤怒的向凝雨看去,“我不能眼看着黎玄受苦却什么都不做!”
“王爷息怒……”凝雨再次恭敬的垂下头,试探着解释道,“王爷想一想,他们要黎将军究竟何用?”
“……”澜璟嘴唇微微抖了抖,却觉得此刻脑袋里混沌一片,实在没办法去好好思考任何问题。
“第一,杀了黎将军,以绝后患。黎将军镇守西北多年,早已是横在玄冥人心中的一把刀,他们要想吞并龙霄,这把刀便不除不行。”凝雨稍稍顿了顿,继续道,“第二,以黎将军作为威胁,要钱,要粮……”
“确实,以目前的形式来看,这才是他们最有可能的选择。”凌风也跟着点了点头,立刻表示赞同道,“玄冥苦寒之地居多,粮食产量不足,每到灾害之年就会闹饥荒,活活饿死无数百姓。今年年中,听闻玄冥境内闹了一阵蝗灾,本来粮食就欠收,他们如今又大举兴兵,征用了大半。原想能够灭了我们龙霄国,强占银钱粮草来做过冬之用,没想到却被将军打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怕十年之内都没有能力再战了。”
“所以……”澜璟颦眉微微思索了片刻,“他们与其杀了黎玄,倒不如和我们换取钱粮赔偿,用以稳定民心,也好回去和玄皇交差?”
“正是。”凝雨见澜璟情绪有所好转,才重新抬头向他望去,郑重道,“如今凤羽国内乱,自顾不暇。玄冥龙霄两败俱伤,也都无力再战。休养生息重振国力才是当务之急,相信拓跋翰不会不懂这个道理。至于那个南离皇子,只要能让他在玄皇面前有借口将功赎罪,相信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所以……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澜璟轻轻叹了口气,“就这么等着?”
“筹钱,筹粮,等着玄冥派人来谈条件。”凝雨不放心的转头看了看凌风,似乎是在特意嘱咐他一般,“城外沿途有大量玄冥探子,营寨附近也埋伏了不少暗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逼得狗急跳墙,将军性命堪忧。”
第八十三章 囹圄之灾(下)
“阁主,伤药取来了,请容属下为您包扎。”
军帐外,清晰的叩拜声突然响起,飞焱缓缓扯下最后一块被血痂凝在伤口间的布料,整个中衣便从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滑落在地。
伤口被硬生生的撕裂,鲜血再次沿着他线条分明的胸腹间流淌下来,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望着脚边那被血液浸透的丝绸中衣,头也没抬的冷冷应道:“药放下,你出去。”
“……是。”血阁杀手微微迟疑了一下,却不敢多言,只得躬身走了进来,将伤药放在门口的方桌上,又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飞焱硬撑着身上剧痛缓缓向门口走去,思绪却依然纠缠在昨夜的那场大战之中。虽然自己为了活捉黎玄难免有些束手束脚,可是这个男人身上的功夫却完全出乎自己预料。
第一次,因为轻敌而受了这么重的伤!
飞焱低头看了看从左胸直至右腹的那条剑痕,此刻依然翻着白肉,流血不止。他转过身,木然的着靠坐在桌沿,随手抄起那瓶伤药用力攥进掌心,自嘲的摇了摇头。
“真是难得,飞焱阁主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突然在门口响起,飞焱猛的侧头望去,才发现大皇子南离不知何时已经进了营帐,手里摆弄着一个墨玉小瓶,正满眼火热的凝视着自己。
“大皇子。”
飞焱并没有回应他的讽刺,而是带着一贯的冷漠,顺势向地上单膝跪去。
“你有伤,不要乱动了。”南离看着他这一跪,身上刚刚凝住的伤口又开始崩裂出血,可是不知为何,那血痕划过的蜜色肌肤却对他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他两步跨上前去,将飞焱从地面狠狠的打横抱起,丝毫不容反抗的向榻边走去。
“大……大皇子!”飞焱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当初在玄冥皇宫,他对自己也多有轻薄之举,可是这般放肆却着实让他始料未及。
“别动。”南离态度强硬,手上动作却意外的温柔,他把飞焱按在榻间,从墨玉小瓶中取了一颗药丸放到他唇边,低语道,“把这个吃了。”
“是……什么?”飞焱一愣,抬眸看着南离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颦了颦眉,谨慎的追问道。
“最好的伤药。”南离勾唇,佯装不悦的反问道,“怎么?信不过我?”
“不是……”飞焱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没了转寰的余地,多年来刀尖舔血的日子让他从不肯去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可是如今却完全没有退路。
南离把药丸送进他唇间,他便不得不乖顺的就了,只是无意中看到那人纠缠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却觉得越发热烫了许多。
“感觉怎么样?”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南离坐在榻边,抬手向他的额头抚去。
飞焱只觉得自己全身燥热,整个人都在这种不正常的热度里变得浑浑噩噩,他用力偏了偏头,勉强躲开了南离的手指,汗水却沿着脸侧滚落下来:“你……”
飞焱强睁着双眼,目光迷离的向南离看去,可是方一张口才觉得嗓音竟变得暗哑无比。
“你给我吃的……究竟是什么?!”身上的疼痛确实减轻了许多,刚才还在流血的伤口也以极快的速度凝结在一起,单从这点来看,那东西应当是上好的伤药不假,可是这种莫名的潮热,奇怪的躁动又是什么?
“回春丸……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南离的手被飞焱躲开,却丝毫也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附身凑到他耳边低笑道,“巫医族的疗伤圣药,出兵前恰好得了一颗,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温热的气息缓缓扫过耳廓,掠过颈侧,撩拨着他此刻敏感无比的神经,飞焱的嘴角抖了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回春丸千金难求,治疗刀剑外伤普天之下没有更好的了,可是那令人难以启齿的副作用,却也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要我帮你吗?”南离见他此刻已是面色绯红,身体也在柔软的锦被间不自主的轻轻磨蹭,便将手掌覆在他紧致的胸膛上,缓缓摩挲着。
不轻不重的碰触,却足以让飞焱感到痛苦难耐,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南离故意而为,可是身受重伤又被药物折磨得生不如死,让他没有丝毫反抗能力。他拼尽最后的意识用力拨开南离作怪的手臂,咬牙低斥道:“大皇子应该知道……我只忠于陛下一人……”
“我知道……”南离却顺势将他的双手按在榻间,低头吻上了飞焱修长的脖颈,“我知道,你是父皇的人~”
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说得很重,带着几分戏谑味道。
飞焱侧头,躲开他燃满火焰的目光,一种恐惧却在他混沌不清的脑海中缓缓蔓延。
玄皇将会如何惩罚自己的背叛?
是让他饱尝“血誓”的折磨,直到自己毫无尊严的向他祈求施舍?亦或是将他囚禁在寝宫,再次面对那没日没夜的残酷“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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