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晟屿知道她眼神已经不好了,哪还看得出来谁长什么样,但还是配合地问:“哪里像?”
“眼睛,他的眼睛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小时候可听话了,被别人抱着也不哭不闹的,就一双眼睛跟着人转。”
旁边候着的管家闻言也说,“小少爷的朋友跟少爷小时候确实有几分相像呢。”
宋晟屿见他们说的有板有眼的,也细细观察了陈铮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陈铮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是与他有几分相像。
但小孩子还没长开,有些相像也说明不了什么,最多证明他们有点缘分罢了。
又玩了一会儿,老太太终于累了,宋晟屿亲自把她送上楼休息,刚下楼就听说陈酿到了。
宋晟屿本来想留他住一晚,但陈酿坚持要走,细想老太太在也不方便,宋晟屿只好答应了,便说要送他们回去。
陈酿今天话少,也或许是累了的缘故,宋晟屿跟他说话也只简单的“嗯”或“是吗”,让人提不起聊天的兴趣。
宋晟屿又提起刚才发生的事,说陈铮跟他长得像,陈酿好像立即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开口,“是吗?巧合吧,宋先生那么高贵,陈铮怎么可能跟你像。”
宋晟屿皱起了眉,陈酿的话让他十分不舒服,他偏头看过去,陈酿却抱紧了陈铮,漠然的望着他。
宋晟屿胸中憋了一口气,两人沉默了一路,下车的时候陈铮已经睡着了。
宋晟屿跟着父子俩上了楼,他看着陈酿给陈铮洗脸脱衣服,再盖被子说晚安,然后关上门,脸上的表情突然就淡了下来。
“你知道了?”宋晟屿惯会洞悉人的表情,陈酿一路反常就觉察出不对。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想,如果陈酿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他不喜欢情人哭闹,但要是这么做的人是陈酿,那么或许不会有想象中那么厌烦。
陈酿却神色恹恹的,好像累极了,“宋先生的事我管不着。”
宋晟屿当他在闹小脾气,捏了捏眉心,说以前绝不可能说的话,“不过是个旧情人而已,我可以解释。”
不过是个旧情人?陈酿并不领情,他默默咀嚼这句话,他也算是情人的其中之一吗?
他不该问,但又忍不住,“宋先生还有别的情人吗?”
宋晟屿脸上已经写了不耐烦,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陈酿却又自顾点了点头,“宋先生这么优秀,肯定是有的。”
下一秒陈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推到宋晟屿面前。
宋晟屿瞳孔一缩,脸上的不快十分明显,“你什么意思?”
陈酿轻轻开口,“宋先生,生意做完了。”
宋晟屿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向陈酿,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不卖了。”
宋晟屿竟然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们相交的夜晚,曾有几个时刻,宋晟屿觉得陈酿是动了心的,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专注,那么深情,好像全世界的东西都被摒弃在外,只剩一个宋晟屿。
但陈酿现在又清醒了,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的眼中没有自己。
以往只有宋晟屿打发人,从来没有过被人打发的时候,还是以这么直接的形式,好像他是一个演技拙劣的小丑,打动不了要求高的陈酿。
他忘了自己想过要解释的话,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把陈酿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可陈酿始终那样,不在乎他的目光,不在乎他散发的冰冷气势,甚至不在乎这个人。
宋晟屿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转而升腾起更猛烈的怒意。
陈酿怎么可以拒绝他?不过是个旧情人,说了给他解释,他还想怎么样?是不是自己对他太好,让他恃宠而骄了?
他怎么敢?
他走近了,捏起陈酿的下巴,“我允许结束了吗?”
陈酿盯着他,又像在发呆,宋晟屿的五官俊美异常,眼窝深邃,显得十分深情。
那是一双能让人轻易沉溺的眼睛,当他注视你的时候,你会以为自己是被珍重,被爱护的,但当他移开视线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连心跳也跟着移走,怕他不再注意,怕他弃之如履。
陈酿在那双含情眼中奋力挣扎,半晌才炸了眨眼,说:“那怎么办?宋先生要做吗?最后一次,我不收你的钱好了。”
他的面容突然可憎起来,宋晟屿手上的力道根本收不住,恨不得把他捏碎。
“陈酿,你他妈把我当什么?”
陈酿下巴被捏得生疼,他垂下眼,眼睫微微颤动,声音轻得不可思议,“宋先生是我的恩客啊。”
又像是怕自己不信似的,“宋先生那么好,每次都给那么多钱,是我的恩客中给的最多的了。”
宋晟屿的眼睛像被血洗过一样,他掐着陈酿整个下颚,迫使他抬头跟自己对视,嗓子像被沙子填满了,每个字都让喉咙受伤,“你他妈再说一遍?”
陈酿望着他,似是也被那双眼中的血侵染了,眼睛酸涩难当,他问宋晟屿,也在问自己,“不然呢?宋先生以为是什么?爱人吗?”
陈酿也曾幻想过他能有和别人一样的普通生活,但因为张腿的次数太多,不相信有人会给他真心,即使陈铮的生父跟他睡在一起,也不抱对方会和他组建家庭的梦想。
他在泥泞里待惯了,纵然暂时睡了云床,终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
宋晟屿像听到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爱人?他的字典里似乎从来没有这个词汇的详细释义,陈酿翻开空白的一页,逼着他在上面书写。
可宋晟屿看不清,也不喜欢被人逼,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觉得可能吗?”
陈酿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拉开下巴上的手,说:“算了吧,宋晟屿,我知道我不配。”
作者有话说:
嗨嗨,我又好了,吃完布洛芬我立即打了套军体拳!谢谢大家的关心和啵啵啵,我也要给你们波波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身体已经大丈夫,所以我又开始搞事了(嘿嘿!)
宋晟屿:别骂了别骂了呜呜呜呜呜我一会儿就把老婆追回来求求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25章
门关闭的声音像机器中崩坏了一颗齿轮,运行进程忽然被迫中止,走过的程序被一键清空,各自抱着空荡荡的回收箱,也不知还想从里面捡什么。
陈酿坐在沙发前,维持着抬头的动作,下颚的疼痛在人走之后才开始加重,逐渐到了无法漠视的地步。
用清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仰起脖颈察看,果然发现下颚两侧有明显的红印。
宋晟屿一定很生气,这是他第一次不含情欲的触碰自己。
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陈酿抹了药躺在床上,清清凉凉的薄荷香渗入口鼻,既缓解不了指腹按压的滚烫,也掩盖不住那人留下的淡香。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僻静的路上已经没了其他车的踪迹,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油门在不知不觉中踩到了底。
大车灯晃过拐角的灌木丛,受惊的野猫炸着毛从中跃出,刹车和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即使车的性能与高昂的价格相配,仍旧在高速行驶中撞进了灌木丛。
地面黑色的胶痕冒着热烟,驾驶座的车门被粗暴的踹开,宋晟屿从车上挤下来,头发上沾了几片叶子,他狼狈的走到车后,靠在红色的尾灯中间点了支烟。
轮胎摩擦产生的胶皮味被香烟压下去不少,宋晟屿仰着头吐一口烟圈,看着夜空中的月亮陷进迷雾里。
宋晟屿吸入最后一口烟,袖口朦胧的柠檬香伴着尼古丁爬进肺腑,那是陈酿家里洗衣粉的味道,廉价、劣质,把他的高级衬衫里里外外都浸透了。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明明一开始只想尝个鲜,何时让人走得这么近,一点一点改了习惯,到了离开都会不舍的地步。
烟燃尽了,痕迹消了,日升月落,生活的齿轮又开始转动了。
那些留下的忘不掉的,还是会被时间一点一滴磨平的。
陈酿觉得生活正在变好,也在变坏。
他的工作开始转向更核心的任务,陈铮的身体也比从前更健康,房租即将到期,手头的存款可以住到离学校和公司更近的地方。
生活井井有条,一切都像几年前刚步入这座城市所想的那样,好像未来充满了希望。
只是他再也不能睡一个完整的觉。
梦境比从前更加频繁,掐住后颈的手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早就在四年前就把指印刻进了骨头里。
陈酿总在半夜浑身是汗的醒来,即使裹紧了被子,后背和手脚还是浸了水般冰凉,好像离了那具贴身缠绕的身躯,他就再也捂不热了。
蒋寻在时隔三个月之后再次找到了他。
陈酿正在准备搬家的东西,他的精神较以前差了许多,稍微忙碌一下就浑身冒虚汗,接到蒋寻的电话时正靠在冰箱门上喘气。
电话那头说什么陈酿没听进去,他望着被收拾出来的旧地毯,本来放在卧室里,但因为第一次和宋晟屿在上面留下太多痕迹,洗不干净也没有扔,只是被藏在角落里,等待着有一天被再次跟着回忆翻开。
蒋寻自顾说了一段话得不到回应,又喂了几声,陈酿才反应过来似的说好。
他们早就结束了的,陈酿不该再答应他出去,但蒋寻说他要结婚了,结婚前有关于陈酿的东西要交给他。
他们约定的地方是一个高档的日料店,陈酿穿着一件长长的大衣,围巾在颈间绕了几圈挡住一半脸,一个月来他瘦了不少,这样显得脸更小了。
蒋寻还是如同以前那般意气风发,陈酿先跟他说了声“恭喜”,蒋寻喜事临近,听到这句话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他自然地上前想揽住陈酿,陈酿微微侧身避开了,他便没有再强求,只说“先进去再说。”
陈酿低着头跟他进了店,里头刚好走出一行人,陈酿小心避让开,擦身而过的人衣服上有淡淡的烟草味,似乎还混着一股清新的柠檬香,味道很熟悉。
脚步顿了顿,还没回头,就听蒋寻招呼他进包间。
蒋寻先是就之前的事情道了歉,陈酿表示都过去了之后,他又拿出一个袋子递给陈酿。
袋子里是一个本子,陈酿看到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本子旁边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捆胶卷。
“这是底片。”
蒋寻解释道,“当初他出手的时候先找了我,只印了两本相册,一本在这里,另一本被他烧了。”
当初陈酿通过蒋寻认识了一个摄影师,他给了陈酿一大笔钱,没有跟他做,而是要求陈酿让他拍一组照片。
他保证过不会散播到其他地方,只作私人收藏。其实那时是陈铮病情最严重的时候,陈酿非常缺钱,哪怕摄影师说要把照片印刷多份卖给别人,恐怕陈酿也会答应。
但现在什么都在往好处走,又很庆幸当初没有答应。
陈酿很感谢蒋寻,坚持要给这顿价格不菲的晚餐买单。
蒋寻的婚姻是家族联姻,未来太太很不好惹,最近被查出许多以前的风流艳史,也收敛了不少。临别前,他看着陈酿与四年前相差无几的脸,心中不免唏嘘,问他:“今后还能做朋友吗?”
陈酿绽出一抹笑容,“以后恐怕见不到了,我在这里祝蒋先生和蒋太太幸福美满。”
两人在店外分道扬镳,陈酿抱着袋子,好像一直压在心头的事情又少了一件,面容也露出几许轻松。
回家前,他想在外面就把东西处理掉。
陈酿最近开始抽烟了,某次加班在公司路过吸烟区,就找同事讨了一根,此后便时不时备着烟盒打火机,精神不好或者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抽上一根。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想起来先前闻到的味道为什么这么熟悉,因为和他的一样,柠檬味的洗衣粉和淡淡的烟草香。
陈酿找的是离餐厅最远的厕所,他推开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里面会有人在,所以脸上轻松的表情未完全收拢,就撞进了宋晟屿眼里。
他们有一个月没见了。
那晚的细节已经模糊不清,但在看到他的瞬间还是觉得下颚发疼,宋晟屿眼睛里的血色还残留在他眼睛里似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
宋晟屿靠着洗手池抽烟,烟雾让他的眉眼隔了很远,他穿着一身挺拔的西装,深灰色的大衣披在肩上,打理过的发型衬得面容愈加英俊,看上去就像刚从T台下来的男模。
但气势太凌厉了,光是站在那儿,就让陈酿产生一种被钉在原地无法逃离的错觉。
他推门的手指蜷缩起来,在出来还是进去之间犹豫不决时,宋晟屿已经迈着长腿走过来了。
陈酿的刘海有点长了,和围巾一起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会勾人的眼。
宋晟屿难以形容在日料店看到陈酿的心情,他以为陈酿无关紧要,顶多是完全忘记需要花点时间,所以一直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可真的见到了,才发现有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浸透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了,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宋晟屿的神经。
每一次微笑流泪,每一次生气别扭,每一个低语时上扬的尾音,都像一快浓缩的泡腾片,在宋晟屿血液里滋滋作响。
不是没想过找别人,可情欲如同作家执笔时的灵感,没有称心如意的声音和脸,他连蒙着头做都没心情。
因为怀疑陈酿给他下了蛊,所以看到陈酿跟着别人进了包间,才会失心疯一般在角落等他两个小时,就为了看他有没有上别人的车,跟别人去开房上床。
明明陈酿什么都没做,可光想到他和曾经上过床的男人待在一起,独占欲就从阴暗的角落疯狂滋长,恨不得把陈酿锁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
陈酿被扯着围巾按在厕所的门上。
宋晟屿一手撑着门板,夹着烟的手落在陈酿颊边,他的面容清晰了,眼眸深得像寒冷的潭,燃烧的烟头在距离眼睛很近的地方,烟熏得陈酿想要落泪。
“这才多久,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爬别人的床?”
宋晟屿的嗓子很哑,呼出的气息也带着浓郁的尼古丁气味,陈酿猜他一定抽了不少。
所以说出的话才会这么苦,让人听了眼眶泛酸。
“宋晟屿,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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