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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翎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哀怨，难道他就愿意如此逼迫自己的亲生兄弟吗？但若不这么做，他们二人转日就会成为尸体。为了将来的计划，这一点牺牲都不愿意做吗？作为一个珍贵的omega，只有他有能力能够改变陈家的命运，天可怜见，他已经生得如此样貌，又兼有其他十个omega加起来都没有的头脑，难道就甘心于在这偏远败破的星球做一个用于生育的工具吗？
*
高大威严的机甲以完全形态站立在大地上，站在脚下的人只觉得钢铁科技的震撼，蓝黑色的外壳沉静无光，特殊的涂料使他能够抵御宇宙射线和防止电离风暴与高热的侵害，也显露出凌然不可侵犯的强大。
卫衡从打开的驾驶舱中跳了出来，一头热汗，他摘了头盔喘气，脸上却是少有的明亮神色。这边赵冲按了几个按钮，使玄武进入了休眠状态，向陈扬点头示意，对方便熟练地爬进机舱去检修了。
“感觉不错吧？”赵冲说。
“当然。”卫衡笑道，“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感觉了……”能够施展出玄武的全力，最大程度地测试他的关节灵活程度和动作的完成性，也给了他久违的与玄武亲近的机会。
“我们的进度不错。”赵冲心情也很好，“现在的测试数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最后我们再调整一下方案，确定最终的替换方式。”
卫衡点点头。几个月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以为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永远无法再复活的玄武，会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度回到他的身边。和赵冲随意聊着天，眼睛却看向了挂在玄武身上、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的陈扬。
“还是得感谢你的大舅子啊。”赵冲说。
“嗯。”
“手脚勤快，一点就通，悟性非常好。”
卫衡笑了：“你这么会夸人啊？敢情是见我这大舅子是老实人，往死里使唤？”
“去你妈的——老子是实话实说！”赵冲气得拍了一下卫衡的背，随即神秘兮兮得揽过了卫衡的肩，悄声道：“我听说，你大舅子现在还住你们家呐。”
“那怎么了？”卫衡说。
“唉——”赵冲挤眉弄眼道，“那你家大舅子，好事近了。”
“什么意思？”
“我不是八卦啊”赵冲假正经地说，“我也不是多管闲事，就是……你家大舅子，私生活蛮精彩的嘛。”
卫衡拧起了长眉，赵冲才小声说：“我不小心看到啊——你家这个、啧啧，身上，全是吻痕……密密麻麻，够激烈的。有好几回嘛，我不小心看到的……”
卫衡不知怎么地有点生气：“老赵，你这眼睛是怎么长的？也不怕长针眼？”
“我又不是故意的！别说得我跟变态似的。”赵冲撇撇嘴。
“滚！”
卫衡和赵冲拌着嘴，那厢陈扬已经检修完毕，在做数据记录。赵冲这边说完小话，也不好意思留了，脚底抹油就跑，只留下卫衡和陈扬沉默以对。卫衡不知为什么，他从玄武下来之前，看到陈扬和赵冲有说有笑的，到了他这儿，就总是冷脸以对，他很想问一问陈扬是哪得罪了他，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辛苦你了。”卫衡说。
“不用。”陈扬低着头，专注地对比着数据。
卫衡忽然觉得尴尬起来，又想起刚才赵冲说的陈扬私生活混乱的事，眼神忍不住乱飘，往陈扬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就发现了东西。
卫衡眼尖，扫一眼，就看见了陈扬不小心滑落的头发后面，小小的耳垂上正印着一个清晰的齿痕。
清晰的，仿佛白玉上沁了一丝血痕。
卫衡不由得心中一跳，血莫名地往脸上涌，陈扬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只得转过身，假装拿起一块零部件研究。
这一转过身来，眼角余光又可以看见陈扬，正弯下腰来，检查地上的零件和线路情况。朴素的牛仔裤包裹住圆圆的屁股，掀起的衬衫露出一截腰线……
卫衡猛然捂住自己的眼睛，完了，他真成个变态了。
*
卫衡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异样感，似乎什么不寻常的事即将发生，而这件事，一定是他所不希望的，因此，他甚至不愿意去细想，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他回到家中，坐在了椅子上，那种虚无之感，仍未散去。
直到卫衡突然看到了陈翎的耳垂，才一下子掉进了现实里。陈翎正在忙碌着，他的皮肤白皙细腻，耳垂也小巧可爱，但是，上面却光洁一片，什么都没有。
即便记忆朦胧，卫衡也清楚地记得，昨晚情动之时，他曾咬破了omega的耳垂……也许是他记错了，也许是伤口已经好了，卫衡食不知味地想着。也许是白天的那一眼，让他多了许多联想？
真是想太多了。
Alpha凝视的目光过于专注，陈翎忍不住动了动嘴角，笑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专心？对了，哥哥怎么没回来？”
“他和赵冲有事。”卫衡答，同时又在心里吐槽道，他们能有什么事啊，无非相约着一起吃饭玩游戏罢了。才认识几天？就以他为已婚人士为名把他排除在外了。
“对了，翎翎，你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卫衡问。
大部分Omega，会在成年期到来左右，迎来第一次发情期。
陈翎一惊，低头答道：“我、我也不太确定，我向来不准。可、可能，过三个月吧。”
卫衡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陈翎连忙说道：“你、你答应过我的……”
“是。”卫衡摸了摸陈翎的头发，轻抚着那小巧的耳垂，“但我快等不及了……”
第10章 集中营
卫衡决心和大舅子修补一下关系，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关系为何有些恶劣。
也许是上回误会他的事情吓到人家了吧，卫衡转了一下方向盘，飞行器稳稳地拐了个弯，人家毕竟也是好意，而他的表现的确有些凶残了。
又或许，和自小相依为命的弟弟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最重要的亲人又嫁人了，平心而论，也难以对这个夺走他的人生出好感吧？
卫衡自认还是个比较善解人意的人，因此，在到达之前，心里已经为陈扬的心理状态以及预计的反应做好了许多设想。但是，当他带着护目镜，坐在纯黑色的飞行器里以逸待劳等待下班的陈扬时，对方的视而不见还是让他有些捉不着头脑？
怎么？连他的飞行器都认不出吗？卫衡驾驶着飞行器，眼见着穿着破洞牛仔裤和白体恤的陈扬——事实证明，工人阶级的服装过了一百年还是那么实用——慢悠悠地从小巷子里走出来，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
？？
卫衡按了几下警示器，对方只是扫了一眼，又继续走路，甚至还体贴地为他让出了更多空间。
好吧。卫衡都要笑了，他操纵着飞行器亦步亦趋地跟上陈扬，打开天窗，叫了好几声“哥哥”，对方才停下脚步，看向他，眉头还是皱着的。
“怎么，哥哥不认识我的飞行器吗？”卫衡笑道。
“你叫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在陈扬这里，也没有换来更好的待遇，而是一脸“有何贵干”的表情。
卫衡告诉自己要有耐性，便笑着说：“哥哥先上车，我顺路接你下班。”
一句话又不知道哪里刺激了陈扬的神经，只见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卫衡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说：“那，翎翎他哥哥……”
“咣当！”舱门被大力地打开又迅速合上，陈扬坐进了副驾，先说了句：“什么事，快说。”
好不容易把人哄了上来，卫衡驾驶飞行器一溜烟地冲了出去，不给对方反悔的机会，说：
“今天，是有点事想请哥哥帮忙呢。”
卫衡先说了不是关于玄武的事，又说到了地方便会明白，陈扬便失去了好奇心，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卫衡决心和陈扬修补一下关系，便主动挑起话头说：“哥哥知道北斗七为什么会成为战区吗？”
“不知道。”
“北斗七是其军事编号，人们因为战争，已经忘记了它原来的名字，摇光。这原来是多么美丽的一颗星球啊。摇光星旧称破军，就是因为这里自古以来就是重要的军事基地。三十年前，联盟星觊觎摇光的资源和人口，率先在附近的右弼星点燃了战火，开阳摇光一线就成为了交战区。对了，记得高中必修课上的血色铃星事件吗？”
“我没上过高中。”陈扬说。
卫衡一愣，摸摸鼻子，只好说：“总之，就是那场战役奠定了现在的大部分战局。不过哥哥也不用担心，现在帝国在军事装备上已经基本追上了联盟的水平，在某些方面甚至还有优势。而联盟陷入长期的内政混乱和腐败，所以，打完这场战争只是时间问题。”
“哦。”
卫衡接着就北斗七的人文历史、战争对帝国政治和经济的影响，捡了些不重要的洋洋洒洒介绍了一大通，原本以为会收获一个崇拜的眼神。却没想到对方打了个哈欠之后，眨了眨眼睛，说：“你话真多。”
“……”卫衡。
不过好歹也是一个好的开头呢，卫衡心想。二人来到了一个似是小型聚居区的附近，建筑物虽然比较低矮窄小，但都收拾得比较干净整洁，也没有一般规划不良的违章建筑的肮脏和混乱，只是在外围竖起了简单的铁篱笆，似是把这一小片地区给圈了起来。
陈扬看了看，里面人来人往，还挺热闹。此时，卫衡跟他说：
“还请哥哥帮我个忙。”
*
陈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站在这扇门前，而似乎听到卫衡说出那个请求后，他就无法拒绝。
因为这是一个失去alpha的omega军属村，俗称“寡妇村”。
通过观察可以看到，这里虽然人来人往，但是大都身材比较娇小，面目柔和。见到陈扬这样一个陌生人，先是远远闻了一下味道，感觉到没有威胁后，才慢慢地走了过来。
而卫衡让陈扬前去关照的，正是他之前战友留下的遗孀。失去alpha的omega独自带着孩子，住在这里。
陈扬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性omega，不大的套房内，几个孩子正在探头探脑。早在刚才卫衡的飞行器停在楼下时，几个孩子就已经在窗户看见了，高高兴兴地叫起来。因为每次这个叔叔过来，都会给他们带很多好吃的。
那个女性omega看见陈扬，脸上挂起一个微笑，连忙说：“快请进，我已经收到卫长官的讯息了。”
陈扬“唔”了一声，他没有与这个年龄段的omega打交道的经验，只沉默地帮omega将物资搬进屋里。帝国给omega的抚恤金尽管勉强够生活，但哪个omega家里不是一堆孩子呢？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更何况，在交战区，资源紧缺，很多物资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卫衡让陈扬送来的，都是他们必须的生活物资。
女人笑着说：“之前没有见过你呢，你是卫长官新的勤务兵吗？”
陈扬没有反驳，“嗯”了一声，正好他也不用解释自己的身份了。
“叫我艾琳吧。”
“艾琳。”
“我刚远远一看，还以为是个omega呢。听说卫长官结婚了，是吗？”
“是的。”
“那他的妻子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美丽的omega吧！”艾琳笑着说，她显然对卫衡比较熟悉，问了许多卫衡妻子的信息，陈扬也遂她的愿，一一回答了。
艾琳把自己的三个孩子拉出来给陈扬介绍，两男一女，两个大的是alpha，分别是十岁和八岁，而最小的是个omega，才五岁。孩子们有些害羞地躲在母亲身后，看着陈扬。
“还有个大的，今年已经上军校去了。”艾琳说。
年幼的孩子还含着手指，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陈扬，陈扬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脸上也显出些温柔的神色。
陈扬看了看屋内的陈设，是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家具有些陈旧了，但打扫得很干净，到处都是孩子的小东西。而在屋内的显眼之处，摆放着一个年轻军官的照片，还悬挂着一颗勋章。
“他是个中尉。”omega笑着说，端出了一大盘小点心。
“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卫长官的，一点小心意，还请您务必收下。”
陈扬连忙推拒，他看出omega的生活状况，本意是来帮助他们的，怎么还乐意收他们的东西。只是omega分外执拗，说：“这点小礼物我还是出得起的，请您收下！我知道您和卫长官都很忙，不然是务必要请您吃一顿便饭的。这些年，若是没有长官的照拂，我和孩子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陈扬只好勉强收下了，他看见几个孩子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请说。”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去呢？离开战区，生活应该会更好吧。”
“回去？回哪里去呢？”艾琳惊讶地说，“如果说是家人的话，我和父母亲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自从我去了omega保护学校，他们就已经当我是别人的人了……而他的家人……”艾琳露出苦笑。
“帝国应该对omega还是有很多补助措施的。”陈扬说。
“幼儿抱赤金过街市，我何必回去任人宰割？在这里，我好歹还是军属……互相扶持，总能活下去的。”艾琳淡笑道。
陈扬沉默。这的确也是帝国法律的漏洞之一。强制AO结合以提高人口出生率，而由于掌握了帝国权柄的大多数是A，对于能够消除或者抑制标记作用的药剂采取严厉的毁禁政策，声称这是违反自然的，甚至连研究资料都尽数销毁。而在alpha死亡后，经受过深度结合的omega，身体被打上alpha的烙印，根本无法接受和其他alpha的结合。现在由于人权理事会的呼声很高，实际上是战争导致人口减少的原因，放开了丧偶omega和beta的再婚政策，但是并不鼓励，因此丧偶的omega一旦和beta结婚，就会丧失许多原本应得的福利，所以，一些家庭为了能继续获得这些福利，就压着omega不允许再婚。而omega本身的公民权遭受到极大限制，不允许独自出门或者办理事务，只能由丈夫、成年子女或亲属代理，所以即使明知会受亲属盘剥，许多无法独自生活的omega在丧偶之后，还是不得不回归家族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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