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在这种时候要了对方,对谁来说都不公平。
然而池回现在却没心思去理解那些弯弯绕绕的好意,他本就腿软,此时只是被男人轻轻推开,便身子一晃,踉踉跄跄地跌在河里。
岸边河水清浅干净却足够寒凉,皮毛湿掉的狐耳青年嘴巴一扁,竟是无声地掉起金豆子来。
这可吓坏了霍止。
挥袖散掉身后通往问剑峰的空间裂隙,他踩着水花,心疼地在青年身边蹲下:“怎么哭了?”
不肯合籍。
也不肯要我。
我在你心里果然是只可有可无的狐狸。
肚子里揣着一堆抱怨的话想说,可当男人真正来到他身边时,池回只是习惯且依赖扑进对方怀里:“……我难受。”
大抵是由于刚刚掉过眼泪,青年说起话来闷声闷气,还带着一点软糯可怜的鼻音,霍止默默听着,只觉得自己心软的厉害。
怀中青年烧得活像个烫手的小火炉,白衣道尊闭了闭眼,用了个巧劲儿把人从自己怀里拽出来:“你可知我是谁?”
“霍止,”讨厌见到对方那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样,狐耳青年挺直身体,凑上去吻男人紧抿的唇,“是尊上,是道侣……”
——还是池回的最爱。
就算被心魔杂念所魇,他也不会忘记这件最重要的事。
“这可是你自找的,”眼底红芒愈发明显,霍止却觉得青年所言并非哄骗,谨慎在周围设好结界,他抬手握住那条主动缠过来的狐尾,齿尖咬住对方的唇,“事已至此,等会儿醒来可别后悔……”
月色皎洁,回答他的是一个恶作剧般地轻拽,晶莹水花四溅,狐耳青年望着同样落进水中的道侣,邀请似的舔了舔唇。
于是,鸳鸳相抱,春光无限。
等池回终于从那要命的偏执里醒过神来,他身后的男人仍旧没有停止耕耘的意思,想起自己先前胡搅蛮缠还掉眼泪的糗样,狐耳青年刚想要说些什么,张嘴却只能发出一声声破碎的闷哼。
余光扫到那条陡然僵硬的狐尾,霍止轻笑,直接将青年掉了个个:“醒了?”
这一下的刺激着实过分,池回愕然失神,霎时竟忘了该如何说话。
下意识想要逃离如此强硬的攻城略地,承受不住的狐耳青年有心想逃,却又被男人拎着尾巴拽了回来。
日夜交替,自投罗网的小狐狸被从头到尾吃干抹净,逃出秘境的剑宗弟子们却一直没能等到两位长老回来,画舫上还未消散的元神被剑宗弟子设法送回,碧溪镇的镇民们,也没再见过那位名为云湘的花娘。
许是主角光环作祟,负责调查血水来源的燕惊鸿和乐正清竟发现了那条奄奄一息的蛟龙,一番缠斗过后,他们不仅从死去的云湘手中成功捡漏,顺带还彻底解决了导致碧溪镇怪事频发的源头。
一直没有收到两位长老的传讯,误以为试炼还未结束的剑宗弟子们干脆学着话本里的天师道爷当街摆摊,直把碧溪镇附近的邪祟清得干干净净,而等着献宝的乐正清和燕惊鸿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人近来时常挂心的师尊,竟就在离他们一街之隔的客栈内。
看似普通的天字客房里早已换成细致精巧的仙家摆设,面色红润的青年抱着锦被睡得香甜,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对方散乱的青丝,神情餍足的道尊半倚半躺,身上只虚虚披了一件纯色外衫。
夕阳渐斜,终于消化完所有灵力的池回从熟睡中苏醒,一睁眼便看到了某人布满抓痕的胸膛。
想起自己在情迷时的所作所为,青年本就红润的脸颊更添绯色,这十数日的颠鸾倒凤抵死缠绵一股脑涌进识海,池回呆呆抱着锦被,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瞧什么如此认真?”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去,霍止哑声低笑,故意捞过对方细白柔嫩的指尖亲了一口,“嗯……爪子还挺利。”
“我……你……”后知后觉地发现裹在锦被里的自己不着一物,修为大增的青年有心想要招来法衣,却又眼尖地瞧见其上星星点点的浓重白痕。
清楚记得自己先前跌坐在水里掉眼泪的糗样,池回鸵鸟似的躲进锦被,完全没有脸面再去见人。
然而此番景象落在本就有所顾虑的霍止眼中,自然又多了另外一层含义,声线轻柔地隔着锦被询问,他嘴角犹带笑意,眼底却冷若冰霜:“你后悔了?”
只是害羞的池回:……???
危。
生怕面前这个霸道爱吃醋的火|药桶当场爆炸,他腾地起身钻出被子,求生欲十足地张口反驳:“我没有。”
然而忙着解释的某只狐狸却忘了,自己现在未着寸缕,一旦没了锦被遮掩,他便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男人面前。
本应随心而动遮住重点部位的尾巴没有任何反馈,池回愣住,条件反射地回身向后摸去:“我尾巴呢?”
因得从301世界起便刻在灵魂里的恶趣味,青年侧身露出的半个脊背,其上尽是些红艳艳的斑驳吻痕,偶有几处颜色重了,便是源于男人留下的一点齿印。
动作纯稚无邪,偏生指尖寻的是那羞耻尾骨、眼角眉梢还残留着事后的慵懒春情,如此作态,简直就是最浑然天成的诱惑。
平稳呼吸一滞,霍止眸色渐深,没忍住抬手抚了上去。
“本尊的灵力冲开了那些堵塞经脉,”稍显粗砺的指腹还带着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霍止在那自己留下的印记徘徊流连,引得青年一阵战栗,“若是还想带着尾巴,便需要你自己变化出来。”
压根不愿去细想那些灵力是如何冲开经脉,池回慌忙避开男人的大手,重新躲回柔软的锦被。
丹田里无故多了一尊小小婴孩,他惊讶挑眉:“我的修为?”
“本以为你此行的机缘是那颗龙珠,没成想这一卦最终却落在本尊,”略显遗憾地收回指尖,霍止意味深长地瞥向青年小腹的位置,“虽未动用真正的双修法门,但现在看来,你应当很是受用。”
似笑非笑地拦下想要卷被逃跑的狐狸,他低头吻了吻青年涨红的耳尖,竟把那荤话说得一本正经:“一滴未漏,吃得干净。”
“真乖。”
第134章
乐正清与燕惊鸿再见到自家师尊时, 是在黄昏。
彼时青年正坐在酒楼隔间的窗边嘟囔着什么, 白衣道尊也不接话,只是嘴角带笑地盯着他看。
“师兄你瞧,前面楼上坐的不就是师傅吗?”伸手拽住乐正清的袖口, 燕惊鸿好奇地仰头张望, “奇怪……我怎么觉得他和尊上都换了衣服?”
一眼看出自家师尊修为上的突飞猛进,见多识广的乐正清微微晃神,脑海里立即跳出“合籍双修”四个大字。
再联想到秘境中死在霜息剑下的狐妖云湘,他心念电转,很快便拼凑出了大致的真相。
生怕自己这位直来直去的师弟再惹出什么麻烦, 乐正清面无表情,睁着眼睛说谎:“是吗?我倒没看出来。”
恰巧这时窗边的池回也察觉了两位徒弟的偷瞄,他招了招手,用口型示意两人赶紧上来。
乐正清天赋异禀且性格沉稳,本就在这次历练中有领头之势, 终于寻到池回与霍止这两位主心骨,他不由放松心弦, 一五一十地将最近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听说这龙珠对所有妖修都是大补,我和师兄得知此事, 便决定将它献给师尊调养身体, ”小心翼翼地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枚金灿灿的珠子,燕惊鸿满眼真诚地将它递到池回眼前, “虽说成色并非极品, 但应当也能起些效用。”
脊背僵住的池回:……怎么又来?
先前云湘的金丹就已经闹得他和霍止胡天胡地折腾许久, 再来一颗年份更久的龙珠,鬼知道对方生前好色与否。
反倒是一直坐在青年身旁不言不语的道尊,听完这话,主动抬手替对方接了过来。
瞬间看透男人暗藏眸底的戏谑,池回连忙点头冲两位徒弟道谢,接着又迅速回头瞪了对方一眼。
然而对于脸皮厚若城墙的霍止来说,青年这似嗔似怪的一眼不仅毫无警告之用,反而还猫爪似的勾得他更加心痒。
不动声色地将手中圆润龙珠妥善收好,白衣道尊正襟危坐,神情自然地琢磨起下次诱哄道侣双修的日期。
“师傅……”瞧见自己和师兄准备的礼物被尊上收下,燕惊鸿松了口气,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师傅可有急事?能否在碧溪镇上多留一晚?”
“恰巧镇上今夜要办灯会,许多师姐师妹都想亲眼看看。”
师姐师妹?我看是你自己想看才对。
清楚这些刚刚踏进修真一途的小辈仍对俗世充满好奇,池回见霍止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便主动点头应了下来。
待到燕惊鸿和乐正清准备离开时,他又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储物袋,让它们轻飘飘地浮在徒弟身前:“为师的回礼,拿着。”
——好歹也是家底丰厚的优秀快穿员,难得当上主角攻受的师尊,他总不能真去占两位小辈的便宜。
左右剑宗长老们送来的东西都没写礼单,其中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当然只有池回这个主人自己知晓。
有了这个理由做挡箭牌,他就可以放心在系统商城买买买。
约定好明日集合回宗门的时辰,送走两位徒弟的池回刚要去拿灵果解渴,就被某人一把捏住了指尖。
“你还未曾送过本尊礼物。”想起燕惊鸿方才欢天喜地道谢的脸,霍止神色不愉,落在池回眼中活像个没吃到糖的小孩。
明知对方每次都是陈年醋缸转世,先前被欺负狠了的青年却还是故意去逗他:“尊上多大年岁,怎么还和小辈一般见识?”
“本尊偏偏就要较真,”下定决心不会让青年再收任何徒子徒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霍止危险眯眼,“怎么?你这是在嫌本尊年老色衰?”
尽管自己修道至今一直顺风顺水,可若细细算来,他确实比对方年长快一千岁。
“道尊”之名刚刚被佛道妖魔四界所熟知时,青年应当还是父母窝里的一只小狐狸崽。
“这个……若是按照一般认知来看,尊上您委实太老了些,”作死边缘反复横跳,池回弯弯眼睛,进而话锋一转,“不过尊上的皮相如此英俊,狐族向来贪恋美色,我自然也对您喜欢得厉害。”
水润黑眸狡黠轻眨,他忽地倾身在男人唇角偷了个香:“怎么?这个答案居然能让尊上如此惊讶?”
“……本尊只是觉得你的胆子大了许多,”掩饰住眼底一刹那的惊喜与错愕,霍止长眉微展,心情愉悦地调侃,“再也不是先前躲在被子里脸红的鹌鹑样。”
那还不是因为某人说起荤话来愈发过分。
没脸去看丹田里被对方一日日“浇灌”出来的小小元婴,青年如同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立刻乖乖闭上了嘴。
但池回又不甘心自己总是被对方拿捏,游刃有余地踩住ooc的底线,他哼哼唧唧地小声嘟囔:“笑吧笑吧……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两人如今的修为天差地别,无论动用双修法门与否,霍止扮演的角色都只能是炉鼎。
“如此甚好,”无比怀念对方那双柔软顺滑的可爱狐耳,霍止摩挲指尖,最终还是揉了揉青年的头,“本尊就乐意吃亏。”
——如果这也能算吃亏的话。
因得近来帮着碧溪镇镇民解决了许多麻烦,剑宗弟子愈发受到欢迎,得知这些仙长明日就要离开,不少镇民都借着今夜赏灯的机会,拜托摊主写下祝福表示感谢。
尽管池回和霍止早早便已发现画舫猫腻、剑宗弟子们营的救也算及时,但元神与身体分离太久,哪怕魂魄成功归位,也有许多镇民没能醒来。
是故,在那条穿过整个小镇的“碧溪”上,还漂浮着数盏寄托哀思的莲灯。
池回瞧着那些哀哀低泣的妇女幼童,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改了剧情。
若是他当初没有收下主角攻受引来一连串变化,那一直活到剧本中期的云湘,不知还会用同样的方法残害多少性命。
同为妖修的原主虽称不上善类,却也从未对俗世凡胎出手。
“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要与那魔尊比剑?”敏锐察觉到身侧青年的恍惚,霍止停住脚步,蓦地张口提及往事。
周遭镇民来来往往,却都对街边那气质出众的两人视若无睹,思绪回笼,白衣青年诧异抬头:“道修这边如何传言我不知晓,按照妖修那边普遍的说法,您是为了坐稳道尊的名号故意找茬。”
正因如此,哪怕修为已至渡劫,原主也只乖乖窝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折腾,生怕自己刚一冒头,就变作巩固道尊威名的垫脚石。
非常清楚修真界各宗各派对自己的评价如何,霍止不置可否,只是偏头看向青年:“那你信吗?”
“几个月前还是信的,”心知自家伴侣绝非沽名钓誉之辈,池回不闪不避地回望过去,“现在想来,应当是那魔尊在做什么坏事。”
“师傅算出他想用俗世一国性命来祭剑,本尊瞧着碍眼,便亲自过去教他如何用剑。”
明明是至今都被所有修士津津乐道的旷世一战,却被男人说得如此风轻云淡,忆起自己推演出的那道冥冥天机,霍止忽地笑开:“其实在最开始时,本尊曾误以为,你也是像那魔尊一般的妖。”
“毕竟本尊已经担了道尊名号、命数与全体道修的气运相连,天定的妖族道侣……也合该与除魔卫道有关。”
可当他真正带着霜息出现在雷劫之下时,却发现那是一只被同类围攻、奄奄一息的可怜狐狸。
霍止并不喜欢对方。
哪怕对方有一身漂亮柔顺的皮毛。
他只是遵循内心隐隐的预感保证那只狐狸可以安稳养伤活命,至于其他旁的东西,霍止却无法给出更多。
直到那天,他因药泉阵法波动匆匆赶回,一眼望见了那个惊慌失措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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