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菲恩躲在角落里顾影自怜,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然而这天大家走的时候,基西雅莲还是把戒指还给了爱伦。爱伦问为什么,基西雅莲说:“不能就是不能,你提几次,都是一样。不过,你有这份心,我心领了。”
爱伦的脸色霎时凉如冰水,道:“你是放不下现在的位置,还是放不下别的?”
基西雅莲道:“都有吧。已经站在山顶了,上山容易下山难。”
一晚温馨惬意的气氛蓦然降至冰点。爱伦想劝服基西雅莲,未果。两人争执了几句,爱伦不喜欢吵架,冷着脸走掉了。
1983年八月,伊宁和梅拉菲恩因窃取国家机密之嫌,再度受到严密审查,双双进了大牢。基西雅莲试图探望,被禁。军委会提出的证据是,伊宁曾黑入过“圣子”核心库,令其故障,伺机删除了令家档案,除此之外,还有多次入侵核心库的痕迹。梅拉菲恩则因窥窃过令家禁地,受此牵连被怀疑。基西雅莲是他们的上司,自然一并脱不了干系。皇帝对其冷遇愈加明显。
次年,东窗事发,戈蓝那撒宰相隐瞒令家禁地之事被揭露,同样受审,于1985年四月,被迫自动卸去宰相之职。归乡不足半年,患抑郁症过世。
1984年的新年,联盟进攻摇光星,基西雅莲受命复职,但因伊宁和梅拉菲恩没有参战,此次战役,帝国军损伤惨重。梅拉菲恩在狱中听说,爱伦的战舰被击沉,基西雅莲用机甲为其挡炮,身负重伤,险些死亡。
之后,军委会怀疑黑风军团中有内鬼,戈蓝那撒卸职前做的最后一桩“好事”,就是,批准了军委会对黑风军团的查办。基西雅莲几次提出请愿书,皇帝置之不理。
1985年的二月,普林家族因庄园大爆炸事故,全部丧生。梅拉菲恩在牢中墙壁上写血书,怒骂皇帝逼害忠良,国已沦亡。军委会正式立案指控梅拉菲恩就是内鬼,梅拉菲恩在刑讯室打死不认。
洛伦佐这时候来看过他,偷偷给他送了许多止疼剂,却被他通通摔碎在地。
“你们家,已经毁了我的一切!你不配来关心我!听不懂吗,你让我恶心!”
“是萧家要整你,不是我父亲!”
“呵呵,你不是一直说你们断绝父子关系了嘛,怎么现在又喊他父亲了。”
“……”
光线太暗,洛伦佐的表情看不清楚,只听他幽幽叹息:“我是担心你……梅花,你千万别做傻事。千万别……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的。和上一次一样,我说到做到!”
“这种话,你留着哄骗提督就够了!滚!”
他疲倦地倒在墙边,只觉身体好像慢慢失去了感觉。浑浑沌沌间,有人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意识模糊,似乎发了高烧,没力气睁眼去仔细看。
大概又是他们要带他去刑讯室……
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了他,长发间散发着一股特别的清香,像松木的味道。
“谁……?”
“我会保护你的。无论你遇到什么处境,我会拼尽一切努力,保护你。小梅花,你要撑住啊,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洛伦佐?
其实他又不是傻瓜。可是为什么那么抗拒呢?
也许是因为谢里的事,让他有种感觉。他喜欢的人,都会不幸。
军委会使出了最后一招。
萧五的案子被翻出来颠倒黑白,萧家与青木家吹毛求疵地盯住每一个细节漏洞,将有关联者逐一盘问。最后,问到重枝身上。
他们把打残的重枝送到梅拉菲恩牢中,示以威吓。皇帝要谁风光,谁就风光,要把谁踩泥里,谁就只能在泥里。梅拉菲恩万万想不到,眼泪满面横流,只看着重枝咬舌自尽,临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想怎么样,就去做吧。不要再忍了。任性妄为,才是你。”
这一天夜晚,若希柯·朗丁来到狱中。梅拉菲恩抱着已凉掉的重枝,呆坐了半天。
只听若希柯道:“我可以把你弄出去,但你以后就得为我所用。怎么样,帝国上层的那些面目,你已经看透,没有必要再为他们流血尽忠了吧?跟我走,我能让你复仇。”
不知他用了什么黑科技,在监控探头下,敢这么说。
梅拉菲恩在黑暗中咧嘴狞笑:“好,那些夺走我家和亲人的,我要让他们通通死得很凄惨,饱尝我十倍百倍的痛!除此以外,我再没有别的信仰!”
第89章 世间无缘
梅拉菲恩逃窜流亡有好几年,一直到1989年三月,他冒险偷渡,回了次王星。
他不得不去。
因为那是基西雅莲的葬礼。
这一年二月,联盟再度逮到红闪星双环大分离时机,趁势攻打龙喉要塞,基西雅莲虽早有预测,和爱伦将军兵分两路,预计在龙喉要塞附近夹击联盟军。可谁知,军中军情泄露,他们的行踪完全被联盟看破,结果被打个措手不及。
偏偏祸不单行,红闪星出现异常运动,双环爆发大片陨石雨,而其中一波陨石雨正冲着爱伦将军的帝国舰队而去。基西雅莲不得不压上刺藤舰队,一面压制敌军,一面掩护星芒军团避过陨石雨席卷。
量基西雅莲再会用兵,再强大如战神,遇上天意要他亡,也是气数耗竭,无以转圜。加之此次战役,敌方星海林将军对其已有充分了解,故意用星芒军团诱其冒险出击,使之深陷敌军包围,难以撤身。
基西雅莲的遗体和黑色莲华都落入联盟之手,无法回收。皇帝虽在王星亲自主持了极其隆重的葬礼,可那披着血红戎袍、摆着一束卡萨布兰卡的棺,只是衣冠冢。
那天还妖异地是个艳阳天,春风和煦,晴空净洁,葬礼就像是什么盛大典礼似的,在明媚丽日照耀之下,花絮飞乱,下着大片大片的粉红花瓣雨,感觉不到一丝沉重气。
有人哀声说:“基西雅莲将军生前如春风暖丽,这么朗朗明媚的一个人,所以走的时候,也带着春风而去,不想大家太悲伤吧。”
梅拉菲恩隐藏在朝拜的人群中,心里冷冷想:“切,我来看一副空棺干什么,他人又不在这!”
正要掉头离去,忽然一瞥,瞥到了负责压棺的爱伦将军。他一身整齐的黑色军装,军帽下却不见长发,等停棺之时,他摘下军帽,露出剪得干净利落的一头短发,从口袋里摸出一缕银发来,摆在了棺头上,然后示意起棺。
梅拉菲恩心口绞痛,咬了咬牙,额角上青筋道道突出。大概是他的目光太炙热强烈,爱伦猛然一转头,视线朝他逼来,横指喝道:“卫兵!拦下他!是梅拉菲恩上将!”
梅拉菲恩一下子逃不出王星,港口肯定都有宪兵在搜罗。他中了枪,迂回辗转,勉勉强强逃到一个小镇上,然后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醒来,只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布置精巧的家中,身上是温暖的毛毯,伤口也已经止血包扎,一束暖光从窗棱洒在他身上,融融暖意让他几乎恍如隔世,好像自己还在许多年前的某个下午,在基地办公室的沙发上,他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长梦。
然后,基西雅莲走进来,笑着说:“怎么,又熬夜啦?说了,忙不过来的事,可以找洛伦佐分摊,他很乐意。”
洛伦佐……洛伦佐现在大概正到处搜寻要抓他呢。
而这次,向他走来的不是基西雅莲,而是一个同样黑发黑眼,却面孔陌生,冷峻精悍的青年,冲他微微一笑,笑起来格外清雅好看,柔声说:“你醒啦……我在黑帮地盘上看到你中了枪,是不是被黑帮讹诈?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我报案。”
青年脱下警服,卷起衬衫袖口,某些动作和基西雅莲有种微妙的相似感。他继续说:“你叫许德拉?名字是真的吗?不过你们这些混混,几个月换张脸皮,换个身份,也很正常。”
这时候,梅拉菲恩已经动过了外貌,身形骨架也尽量动过了,不熟悉他的人,一眼是看不出来他就是通缉的叛国将领梅拉菲恩上将。
他放松地靠在暖阳中,眼前的小警员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像他这样久经沙场的大将,随便开个灵感场,就能让小警察躺平。
他随便敷衍着:“许德拉是我的真名。”
小警察轻轻笑起来:“那是你后妈给你取的名字吗,‘许德拉’在传说中,是条邪恶作乱的九头巨蛇。”
小警察递给他一杯暖茶,拉了板凳过来坐:“来,说说看你住在哪,家中还有亲属吗,怎么会中枪的,欠了黑帮多少钱。”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想念基西雅莲了,怎么看小警员的一举一动,跟基西雅莲总有三四分像。温柔,亲切,笑容清新和煦。
他讽刺地一笑:“房子被烧了,家里人死光了。我无亲无故,欠了人家一辈子的债,他们就想我死。”
“嗯……”小警察微微扭起眉头,“你做什么的?偷抢掠赌,卖|淫卖身?”
梅拉菲恩不禁气笑:“我看起来像靠卖|淫卖身吃饭的?”
小警察盯着他,眼睛明亮,笑眼弯弯:“看你长得好看呗,脸动过好几次吧,这儿只有淫妓会经常动脸。不过,Alpha倒是很少见……”
梅拉菲恩朝他龇牙:“没看见我一身肌肉,有这样的淫妓?”
小警察点头:“有啊,多着呢,男的不都练成这样吸引顾客么,特别那些Beta还喜欢伪装成Alpha,嫖|娼的也要猎奇满足征服欲啊。最近听说,身材越强壮的,越能揽客,那些打这主意的小混混都跑去健身房了。”
梅拉菲恩:“……我是良家人!这辈子还没开过荤呢!”
小警察愣了下,笑道:“原来这么纯情?稀有物种啊,在这地方,你这样不出门被人扒了衣服按墙角干,那真是算你本事大。”
小警察叹了口气,正式介绍道:“我叫凌蔚,是镇上的巡警。我看你在外面跑来跑去很危险,暂时就在我这养伤吧。黑帮和地头流氓不敢来我这找事。”
凌警官是个不错的人,脸蛋好看,身材漂亮,手艺到位,最关键的,性格好,会说笑,很会照顾人。打个牌还懂偷偷让他赢几把,看他心情好,晚饭加菜,给他带镇上独一无二的梅子酒。梅拉菲恩看人看个眼缘,不用人群中最出挑的,但求顺眼。好比谢里,好比基西雅莲,好比凌蔚。
但他想到,自己喜欢的人,总是会不得好下场。人与人不能生出太多情,生了情,断起来便撕心裂肺。他还是趁着凌警官去巡街时,一声不响地走了。
2004年,他集结昔日数名部下,隐匿于苍鹭星令家禁地,暗中秘密培养人造人军队,组建了一支兵团。可惜,被升职调入星警队的凌蔚围剿,端了巢穴。
2007年,他在流亡中又一次遭遇凌蔚的缉捕,负伤流落至贪狼星地下城,被黑河工坊的老板收为养子。表面上,他是生意人,其实暗地里,若希柯早已来找过他,将他引荐加入地下城的秘密反帝国革命军。为了壮大财力养兵,他与一位富家小姐订婚,可谁知被未婚妻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妻子上吊自杀,黑河工坊惹了麻烦,他不得不舍弃表面的身份,转为地下活动。
贪狼星是霍尔德家的故居,他们家祖宅黑香松公馆在此。戈蓝那撒去世后,他家长公子和二公子夺家产拼个你死我活,结果两败俱伤。洛伦佐就在他来到贪狼星不久后,回来接了家族烂摊子。
因为霍尔德家也算是地下城中三大势力之一,梅拉菲恩借着黑河工坊做生意期间,很难回避与当了霍尔德家家主的洛伦佐接触。
改头换面的梅拉菲恩表面上时不时与洛伦佐过着场面上的逢迎客道,好像从前互不相识。然而黑河工坊陷入官司危机时,洛伦佐派人来给他送了条子,说他身边那位助手是凌警官昔日好友,赶紧灭口以绝后患。
展开这张条子时,梅拉菲恩心知,洛伦佐可能认出他了。
后来,又有一位警探缠上他,某日夜晚,警探来到他家中拜访,巧的是,洛伦佐紧跟着也来按了门铃。管家把他带来书房,只见他提着名贵红酒,兴高采烈一边大步迎上来,一边笑哈哈说:“我们之前的那笔生意终于正式定下来了,来来来,我带了酒来跟你庆祝。这位大叔,一起喝一杯?”
警探喝了酒,当场中毒身亡。洛伦佐连忙拿过梅拉菲恩手里的酒杯,往窗外泼了,面上已换了一副冷静自若的神情,戴上手套,边擦指纹边说:“他的尸体,我会安排处理。黑河工坊这个皮子,不能用了,你赶快把账目结清了,弃了现在的身份吧。他是中央来的警探,说不定会引来御史部的人,就麻烦了。”
梅拉菲恩不解道:“你为什么一直帮我?”
洛伦佐搬动着尸体,销毁现场痕迹,临出门前,看着他,眼波婉转,浅浅一笑:“你自己当心一点,有什么事应付不过来,尽管来找我。”
“洛伦佐!”
洛伦佐淡淡道:“举手之劳,别想歪了。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地盘惹上警察。虽然我们黑手党,有债必还,不过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恩情,不用你还。”
他舍弃黑河工坊,重新使用许德拉的身份后,和洛伦佐便没什么交集了。他以为洛伦佐会揣着他那苟延残喘的黑手党家族虚度完后半辈子,而他还有复仇大计要完成。洛伦佐那种窝囊废,基西雅莲死了之后,他就缩到这小地方来浑浑噩噩度日,没事门也不出,躲在公馆中,过着他身不染尘的安逸日子。他和他,从来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从来不是一种人。
可谁知道,有一天,爱伦会杀过来。
洛伦佐又找人给他递了条子。
“爱伦来了,你千万小心行事。我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有必要,先下手为强。”
爱伦现在可是帝国元帅。基西雅莲都没坐到的位置,他却坐了。对这个人,梅拉菲恩是又恨又怨,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杀?基西雅莲的心尖人,能杀?
笼络?基西雅莲都控制不了的人,他们能控制?
灭也不是,不灭也不是。
正当他注意力全被爱伦吸引时,那天晚上,洛伦佐忽然派人来给他递口信:“今晚,黑香松公馆见。”
他琢磨了下,是时候该见一见洛伦佐,想办法把爱伦弄走。否则,他就只能杀了爱伦。
他来到洛伦佐的书房中,光线被调的很暗,只一盏昏黄的台灯,台灯边摆着一瓶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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