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焕生依旧穿好了上衣,正靠在床头,一双锐利的眼睛此时非常柔和,文宁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陆焕生的眼睛。
他小步走进去,把托盘放在陆焕生房间里的桌子上。
陆焕生穿好了衣服,文宁就敢转头看他了,人生第一次煮粥,文宁很需要人夸一夸,于是他转过头,邀功般地说:“陆叔叔,你尝尝,我第一次煮粥!”
陆焕生没准备在床上喝粥,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桌边,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就摆在桌面上,没有一点矫饰,米粒颗颗饱满,散发着柔暖香甜的米香。
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然后站在文宁的身边夸奖道:“煮的很好,小宁有天分。”
文宁被夸得晕晕乎乎,傻兮兮的笑道:“以后我也要给哥哥们和爸妈煮,他们肯定很吃惊。”
他简直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他,文宁,会煮粥了。
陆焕生坐到椅子上,他眉眼低垂,忽然说:“白粥没什么技术难度,不如你学会煮面以后再做给他们吃吧。”
文宁大言不惭道:“我都学会煮粥了,肯定也能学会煮面。”
陆焕生再次夸奖道:“小宁很棒。”
文宁光傻笑了。
他回家肯定能吓家里人一大跳!小时候他大哥也给他煮过粥,糊了,粥下面一层焦壳,二哥给他做过曲奇饼干,也烤糊了,这么看来,他应该是家里除了妈妈以外做饭做的最好的人。
文宁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心情好的时候,会做蛋糕给他们吃,其实不太好吃,但文宁总会吃的很干净。
妈妈则会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吃。
那个时候总是他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唯一的遗憾是爸爸总是不在。
文宁从不怀疑爸爸爱他们,但爸爸除了是他们的父亲以外,还是文家的掌舵人,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所以他时刻也不能松懈。
文宁看着陆焕生喝粥,心里一片柔软。
“今天请假回来的?”陆焕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早年在小公司的时候为了拿到一个角色,要去无数酒局,那里没人讲规矩,每一杯酒都要喝干净。
酒桌上,不是喝酒就能把角色拿下来,但不喝酒就一定拿不下来。
文宁点点头:“就一个晚上,我把所有动作都记下来了的,待会儿我可以自己在家里练。”
“明天早上我再起来给你煮粥。”
陆焕生没有拒绝:“我让小周明早送点早餐过来。”
文宁颓了:“那我的粥……”
陆焕生忍着笑:“你煮,我只是让他带点配菜过来,你想吃什么?”
文宁:“小笼包,还要煎鸡蛋,要溏心的,还要煎饺。”
陆焕生拿出手机给周志文发消息,发完之后说:“好了。”
文宁高兴了:“那我现在干什么?”
他要照顾生病的陆哥呢!他没有经验,但他可以学,然后积累经验。
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他就不用查资料和手忙脚乱了。
“你现在去洗个澡,好好休息。”陆焕生放下勺子,他寡淡无味的喝了一碗白粥,嘴里没什么滋味,但胃里却很暖,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下来,简直不像文宁认识的陆焕生,更像是邻家大哥哥,只是以前文宁邻居家的哥哥可没有陆焕生这么帅。
文宁失落道:“我要照顾你的。”
他并不以照顾陆焕生为苦,相反,他能为陆焕生做的事很少,偶有一件,就足够让他责任感满满。
陆焕生看文宁失落的低下头,他站起来,干燥温暖的掌心在文宁的头顶揉了揉,把文宁白天做好的造型都揉乱了。
文宁面对着陆焕生,他只比陆焕生矮一点点,这个距离和这个身高,让他们的站姿有些危险。
似乎文宁一抬头,一踮脚,就能吻上陆焕生的薄唇。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禁止了。
文宁能闻到陆焕生身上的味道,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那是属于陆焕生的味道。
他甚至能感受到陆焕生散发的热量。
文宁呆呆的,他能听见自己耳边的心跳声,快而剧烈,他甚至觉得胸腔有种无法抑制的疼痛。
似乎心脏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要突破肋骨和血肉的屏障,跳到身体以外,给对方看看自己的热情。
文宁微微弯腰,他急忙说:“陆叔叔,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了。”
然后他逃也似的跑出了陆焕生的房间。
刚刚的一切对文宁来说都是陌生的,无论是他的心跳,还是房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关上的那一刹那,文宁捂住了脸。
等文宁离开房间,陆焕生才放下勺子,他看着文宁关上房门,然后缓缓的靠在椅背上。
陆焕生不是没有生过病,但他每次生病都不愿意有人照顾他,他痛恨软弱,更反感自己在别人勉强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他也抵触跟人有亲密关系。
少年时期灰暗的过往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失,反而像是发生在昨天。
陆焕生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然后又看了看原本盛着白粥的瓷碗。
文宁像是忽然闯入他世界里的小鸟,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翅膀一拍就来了,他无知无畏,活泼又自由。
而他不能把文宁关在笼子里。
自由的鸟,总有一天会飞走。
再说了,他这样的人,也不合适。
陆焕生闭上眼睛,揉了揉晴明穴,然后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文宁在陆焕生的房门外蹲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准备回房间练一会儿舞,他担心在客厅练舞会吵到陆焕生,房间虽然没有客厅大,但空间也够了。
刚回房间,文宁就接到了江恒的电话,他有些奇怪,这个时间江恒他们应该还在训练,怎么会拿到手机的?
他接起电话,江恒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江恒:“你晚上请假了?有私事还是身体不舒服?”
文宁:“我哥生病了,我回来照顾他。”
江恒似乎松了口气:“那你明天来不来公司?”
文宁想了想:“不清楚,要看他明天情况怎么样,要是没事我就来公司。”
江恒在那边“嗯”了一声,过了几秒后才说:“你晚饭后没回来,我以为你生病了,心里慌,训练不下去,就请假回宿舍给你打电话。”
文宁有些感动,他跟江恒认识还没有多久,对方就这么关心他,别人是拍他马屁,还是真心想对他好,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于是他情真意切地说:“谢谢。”
“你现在在宿舍吗?”文宁问。
江恒呼出一口气:“嗯,在阳台抽烟。”
文宁:“你还抽烟啊?抽烟对身体不好,我哥他们就不抽。”
江恒笑了笑:“没瘾,压力大的时候抽两支,你一说我就灭了。”
文宁苦口婆心:“任何号称能消愁的东西都不能碰,碰了就会有依赖性,不管是烟还是酒。”
江恒:“你准备睡了吗?”
文宁得意道:“我不睡,我在房间里练会儿舞,我跟你说,我刚刚给我哥煮了白粥,煮的特别好。”
江恒笑道:“你还会煮粥?”
文宁:“我在网上查的,一点都不难,我学会了,以后不仅白粥,我还能煮八宝粥,绿豆粥,海鲜粥。”
江恒:“反正你就跟粥过不去了对吧?”
文宁有些不好意思:“也还能学别的。”
江恒:“那什么时候做给我吃?”
文宁想也没想的说:“等参加完节目再说吧。”
江恒也不强求:“好。”
文宁:“那我挂了,你要不还是回练舞室继续训练吧。”
江恒声音有些哑:“听你的。”
文宁挂断电话,觉得江恒有些肉麻,不过文宁遇见过更肉麻的,所以觉得也还好。
国人总归是比外国人含蓄一点点的。
文宁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开始压腿。
但是一压腿,思绪就不由他自己做主了,文宁的脑子里全是刚刚的画面,他维持着压腿的动作,整个人化作了雕塑,一动不动。
他害羞过后,就是浓浓的得意和骄傲,追星追到他这个地步,已经是佼佼者了吧?
而且陆哥又帅又温柔,还很稳重,特别敬业,无论是当朋友还是当哥,都特别让人有安全感。
文宁觉得自己不能滑入危险的深渊,得摆正自己粉丝的身份。
粉丝喜欢,甚至有时候过度喜欢偶像都很常见,但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文宁一拍自己的额头,恶狠狠地自言自语:“文宁,你可不能思想滑坡,你可是陆哥的大粉!”
教训完自己之后,文宁就开始欢快的练舞了。
练了两三个小时,文宁去厨房倒了杯热水,他用手背试了试,水温正合适,温热,不凉不烫。
他敲响了陆焕生的房门:“陆叔叔,你睡了吗?我给你倒了杯水。”
他没等到回音,以为陆焕生依旧睡了,就准备去把水杯放下回房。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的房门打开了,陆焕生站在文宁的身后,轻声说:“水杯给我。”
文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转身把水杯捧高,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陆焕生:“水温我试过了,一点都不烫。”
陆焕生伸出手,但他的目光却集中在文宁的脸上,他的指尖微微颤动。
他没有接过水杯,而是握上了文宁端着水杯的手。
文宁的手背微凉,而陆焕生的掌心燥热。
文宁站着没动,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躲闪起来。
他张开嘴想说话,但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能感受到陆焕生的目光,那目光促使他低下了头。
文宁的鼻尖又闻到了那股极淡的幽香——
若有若无,动人心魄。
第20章
文宁的耳朵又红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水杯。
就在他以为时间就此停止的时候, 陆焕生的手向上,从文宁的手里接过了水杯。
“回去休息吧。”陆焕生倚靠在门框上, 他生病了,但魅力不减, 他的脸颊依旧有些潮红, 眼里似乎蕴藏着雾气。
陆焕生:“你的手背有些凉, 最近要降温了, 被子薄了得换。”
文宁咽了口唾沫:“知道了。”
陆焕生原本想揉文宁头发的手转了个弯, 拍了拍文宁的肩膀:“去吧。”
陆焕生端着手背转过身,他紧抿着唇,刚刚那一刻,他想把文宁拥入怀抱,但那股冲动没能左右他的理智。
他今年不是十八岁,他马上就要满二十九了,男人三十而立, 他没有任性的资本。
如果他是十八岁遇到现在的文宁,两人年纪相仿, 或许他可以不管不顾。
然而现在的他不行,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何苦把文宁也拉下水呢?
更何况文宁对他的喜欢,或许只是少年人的一时冲动。
陆焕生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或许是病了,让他的心也变软了, 他从那碗粥里品到了一点“家”的味道,那味道把他整个人俘获了。
陆焕生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药瓶,他吃完药之后就躺上床,慢慢的睡了过去。
文宁则自己纠结了大半夜才睡着。
他觉得陆焕生在撩他,又担心自己会错了意,他有些纠结,又有些迷茫。
如果陆焕生真的是在撩他,他该怎么办?
如果陆焕生撩他只是光撩不负责呢?
文宁早上起来的时候很没精神,陆焕生还没有醒,倒是周志文早早到了,已经把早餐放在了桌子上,连粥都煮好了。
周志文看文宁从房间出来,十分热情地打招呼:“文少,陆哥昨晚给我发了消息,说他估计起不了太早,让我给你准备好早餐。”
文宁无精打采,但还是很礼貌地说:“谢谢,麻烦你了。”
周志文:“这也什么麻烦的,最近陆哥不拍戏,但我还是领着工资的,都闲了这么久了,再不动动我骨头都酥了。”
文宁朝周志文笑了笑。
文宁坐在餐桌前,他有些踌躇,但还是下定决心地问了出来:“周哥,陆哥他以前谈过恋爱吗?他出道这么久了,应该是谈过的吧?”
周志文不想其它,只以为是文宁好奇,他摇摇头:“我跟了陆哥这么多年,陆哥很少在戏外跟人近距离接触,也不是洁癖,反正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比较洁身自好吧?”
周志文:“反正陆哥是个好男人,绝世的那种。”
他才不会说有些无良媒体造谣陆哥是性无能呢。
文宁什么都没问出来,他点点头,还是对周志文表达了谢意:“周哥不一起吃吗?”
周志文摆摆手:“我来的路上太饿了,吃了两个包子才过来的,那包子太大,我肚子塞满了,实在吃不下了,文少自己吃吧。”
文宁用湿纸巾擦手。
周志文忽然说:“对了,文少你不是要上明日晨星的节目吗?可以拜托陆哥给你拍个小视频,到时候能给你引很多人气。”
文宁摆摆手:“不用了,要是我表现不好,太早出局,那就是给陆哥丢脸了。”
周志文:“怎么可能呢?你条件摆在这儿。”
文宁惆怅的叹了口气:“练习生都不容易的。”
他想起了郑鹤,还跟周志文说:“他们好多没有文凭,除了唱跳之外也没有其他技能,如果不能当艺人,未来该怎么办呢?”
周志文莫名其妙,他是无法跟练习生们共情的,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说:“每年都有转行的艺人,不是每个都能在娱乐圈站住脚,大多数都没文凭,但也能找到其他工作,文少,大多数人的人生就是这样,没法一帆风顺,但也总能找到办法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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