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何玉轩心知肚明。
他这些时日为了尝试辣椒对药物的作用,才吃得多了一些。等确定完了之后,他就不会再像这段时间那样频繁尝试了。
何玉轩把巾子随手丢到了椅子上,然后懒洋洋地坐了下来,好似没有骨头一般软在了椅背上。他那软不拉叽的模样一直让马晗很好奇,何大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马晗是看过柳贯锻炼的模样,他的身体比何玉轩软得多。
但是马晗偷偷觉得柳贯也是做不到这样的。
马晗要是愿意问何玉轩这个问题的话,何玉轩会如实地告诉他……只要天生是个舒懒的性子,谁也能做到这般。
当然后来马晗还是去问了这个问题,得到了何玉轩的回答之后,马晗表示难以置信。
他也很爱懒的,但为什么他做不到。
欺诈性回答。
何玉轩数着时间,就快到这个buff消失的时候了。他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怀念。毕竟这个buff能够让他知道朱棣到底是不是安全的。
何玉轩:……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去担心朱棣的安全。
虽说燕王确实很重要,对他来说也不亚于一个年少时的憧憬……可若是燕王真的死了,对何玉轩来说,不过就是一场失败。
他或许需要逃亡到他处,亦或者是流浪到明朝之外,虽然都很艰难,但不意味着不能存活。
这些都是曾经何玉轩想过的解决方法。
何玉轩蹙眉,什么时候起,他会开始担心起燕王的安全了?
何玉轩警惕,这不是一个适宜的想法。
他一直能够坚信自己对燕王没有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同人文的原因,更是因为他深刻知道他和燕王之间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好结果的。
他们彼此的身份便不说了,一旦燕王真的登基成为了皇帝,那么意味着他必然需要娶妻。
虽然燕王现在膝下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是这对一个朝廷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们需要一个皇后。
何玉轩都不用细想,都会知道后面会是多么麻烦的事情。
而对何玉轩来说,麻烦就足以抹杀掉所有的动力。
何玉轩是一个非常非常讨厌麻烦的人。他甚至可以抛下一切,只要可以平安懒散地度日。他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去和皇帝谈恋爱的如此宏伟的想法呢?
这简直在何玉轩最开始看到同人时,最难以置信的念头。。
可何玉轩知道……情感是没办法控制的。
假如有朝一日他真的喜欢上了燕王,那么对他来说还真是晴天霹雳。
……或许他从一开始选择留在北平,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何玉轩有点懊恼地扭着手指头,马晗在一旁看着何玉轩的手指如此灵活,眼神之中透露着一点点渴望的好奇,然后就被柳贯的眼神给压下来了。
虽留在北平能够让何玉轩某种隐晦的抱负得到施展的余地,可若是代价是这样……何玉轩觉得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来。
何玉轩有点烦躁地起身,袖手开始在庭院中踱步。走着走着他突然抬头看了一下月色。然后对莺哥说,“我出去一趟。”
莺哥和他也有一点默契了,大概从何大人的行动中推断出他应该是要去那个偏僻园子走一走。
马晗紧接而上。
然后被柳贯给摁住了。
“你的身体刚好就不要乱来了。”这些天马晗跟着何玉轩一起吃辣椒,然后……显然他的身体某个部位遭受了不可言说的重创。
马晗刚被何玉轩调理好没多久。
就算何玉轩心里苦闷,但是在听到柳贯这句话,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马晗的脸顿时就皱巴巴的起来,“好你的柳贯!居然也会调侃人了!”
何玉轩出了院子,慢悠悠地在漆黑的小道上走着。
他很喜欢在这样的月色下不提着灯笼,一个人安静地踱步,就好似自己也融入了这个静谧的氛围一般。
虽然后面跟着柳贯,然柳贯是个异常沉稳的人。
其实何玉轩知道他为什么会拦下马晗。
柳贯总是比马晗更加细腻地知道何玉轩想做什么。这一回怕是柳贯看出来何玉轩有些郁郁,这才把马晗给拦住了。在人想安静的时候,马晗那把嘴巴可真的是停不下来。
何玉轩漫步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那园子里还有一人。
道衍正坐在那里。
道衍在夜晚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他向来很少留宿在燕王府。道衍看着门口出现了何玉轩,倒也不好奇,而是笑眯眯地说道,“你也睡不着吗?”
这一个也字让何玉轩意识到,道衍也是睡不着的。
何玉轩抿着嘴,“只是想来这里散散心。”
这些话对道衍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敏锐的人物,就算何玉轩什么都不说,道衍还是能大致推断出来。
道衍靠着石桌,手指搭在桌面上,那原本冰凉的触感沾染上了属于夏日的温度,他那略显沧桑的声音慢慢说来,“如今王爷已然迫近应天府,甚至怕是已经同应天府的守将当面对上,此仗的成败即将决定了这一场战役的成败,想到这里便有些睡不着觉。”最近北平的战士很是吃紧,这也是道衍为何会留宿在燕王府的原因,以免有什么突发的事故……燕王府再派人去庆寿寺请他就有点太晚了。
道衍的声音老神在在,如果不是他亲口所说他现在正处在紧张中,何玉轩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道衍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何玉轩随着道衍一起坐下,只不过他是席地而坐,姿态懒散地靠在了背后的树干上。
许是燕王府的人也知道了何玉轩这个奇特的爱好,近来何玉轩发现这个偏僻的园子里落叶少了许多。
这倒是少了几番野趣。
何玉轩抬头看着道衍,“我以前认为像您这样的人是不会焦虑到睡不着的。”
道衍捋着胡子无奈地说道。“便是天之骄子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
何玉轩轻笑出声,突然回忆着同人里面的内容。
小黑屋里面的那些同人,活跃在书籍中的何玉轩与燕王怕是不需要吃喝拉撒的。同人的人物宛如高坐在神坛上面的人物,不可接触事态污垢,不需看到世间悲凉,总有种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错觉。
何玉轩安静的说道,“我相信王爷可以做到。”
虽然如今的局面扑朔迷离,早已不在是何玉轩印象中所知道的那般。可是至少仍然是留存着一定的可能。燕王所表现出来的魄力与实力让何玉轩钦佩,从古至今,但凡任何一个藩王都不能够做到如今朱棣这个地步。
单凭如此就已经足以折服人心。
或者是少年初见的印象太深刻,致使何玉轩至今仍然对着燕王存有着极大的信念……至少是期盼着燕王能够成功的。
道衍笑着看着何玉轩,轻声说道,“子虚今夜似乎是有点……困惑?”
何玉轩姿态疏懒地笑道,浑不在意自己的形象,“难道您是想要开导我吗?”
道衍耸肩,淡淡言道:“我不能够开导任何人,也开导不了任何人。”
何玉轩颔首,语气幽幽:“任凭谁都不能够感同身受。”毕竟谁也不能够体会到如今何玉轩复杂的情绪,哪怕是机智如道衍也不能。
何玉轩靠着树干,懒懒地看着皎洁的月色,有低低柔柔的音律含糊地偷溜儿出来。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烂银盘、来从海底,皓色千里澄辉。莹无尘、素娥淡伫,静可数、丹桂参差。玉露初零,金风未凛,一年无似此佳时。露坐久,疏萤时度,乌鹊正南飞。瑶台冷,栏干凭暖,欲下迟迟……”
道衍细细听来,何玉轩哼唱的却是晁端礼的《绿头鸭·咏月》,这首词甚为出众。
“念佳人、音尘别后,对此应解相思。最关情、漏声正永,暗断肠、花影偷移。料得来宵,清光未减,阴晴天气又争知。共凝恋、如今别后,还是隔年期。人强健,清尊素影,长愿相随……”
何玉轩舔了舔嘴唇。
他突然想喝酒了。
道衍幽幽地说道:“原来子虚已有心上人了。”
何玉轩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道衍个老狐狸,“您这话从何而来?”他连个心上人的目标都无!
道衍乐呵呵地点了点何玉轩,“难道是喜欢而不自知?我却是从你的声音听到的。”
音律所流露出来的情感是不会欺骗人的。
随着道衍的话语,何玉轩清晰地感觉到那个通感buff的效果在褪去。
消失前的最后一瞬,何玉轩不知为何感觉到心口发软,那是一种异常轻柔的触感,像极了羽毛。
……
月光遍洒的营地内,朱棣手里正把玩着一封书信。清幽的月光下,他眉宇间栖息的倦怠温柔如此明了。
北平,燕王府。
何玉轩抬手护住了心口。
那残留的最后一丝痕迹也消失了。
※※※※※※※※※※※※※※※※※※※※
万字更新get√
*
子虚你可快开窍承认吧。
第57章 五十七本书
建文二年七月初, 燕军与南军在淝河边上激战半月有余, 各有胜负。
与此同时, 朱高煦带兵从后面偷袭徐辉祖的队伍,同时丘福带兵突刺,两支队伍把南军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好在徐辉祖指挥有方,最终还是稳定了军心,再度应战燕军。
这场战役掩盖了燕军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朱能率兵四散开来,散落的人马在脱离战场后又重新聚合。
他悄悄带着人马离开了淝河。
过了两日,徐辉祖才发现这个问题,然而此时这一队人马已经扬长而去。
最初燕军试图放出消息说燕军已然被打败,然后徐辉祖被建文帝调回去。但是随着时间推移, 最终燕军意识到建文帝就是希望徐辉祖能把他们钉死在淝河。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改变主意了。
朱能速度极快,带着轻骑疾驰, 从宿州走,达睢水之小河, 而后过灵璧渡淮河, 每过一城都是游走在危险的边缘,快速通过。他大张旗鼓把五千人马张扬成了三万人马, 惹得朝廷人心惶惶。
就连建文帝也不可避免地开始频频担忧,毕竟淮河可以说是应天府是最后一道天然防线。
兵贵神速。
这一支队伍如此迅猛的速度,以至于十日后, 最终连建文帝也抵制不住, 下令把徐辉祖调回了京城。
应天府不可无守将。
徐辉祖无可奈何地把指挥权交给了大将平安与何福。
平安与何福两个人也是很厉害的守军。可是比起徐辉祖来说还是不如。很快燕军就攻破了这两人的防线。速速的紧跟着徐辉祖的步伐直达灵璧。
期间魏国公徐辉祖几次三番试图回守, 可最终都在朝廷接连而来的三道诏令之下不得不回去。等徐辉祖前脚回到应天府,后脚燕军就在淮河附近击溃了南京的主力。
其实这场灵渠之战结束的很意外。
因为燕军截断了南军的粮食供应,南军在没有粮草供应的情况下试图出逃。没想到南军与燕军的号令都是相同,以三声响炮为令。而燕军在攻打灵渠时拉动三声响炮,正好与南军的号令一模一样。最终导致了南军提前出逃,而与燕军刚好撞上。
灵渠之战的结束犹如天赐,燕军迅速地通过了淮河。
然而在渡河之后,燕军就遭到了燕军的设防,多次取到不能成功之后,燕军又迅速改变方向,往扬州方向而去。而这个时候,朝廷里议和的声音越来越大。
此番不久,朱棣又连下扬州高邮两城,直迫浦子口,建文帝不得不尝试着派出庆城郡主去议和谈判。
朱棣断然拒绝。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八月,正是入了秋日,然夏意依旧不曾散去,燥热得让人难受。
燕军的好消息接连回来,北平的气氛也越来越回复,便是外头围着房照军,也不再是一件紧迫的事件。数日后,紧迫北平的房照军停止了进攻,却也不散去,只是这般僵持着。
朱高炽同幕僚会谈时,笃定笑道:“房照的消息来源比我们快些,怕又是有了好消息。”
道衍淡淡地说道:“南军的主力已然被击溃,如今只余下应天府的二十万守军方能组织起较大的反击……徐辉祖是个关键。”
金忠蹙眉,“虽是如此,然这朝廷人心惶惶,我倒是要看徐辉祖在这般情况如何应对。”便是建文帝也没办法把控人心,操控民意。
端坐在角落里有人慢悠悠地开口,“或许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呢?”
众人的目光看去,却是一直安静不曾说话的何玉轩,只见他面容沉稳,朗声说道:“应天府里面,想归降的人不说多少,只消建文帝敢驱使他们守城,那城门必破无疑。”
甚至都用不上徐辉祖。
徐辉祖是个忠心为国忠心为君的人,若不是他与燕王是敌人,便是燕王也会赞赏妻兄之果勇。
何玉轩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就缓和下来,道衍笑呵呵地说道:“子虚一直一言不发,可是一鸣惊人啊。”
朱高炽同样含着笑意看他,“子虚此言大善。”
这欢声笑语中,唯有张丘的脸色显得有点低沉,却不是为了眼前的场面,而是因为刚才说话的何玉轩。
张丘与何玉轩不对付,这已经不是一件私密的事了。
何玉轩感受到几道不友善的目光,却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而是安静地茗茶,直到各自散开的时候。
徐玮辰与何玉轩并肩离开,笑着说道:“你今日怎的发言了?平日里倒是冷静得紧,什么也不愿说。”
何玉轩敛眉,轻描淡写地说道:“诸位都是厉害的人物,也轮不到我发言。”每每这种场面,何玉轩就好似来作陪的一般。
徐玮辰摇头,“只是你不愿说罢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何玉轩,“要是你……”
58/175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