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中规则也是如此。
世人说要赡养家族,他便对父母百依百顺,照顾家族,只要是血亲的请求他没有不满足的;世人说要嫉恶如仇,他索性守住了妖界裂缝入口,阻挡了妖灾;世人说要报仇雪恨,他便为了南宫家砸了凌霄殿;世人说传宗接代,他便把南宫臻言接回了洞府,哪怕用丹药强灌,也要为南宫家留下最后的血脉。
冰霜蜈蚣嘲笑南宫沁:你其实根本就没这个心,何苦逼着自己当人类。
但自己不做人类,能做什么呢?
自己到底是什么?
这力量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些越想越可怕,越想越没有结论,于是南宫沁愈发不愿意思考,愈发懒得思考。
直到南宫臻言身份穿梆。
这件事若是别人碰上了,再怎么样的圣人都只怕会有想法。
臻言也是因为这样,丝毫不敢暴露一点。
南宫沁却并无所谓。
反正他这个样子,凡是想要靠近他的全是想要利用他的。
可即使是这些想要利用他的人,在知道他到底有多么恐怖的力量以后,也只会想办法远离他逃得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他。
比如那“真正的南宫臻言”,就是亲历者。
那个“真货”哪怕带着重生的记忆,也不愿意靠近南宫沁,因为他知道利用南宫沁付出的代价绝对比获得的收获要大得多。
像是这样的人,南宫沁自然也不会去追。
但南宫臻言……他的言儿例外。
南宫沁虽然遵循“人类的规则”做事,但未必说明他喜欢那么做。
他何尝对父母家族没有怨怼,他何尝愿意管南宫家和凌霄殿的纠葛,也就是杀戮妖魔让他愉快一些,但他喜欢的也不是杀戮,而是释放掉体内的力量让他比较舒服。
所以当初捡回南宫臻言的时候,南宫沁也只当是一种义务。
要说他最初对言儿有什么好感,就是言儿长得一点都不像是他——现在想来也是,不仅没血缘关系,还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当然不可能有任何相像之处——那“真正的南宫臻言”就长了一张格外可憎的脸。
言儿却格外的“真诚”。
这话说来有些可笑,在冒牌货身上感觉到了真诚,可事实如此。
也许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的缘故,言儿在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他人的敬畏和小心翼翼。
这从言儿撒赖不想要吃丹药就看得出来了。
说实话,南宫沁一开始还很惊讶,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不愿意吃丹药的。
言儿却一看见丹药就皱起脸,勉强吃下去也是一副“因为你是祖宗给你面子”的表情,倒是廉价的灵米就可以让他高兴得意起来,南宫沁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养了一只胜遇。
傻鸟胜遇只是单纯的没心没肺,言儿却在经营自己的生活。
他靠灵食收买了白鹿村村人,通过收取徒弟获得了白鹿山民的信任,拿着空中渡口收拢了周围散仙,用天街电磁炮威慑了整个白鹿城甚至修仙界,最后的聚灵阵已经让他在白鹿山彻底扎下根,成为了白鹿山真正的主人。
在这个过程中,言儿“利用”南宫沁利用得超坦荡。
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说,有什么不高兴的会抱怨,理亏的时候会心虚。
但这种“利用”同时也有底线,以不伤害到南宫沁为限度,护短的言儿甚至会主动排除那些对南宫沁有敌意的人。
——虽然事实上根本就没人可以伤害到南宫沁。
比如直接威胁上建木正道盟,比如被人要求“换心”的时候,言儿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的是自己的心脏。
可以说,真正的家人也莫过于此。
毕竟家人本来就是互相扶持互相爱护的。
如果不是在换心契约的时候,言儿提出了要“回去”,南宫沁简直怀疑言儿是不是在穿越的时候丢掉了原来的记忆,把自己当作真祖宗了。
可同样是那份契约,言儿既然说了想要“回去”,果然还是想要回去他的世界吧!
南宫沁却已经舍不得言儿了。
他活了整整两百年,无数条世界线,只有这一次遇到了“家人”,他不想放手。
却也不想要言儿伤心。
这也是南宫沁第一次“自私任性”的不想要理会“人类的规则行事”,所以以他的情商,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首先就维持着“祖孙”关系吧!
反正两边都不拆穿,虚假的关系就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然后尽量满足言儿的要求,让言儿开心。
虽然他原来就这么做的。
如果言儿在他身边比在回到原来世界更加开心,他是不是就永远不会走了呢?
事实上,南宫沁还专门问了胜遇,言儿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哟哟,人!好多好多的人!”胜遇道。
南宫沁想了想,觉得言儿好像确实好像往人多的地方跑。
但真正在人群中的时候,言儿却好像不太高兴。
比如现在。
明明车顶上都是人,言儿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所以南宫沁才忍不住问了问。
臻言却当他家祖宗不高兴。
“嗯,我觉得我考虑是有点欠妥了,”臻言慌张道,“在路程上花一个半月的时间,果然太浪费了!要不然祖宗你先回去?我晚上回家吃饭!”
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南宫沁勾起了嘴角,臻言慌张的表情和“回家”这个词取悦了他。
明明讨要东西的时候那么理所当然,只要自己表现得不高兴,他就心虚了起来。
这种地方也很可爱就是了。
南宫沁便摇了摇头:“我回去做什么?而且你绕那么大个圈子,前几趟路,我必然是要守着的!”
“……正道盟会做什么吗?”臻言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们不敢!”南宫沁冷笑道。
“那……”
臻言还想要问,南宫沁却站起身来:“既然言儿不耐烦待在顶上,就到你准备的房间去歇歇吧!这天看起来也要变了!”
臻言便呆呆的顺着南宫沁的目光看去。
因为不想惊扰到凡人,臻言这列“车”的飞行高度是足够的,一般在云层之上,只偶尔会碰到几片位置特别高的云朵。
现在前方却出现了一大块黑云,沉甸甸的,里面还夹杂着雷霆的轰鸣。
“这种云怎么会出现在这种高度?”臻言嘀咕了一句。
他记得雨云的都比较重,因此高度通常不怎么高。
当然,修仙界发生什么超出常识的事情也不奇怪的。
臻言便不在多话,乖乖的跟在了祖宗后面。
他进入车里的时候,还吩咐了充当列车乘务员的梅社女修一声。
不多时,车里车外都响起了亲切的女音:
“各位乘客请注意,由于我们的列车遇到了强雷电云层,请您回到车内,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列车将关闭门窗,启动防御禁制,此时在逗留在车外的乘客,本车将拒绝负责其生命安全,甚至将其作为禁制祭品。”
女音的内容一点都不友好就是了。
不过对于修士来说,这才是正确的提醒方式。
于是车顶上的修士们纷纷回到了车内,担任第一任列车长的文仙夫人还不太放心,亲自从头到尾检查了一番,最后还真在“列车关节”缝隙处,找出几个想要收集雷电的傻X来。
臻言倒没操这份闲心。
他跟着南宫沁在对外出售的“头等舱”坐定,心里还惦记着刚刚南宫沁所说的话,有点忐忑不安,担心冒出什么奇怪的敌人来。
南宫沁却没有再提这个话题的意思,他进入车厢后就闭着眼睛开始打坐。
而伴随着列车驶入雷云,车厢外也暗了下来,如同黑夜一般。
臻言瞪着眼睛发呆了好一会儿,就觉得困顿起来。
他却不想在祖宗面前睡觉。
臻言好歹也是筑基期,理论上差不多也是用运功代替睡觉的时候了,因此他模仿着南宫沁的样子开始打坐,却不想越坐越困,最后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南宫沁这时候却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臻言微微一笑,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臻言身上。
然后南宫沁向着车厢外走了出去。
第一二九章
“这琉璃窗不错。”
“不过是个凡物罢了, 要说还是禁制厉害!”
“一听就知道你不会炼器!若是只靠禁制,还要讲究什么天地灵材。”
几个修士闲聊道。
这些修士们终于回到车厢里,却没像是臻言一样老老实实的去睡觉, 而是意犹未尽的继续拉着新认识的道友谈天论地。
白洛就带着他的师兄弟在车厢里乱窜。
白洛跑到了白鹿山脉去了五六年, 虽然这点时间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什么, 打坐一番就过去了, 但这近半年里白鹿山脉发生了不少事,尤其是“捅破天事件”,一群人拉着白洛打听第一手消息。
——可不是第一手吗?当初白洛的师叔手慢一点,白洛虽然不至于没了,但摔断半条腿是难免的。
一行人聊得正好,却碰上了雷云, 不得不回到了车厢里。
这时候, 硬卧车厢却被占据得差不多了。
也不是所有修士都喜欢社交的, 大半修士其实是死宅,还有一些身上有秘密的, 这些修士就换票换车厢, 一人一个的自己闭关起来,也有少数几个朋友选了车厢关起门来聊天的。
白洛他们人多, 自然无法回硬卧中去。
他们本来看上了餐厅。
那边倒是位置开阔,还有梅社女修现场提供茶点, 倒是最好的去处,可惜走过去一看,不仅平均都是金丹, 还有几个元婴炼虚的老怪在,搞得修为不够都不好靠近。
白洛他们在车厢里走了一圈,最后只好在硬座这边坐了下来。
不过“多亏”了臻言的误算,硬座这里座位倒是挺多,也就显得很空,整个车厢像是被包场似的,外面雷声轰鸣,车厢里亮着雪白的灯光,倒是有一种莫名的情调。
这群人欣赏了一番窗户,突然有人提议道:
“我们要不要来说说志怪故事?”
“去你的!也不怕招来真东西!”
“嘿嘿,真东西来了不是正好?敢上这辆仙车,也是足够胆大啊!”
“别以为都是修士就不怕了!越是灵气聚集之地,就越容易招惹鬼怪。”白洛道。
他看同座有些人表现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就摇了摇头:“不要不当回事,像是你们这样的,最容易团灭了。”
“白师兄,你是否知道什么有趣的故事?”就有人问道。
白洛向着对方看了一眼。
那是个高瘦的青年,白洛不记得自己认识对方,不过既然称呼自己为“师兄”,大约是这几年才进入长华派的弟子吧?
白洛也不纠结。
就是被“师弟”这么询问,他忽然有些生气,不免想要吓唬一下这些小子。
“故事有什么意思,要说也说真事,你们都知道我这些年待在妖界裂缝对吧?那边发生的有些事,真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白洛冷笑道。
“有什么想不到的,不都是妖魔干的吗?”另一人说道。
“那可未必!你们大约不知道,我们门派驻扎的白鹿城曾经是凡人的城市,但那座城市被一夜灭城,虽然听说是妖魔所为,但居住在城里,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比如说,曾经的城主府所在。”
“哈,这个你可唬不到我!”有人笑道,“白鹿城的城主府,不是凌霄殿的分部吗?”
“你既然知道凌霄殿,那便好了!”白洛连声质问道,“你可知,为什么那栋宅子是凌霄殿占着?为什么在凌霄殿坠落后,也没人敢搬进去?曾经住过那宅子的人都怎样了?”
“如何?”有人好奇道。
白洛却开始卖关子:“听闻那宅子的历任主人,最惨的还是建造它的沈家。”
“那日白鹿城城灭,也不知道是什么妖魔做出来的好事,整个城市像是被水洗过一般,人全没了,连尸骨毛发都找不到,只有家具器物还留着,听说有些家里餐桌上还保留着没有吃完的食物,只有城中的所有生物凭空蒸发了。”
“唯有沈家例外。”
“整个沈家像是被血泡过,到处是碎肉和尸体,唯一完整的是个孕妇的尸首,但她的肚子破开,竟然像是小孩从她小腹中爬出来一般。”
听到这里,车厢里已经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即便是修士,听说了如此凄惨的景象,也觉得心有余悸。
白洛满意的环视了周围这些人一眼,继续说道:“当然,对于我们修真者来说,这算不了什么,即便有些鬼物,只要除去便是。”
“那沈家虽然是个凡人家族,但毕竟以凡人之躯挺过了妖灾,若有些机缘,他日本该成为修仙家族也说不定,至少就他们的住宅来说,不少地方都是用妖灾中的战利品进行修补装饰,倒不比一些小门派差了。”
“所以听闻妖灾退却,最先来白鹿城探查情况的门派,就住在了沈宅。”
“他们看到血淋淋的住宅,就念了好几遍清净术,将那屋子洗得连一滴血都看不见,他们还不放心,特地搞了超度仪式,又特地拿出了掌门所赐的高阶法宝,镇压在沈宅的厅堂中,这才安心的住下来。”
“结果第二天早上,那住宅竟然又恢复了昨天的样子!”
“整个宅子里血淋淋的,到处都是肉块,最诡异的是,住在那宅邸里的修士其实有大半没有睡觉,在打坐也就算了,其中有几个人甚至坐着聊了大半晚上,却说不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甚至不记得自己聊了什么!倒是门中修士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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