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也不是随时随地跟着的,知道的也就只有他一亩三分地里的事情,再多却是不知道了。
就像这次少爷被赶回来,他也是真的不知道为何,但看少爷情绪还不错,未曾有沮丧之类的情绪,可见也许还是好事。
但听在宋凌云耳里,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脑子弯弯绕绕多,想的自然比旁人多,他觉得弟弟应当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至于是何种委屈,他不敢想,光是想到那种可能,就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你好好看着你家少爷,把他每日做的事,心情如何,都一一禀报给我。”宋凌云哑着嗓音对灯笼说。
他的目光不曾看向灯笼,眼神却格外阴冷,看的灯笼心里一颤,赶紧应下来了。
待宋凌云走后,灯笼才松了一口气,他是宋府的家生子,父母皆是宋府的奴婢,父亲做的较好,已是宋府的管事,母亲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都是宋府的老人,他从父母口中得知了一些事儿,自然也知道宋凌云对弟弟为何这般在乎,也正是因为知道缘由,便觉得宋凌云这个主子是少有的重情义真性情,心里憧憬崇拜,恨不得为他肝脑涂地,因而对他的话唯命是从,奉若圣旨。
只是对不起二少爷了。
*
翌日,因为不用早起,宋普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了之后也缩在被窝里不想起床。
赖床、不吃早餐、在床上刷微博知乎bpa站,这才是清纯男大学生应该过的日常生活。
最后那个因为条件限制无法实现,但是赖床和不吃早餐,他终于可以了。
宋普当真觉得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轻松感,身心都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让他满心都愉悦起来。
他竟真的回来了!
而且以后都不用早起,不用去上班了!不用面对阴晴不定的领导,不用无底线无薪资的加班了!
上面有宋国公老爹和大哥罩,就算当不了大学生,在古代当个米虫纨绔也是绰绰有余,生活突然变得十分美好起来。
只是,宋普摸了摸脖子上的凸起,心情有稍稍低落了,狗皇帝还欠他两件珍宝,这会儿估计也拿不回来了。
算了,有一块蓝宝石就够了。
也许当真是因为在澹台熠身边伺候久了的缘故,他确认自己当真回来,不用再去澹台熠身边伺候这个事实后,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无法抑制的怅然,只不过终究还是抵不过彻底放假的愉悦感,因而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宋普说赖床,就当真赖到了中午才起,灯笼唤了好几次,都没能将他从床上唤起来,因而转头告知了宋凌云。
等宋普穿好衣服,要吃午饭的时候,就迎来了宋凌云。
宋凌云也是刚刚回来,身上还穿着银色的轻甲胄,显得十分英姿飒爽,俊美非常,宋普也是头一次见他穿甲胄,不由得被帅了一脸,忍不住伸手去摸,“哥,你穿这个重不重啊?”
宋凌云见他一脸好奇,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点笑来,“自是不重的,你要不要试试?”
说罢,便要脱下身上的甲胄。
宋普赶紧道:“算了我不试,我就看一看。”
宋凌云对他道:“昨日你回来的匆忙,我也不好问,现在你好些了,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陛下竟还将你赶回来。”
宋普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说来话长……”
宋凌云说:“那你便长话短说,我听着。”
宋普说:“就……不好说,陛下估计厌烦我了吧。”
宋凌云脸色微变,这种话听在他耳里,又有另一番意思,他控制住自己不去多想,也不敢问出口,只是心里越来越急恼,反倒嘴角扯起了一个弧度,道:“怎会这么突然?”
宋普没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只道:“是很突然,不过也正常,圣意难测,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现在只是提早了而已。”
宋普说到这里,脸上也难免流露出几分伤怀低落的情绪。
这些都被宋凌云看在了眼里,他伸手握住宋普的手,嘴唇微动,反而笑了起来,“这是好事,你现在不在陛下身边伺候,也许可以先成家,我让娘为你多相看一些好人家的姑娘,日后也不用你去做什么官,只要待在家里好好的过日子便够了。”
他说到这个,脸上也难免露出了几分期待,“娘的意思是想让你娶个高门女,但我看,你的性子太过绵软,那些贵女性情难免矜贵,温柔体贴的少,不若取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你也拿捏的住,如此选择便也多了,你若有意,今年恐怕就能成家,明年大概就能有孩子了。”
这样才是他所期望的宋普的未来。
不用波澜壮阔,只要安安稳稳幸幸福福的过日子,这样他便能安心了。
宋普却道:“我不想成亲。”
宋凌云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为何?”
宋普垂眸,语气认真地说:“太早了,我觉得再过十年,再成亲也不迟。”
他还没有那种觉悟,他家里父母时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导致他对婚姻也有几分抗拒,他父母往日也是俊男美女,各种恩爱,他是在他们充满对对方爱意的情况下诞生的,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再恩爱的夫妻都变成了一对怨偶。
他对这样的未来实在没信心,也暂时没有能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的觉悟。
也许他对这种事情幻想太过美好,以至于不敢接触,生怕幻灭。
但这种心情,宋凌云是不会理解的。
燕京是梁国的都城,是全国的中心,成亲年龄比其他地域都要高许多,其他地方女子十五岁都未嫁出去便会成了昨日黄花,燕京却可以晚许多,十八九,甚至二十出头都是可以的。
男子也是如此,燕京男人普遍十八九左右成家,而宋凌云如今已是二十三岁了,还未成亲已经有些晚了,宋母三番两次想找机会退亲,不然等他未婚妻守完孝,宋凌云都二十五岁了,在整个燕京,也算大龄男青年了,但宋凌云愿意等,谁都拿他没办法。
只是他这种情况也属稀少,宋普十七岁也是应该定个亲了,但他却说再过十年成亲也不迟,又是用这般认真的语气说的,可见他也的确是这般想的。
宋凌云脾气也算不错了,但每每遇到宋普,却总是像被点了炮仗一样,一触即燃,他压抑住了满腔的郁燥,低声问:“你是因为陛下,才不想成亲么?”
第57章 当局者迷
宋普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道:“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他脸上的错愕和迷茫不似作假, 宋凌云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当真和陛下没有干系?”
宋普道:“能有什么干系?”
又道:“哥, 你不要多想,我就是单纯……不想耽误人家好姑娘。”
他是想谈恋爱的,结婚对于他来说就有些太快了,只是这个时代, 又怎么可能让他和谁谈谈恋爱,基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恐怕结婚前一晚都还是陌生人, 试错率太高, 成本也突然高了许多, 他就更没什么心思了。
宋凌云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心里却是半分都不信,只是也没再追问,道:“我也有这种想法,我想去永安王麾下做事,阿娴如今也有十八岁,若我真的去永安王麾下,与她而言恐怕也不是有个好归宿。”
宋普心里却一个咯噔, 他听宋凌云这话, 倒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澹台熠江山易主, 宋凌云是出了大气力的,他将一直忠心耿耿的永安王策反了,恭王也因此如虎添翼,筹码大增,有了和澹台熠叫板的能耐。
宋凌云这般,难道还是如原着一般,有了谋反的心思?
宋普一想到这里,心情便格外复杂,他到底在澹台熠身边待久了,虽然畏惧他,但也和他亲近过,要看着狗皇帝如原着那般C位出殡,他心里也不好受,又因为爱逃避的性格,他又努力不再去想这件事,左右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他现在担心也没用。
他心神不属,宋凌云看在眼里,唇角弯起,笑了起来,问:“你在想什么?可是舍不得我离家?”
宋普回过神来,说:“哥,你为什么要去永安王麾下做事?永安王远在塞北,听说塞北干旱严重,缺粮少水,你过去多受罪。”
宋凌云道:“男子当有凌云志,燕京到底是温柔乡,呆得久了,恐怕骨头都软了,不若去塞北守疆土,倘若能挣个军功……”
他望着宋普,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浅薄含蓄的温柔,“也能更好的护你一生逍遥。”
宋普听得眼眶莫名一热,有种想哭的冲动,宋凌云是真的好哥哥,但是他又何德何能呢?
说他运气好,却穿了书,顶头有个狗皇帝各种压榨,说他运气差,他在这个世界却有一对好父母,一个好哥哥,他身后有依靠,到底不会沦落到孤立无援的地步。
总之,到底是动容的,感激的,声音里也禁不住带上了几分鼻音,“谢谢大哥,我能有你这样的好大哥,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宋凌云被他逗笑了,笑完声音都轻了许多,道:“我也只盼着你这辈子幸福安康。”
这种煽情的话语,从宋凌云口里说出来,都是真挚无比的,宋普心头一热,也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不过宋凌云也没想他回些什么话,他恢复了平静的语气,继续道:“你和陛下的事情,我也不多问了,左右你也不再去他身边伺候,我也不用担心你,可以放心去塞北了。”
宋普问:“你当真要去塞北吗?”
宋凌云对他笑,“自然是真的,不过要缓一段时日,总该跟父亲母亲说一声的。”
也就是说他这个决定如今还瞒着父母。
宋普觉得自己的人生都理不明白,左右他是享受党,宋凌云是顶天立地要做出一番事业的男子汉,个人追求不一样,他也不好对他说什么劝诫的话。
和宋凌云谈心结束后,宋普立马动身去酒楼听黔先生说书,听完书后又去找了三房的小三儿,大名唤做潜渊的,他惯会玩乐,古灵精怪的,为人也活泼,笑起来有两个大大的酒窝,有几分甜,是个十足的美少年。
宋潜渊是很喜欢豆腐的,偶尔会过来撸猫,自己院子里也养了几只在宋普眼里像是狸花猫的猫,也很漂亮,听说也很宠,给猫吃各种精贵的东西眼睛都不带眨的。
对宠物温柔宠溺的人,性子到底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因而宋普对这个弟弟还怪有好感的。
宋潜渊听他问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发时间,瞬间就来劲了,“二堂哥,你要说这个我可知道好多,你会打牌吗?会摇骰子吗?会斗鸡斗蟋蟀吗?你要都不会,我教你!再不济,咱们上花楼啊,花楼里的姑娘比醉春阁的要好看多了,也花不了多少钱,我一个月二十两零花都能去好几次,听她们弹弹琴唱唱曲儿,还能摸个手,亲个嘴,一下午的时间就消磨过去了,好不快活!”
宋普:“……”
他对宋潜渊清纯美少年的滤镜是彻底碎了,还是初中生的年纪,摸什么手亲什么嘴!该死的古代社会,小小年纪都这么轻浮好色吗?!
古代年轻人的娱乐活动都这么无聊的吗?
宋普发现不去宫里伺候后,他反倒变得无事可做了。
宋普抑郁了。
*
避暑山庄里,澹台熠今日没有出门,呆在自己的寝房里发呆。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澹台熠脑子里一直循环响起这句话。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一开始只是晾晾宋卿而已,怎么就写旨让他回去了。
当然,他到现在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他贵为九五之尊,已经决定不计前嫌了,不等宋卿来说软话,就先低头释放了和好的信号,他倒还敢端着,怎么能让他不恼火?
就算恼火,他也还留有几分余地,虽然写了圣旨,但只要他来求他,再和以前那样说些软话,他就收回圣旨,左右也没盖章,他收回来也没有心理负担,纯粹吓吓他罢了,结果他竟真的走了?
不,再给宋卿一些时间,等他拿起圣旨暗自垂泪之际,便能发现那圣旨上根本没有盖章,还有回转的余地,他还能回到他身边伺候,到那时候,他再求上门,他也会再给他一个机会。
只是,澹台熠仍然难以消除心头的恼火和急躁———他怎么敢真的走?
他知不知道这一走以后就不能再他身边伺候了,以后就不能见到他了?!
他当初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假的吗?
澹台熠越想越气恼,他也很愤怒的发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是他,他只是一日未见宋普,就已经心气浮躁,难以平静。
他对这样的自己十分唾弃,要是以前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这么急切,会这么……这么思念一个人。
是的,已是一日未见,他便开始想他了。
但他绝对不会再主动了,他是帝王,不应当一而再再而三对臣子低头,即使关系再亲密,都不应当!
澹台熠想到此处,终究气恼,不禁紧握了拳头,重重的捶了一下桌面,将桌面顿时捶得凹进去一大块。
如此动静,在外面伺候的曹喜阻拦了刚换班还不清楚情况的小太监,对他摇了摇头。
皇帝这般动静,明显是因为离开的宋大人。
既舍不得,又何必赶他走呢?
只是这种事情他心里清楚就好,曹喜也不会去提醒澹台熠,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是要遵循一条准则,莫要多想,也莫要多问,如此才能活得久。
第58章 逍遥
宋普最后还是跟宋潜渊去打牌了。
不过打的不是宋潜渊说的那种升官图纸牌戏, 而是现代的扑克牌。
他用竹片制了一副扑克牌,跟宋潜渊科普了规则后, 两人便来了一轮,宋潜渊彻底来了兴趣, 不多时,他的那一圈狐朋狗友便也开始玩了。
这种游戏自然要来点赌注才有意思,因而小赌怡情,宋普占了手熟的便宜, 赢了不少银钱,脸都兴奋得红了。
宋潜渊哀嚎道:“堂哥, 你手轻些, 我一个月也就二十两的零花啊!”
其他公子哥也都输了不少, 但都没有气馁, 挽挽袖子,囔囔道:“继续继续,我就不信我还赢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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