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来做吧。”
和晏斐的话一起传来的,是夜笙低哑的声音。
他从楼上下来,走到晏斐面前,淡淡地笑了笑,表示:“我想试试。”
“夜笙,你手还没好呢!”晏斐看到他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右手就心疼:“喻疏野臭毛病一堆,全国上下难道都要惯着他吗?”
游夜笙道:“…他会这样,完全是因为我。”
那日,晏斐怕他伤心过度,就找人去查了喻疏野的病,这才知道,他被救回来时伤得极重,头部更是被重创过,因此记忆上出了差错。
夜笙听了立刻也懂了。
小鱼这是把自己忘了,忘了一干二净,所以才会那样对自己。
他几乎立刻就原谅了喻疏野那晚的恶言恶语,腰上因为他被撞到淤青的部位也不疼了似的。
晏斐不知他是这种反应,其实心里也挺后悔,早知道就瞒着了,何必上赶着给喻疏野的恶劣行为找开脱的借口?
但知道了这个原因,夜笙才没有伤心太久,甚至还比没见喻疏野前更为乐观了。
他走进了厨房,水桶里正好还有一只新鲜的海鱼,一旁的两位厨师正在忙活今日的午饭。
夜笙的右手还裹着纱布,沾不得水用不了劲,他让其中一位大厨帮自己杀了那鱼,而后才亲自淘米洗米,切肉调味,左手用起来不太利索,一碗鱼片粥折腾了三个小时才出锅。
夜笙又拿了两颗盐,往上洒了洒,这才大功告成,笑着与门口的晏斐说:“你给他送过去吧?”
晏斐看着那碗颜色寡淡的鱼片粥,他挺想尝一口的,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让厨师将粥打包好,而后差人送进了王宫。
这碗热乎的鱼片粥送到王子殿下眼前时,他已经让人撤掉五道菜了。
坐在一旁陪他一起吃饭的唐薇忧愁不已,劝道:“疏野,你好歹喝一点肉汤,不然营养怎么跟得上?”
喻疏野看了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眼,冷道:“你是想让我吐你一身吗?”
重度脑震荡使他一闻到油腥味就犯恶心,这种症状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了,唐薇日日在他身边照顾,却永远关心不到点子上。
喻疏野对这个救命恩人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你回去吧,别老带着几朵花在我眼前晃。”
唐薇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别着的几朵蔷薇永生花,这是她新得的发饰,为了配得上这几朵花,她还特意换了个发型,没想到一句夸赞也没得到,居然还被嫌碍眼了,她有些委屈,刚想撒娇,就有人来报:“晏家送菜来了。”
喻疏野推开了企图靠近自己的女人,饶有兴趣地问:“从哪里送来的?”
“晏少将的府邸。”
晏家的夫人精神有疾,出于各个因素考虑,晏斐一向不和父母住在一起,这个,喻疏野是知道的。
从晏斐那里送来的,是不是跟那个夜笙有什么关系?
他忍不住这样想。
“端上来看看吧。”
仆人就将那碗鱼片粥盛了上来。
唐薇一看,嫌弃道:“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米粥吗?晏斐是糊弄你吗?”
喻疏野怼道:“我也没让你吃。”
他让女人闭了嘴,而后才拿了勺子,搅了搅米粥,发现里面还别有乾坤。
那鱼肉被切成面条粗细,混在白米中,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一入口,海鱼特有的鲜味就混在米饭的香味中散了出来,除此之外,还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咸味,不油不腻,是这两个月来,最使他舒心的一样食物。
奇怪的是,这样一碗算不上名贵的粥竟然唤起了他味蕾中的某种记忆。
这种记忆,属于某个深夜,属于深夜里的某碗热汤。
可他记不起喂他喝汤的那个人了。
“这是谁做的?”他问。
“是晏家的一位客人。”仆人答。
“谁?”
“似乎叫,夜笙。”
一旁的唐薇脸色变了:夜笙?是那个毒贩吗?他不应该在牢里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女人一下紧张起来,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在边海时这个omega紧紧抱着喻疏野的画面,他们看起来关系那么密切,但凡看过这一幕的人,都能大致猜到,喻疏野最初坠海时,救他一命的是这个夜笙。
“…他的手不是伤了吗?还能做这些?”
喻疏野搅拌着鱼片粥,小声嘀咕了几句,而后抬头道:
“你告诉晏斐,我要这个夜笙到我宫里来,负责我的一日三餐。”
唐薇几乎立即反对:“不可以…”
“你闭嘴。”
喻疏野打断唐薇的话,警告道:“你还没资格对我提出异议。”
而后,他埋头继续吃粥,一边吃一边感慨:
真香。
第39章 CP39 血缘鉴定
下午三点左右,去宫里送粥的人才回来,并且把喻疏野的意思转达给了晏斐。
“不可能。”晏斐不带犹豫,丝毫没给喻疏野面子。
“我愿意去的。”刚刚换好新伤药的Omega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愿意去给他做饭。”
“夜笙,你手上的伤都还没好!”
“不碍事的,用左手也行,就是效率低一点。”
“王宫里可不会有那么好的厨师来帮你。”
晏斐深深知道宫中的阴暗,就算是一个厨师一个仆人,都可能仗势欺人,夜笙进了王宫,自己就无法天天照顾到他,更不要指望喻疏野了,那晚他对夜笙的态度已经说明了问题,如果有一日夜笙在宫里受到了欺负,喻疏野不仅不会帮,说不定还要踩上一脚。
“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他没给夜笙留商量的余地。
那带话的人又说:“疏野王子说,现在他只是口头要求,如果…如果您不配合的话,他会直接让国王下圣谕。”
口头要求,晏斐还可以象征性地做出选择,要是下了圣谕,便只有遵守和违反的区别了,如果违反圣谕,那就是大事了。
这话说得客气,其实就是在威胁他。
晏斐真想把喻疏野拉过来揍一顿。
他怎么可能松口答应,让夜笙去宫里做一个任人使唤的小厨师?
自那晚之后,他早将夜笙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了。
Omega消去疤痕的那张脸和母亲何等相似!
他有心去查,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夜笙离开边海后的所有信息,知道他曾被列为毒贩关进荡屠监狱,但经过调查又被无罪释放,他和边海出来的的那群罪犯不一样,他没有参与制毒,也没有吸毒史,贩毒更是无稽之谈,说他出淤泥而不染丝毫不夸张,他在边海是何等特殊的存在,能造就这种特殊地位的解释之一就是夜笙原本就不属于边海,他也许就是从医院被抱到那里的,那个抱走他的人有其他目的,一边摧毁他的人生,一边保护他的健康。
“晏先生,我就说了,那夜笙长得格外像您。”
典狱长在告知他夜笙的信息时,还发出了这样一句感慨。
旁人看得如此清楚,晏斐却是当局者迷,直到那道疤消失了,才恍然悟出夜笙究竟长得像谁。
晏家当年为了找回小儿子,近乎倾尽全力,直到现在,“找寻晏云”依然是情报中心最高级的任务之一,晏经纬在位时没有放弃,晏斐接替了父亲的位置,依然没有想过要放弃,但晏家的情报网在这件事上就跟废了一样,丝毫没有进展,直到边海镇随着喻疏野获救而浮现在世人面前时,晏斐才恍然想起,也许,他的弟弟就被藏在这种见不得光也无法被捕捉地理位置的毒窝里呢?
夜笙是来自边海的特殊分子,他的过往无从追究,但晏斐可以通过现有的信息推出这个振奋人心的可能,而要验证这些可能是否为事实,只需要一张血缘鉴定报告。
晏斐心中已经认定了夜笙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但在检验中心给出结果前,这件事依然要瞒着父母,这些年关于弟弟的消息真真假假,起起落落,早把母亲折磨得痛苦不堪,在检验结果出来前,晏斐根本不敢让母亲知道夜笙的存在,以免又是空欢喜一场。
哪怕夜笙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自己的亲弟弟,晏斐都绝对不会让他进王宫给喻疏野当一个做饭的伙夫。
“那不如等圣谕下来再说吧。”晏斐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让那人转达:“你告诉他,夜笙的右手伤得很严重,他腰上被他推倒而撞到的淤青也还没好,不管是站立还是做饭对他而言都很吃力,殿下要是稍微有点怜悯之心,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这种无礼要求。”
夜笙在一旁听了,连忙纠正:“我没有伤得那么严重…”
他的手已经不流血了,腰上的淤青只有碰到时会疼,并不影响站立。
晏斐说得太夸张了。
“就这么告诉他吧。”晏斐仿佛没听到Omega的话一样,一意孤行地让人把这些话带给了喻疏野。
带话的人一个小时后又回来了,这回,他手上还带着几盒药膏:“王子的意思是,给夜笙先生用最好的伤药,三天后,他亲自来接。”
晏斐:“……”
——
晚饭都端上桌时,夜笙还没有下楼,晏斐只好亲自上去找。
他走到次卧门口时,夜笙正将自己的一件厚外套往行李箱里塞,他的右手不方便,导致这个动作做起来十分笨拙。
晏斐上前拿过了衣服,扔到床上,有些生气了:“你现在收拾行李,是打算明天就去王宫么?”
夜笙:“……”
“喻疏野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惦记?!”晏斐费解极了。
“…可是,我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找小鱼啊。”夜笙委屈道:“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他,现在他需要我,我当然要到他的身边去。”
“他都不记得你了!他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
“忘了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
“你去他身边,能做什么?他已经订婚了。”晏斐为了让夜笙清醒些,开始戳他的心窝了:“再过两个月,他会跟唐薇结婚,到那时,你怎么办?你身上的标记怎么办?”
“你就打算在他身边做一辈子厨师,看他和明媒正娶的妻子相亲相爱吗?”
“是,王室里的alpha可以多娶几个Omega,难道你是奔着这个去的?”
“…我没有。”夜笙被他说得心中难受,他眼眶发红地反驳道:“我只是想待在他身边而已啊。”
到了这一步,他早不肖想小鱼能履行之前的承诺了,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如此之大,即使小鱼没有失忆,夜笙也不敢痴心妄想自己真的能成为这位高贵王子的唯一妻子。
是小鱼给他的黑暗生活带来了勇气与希望,是他豁出命地想把自己推向光明。就算与爱情无关,也还有拼死相护的救命之恩。
他的目标已经放得很低很低了,只要能陪在小鱼身边,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让小鱼的日子过得舒服些快乐些,他就已经满足了。
晏斐见他被自己说得要哭出来,这才心软,他把夜笙按在床上坐下,他劝不动这个Omega,劝不动这个身上带着99.9%概率的亲弟弟。
他打算摊牌了,他想告诉夜笙,他是自己的弟弟,他背后有晏家,他不必如此卑微,喜欢喻疏野可以,只要他乖乖听自己的话,晏家的背景,完全可以碾压唐家,只要夜笙愿意,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喻疏野的唯一王妃,但求他现在不要这样纵容喻疏野的无理要求,不要这样糟践自己。
“我有件事,现在就要告诉你…”
“什…什么?”
夜笙直觉会是什么大事,有时候,他好像跟晏斐有某种心灵感应一样,例如吃饭时,他们总是会看上同一块肉,筷子会碰在一起,又比如,在某些特定场合下,他可以猜出晏斐下一句话要和自己说什么,现在他也感觉得到,晏斐要说出的事情对彼此而言都很重要。
“夜笙。”晏斐决定赌一把,在检验结果出来之前,他想信一次自己的直觉:“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有一个亲弟弟,他小的时候,被坏人抱走,失踪了十八年之久,现在,我终于…”
话说到一半,晏斐的手机响了。
响得不是时候,响得格外大声。
晏斐原本便是在赌,现在心态全被这通电话弄乱了。
他原本不想接,可看了一眼来电人后,又立刻拿着手机走出了次卧。
是检验中心的副教授。
晏斐怀着激动的心情按下了接听。
他以为他会听到好消息。
“晏先生,您给我的两份血液样本已经做了检测比对,结果是…”
“没有血缘关系。”
“……”
晏斐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
“夜笙先生的血液样本确实比较特殊,为此我做了两次检测,结果都是一样的,概率低于50%,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
夜笙在卧室里等了一会儿,见晏斐一直不进来,就自己走了出去,走到晏斐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晏斐回过神来,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可夜笙看得清楚:“晏斐哥哥,你在哭?”
他一下紧张起来:“你怎么哭了?!我刚刚那样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晏斐现在觉得,夜笙的这一声“哥哥”有些刺耳了。
他私心里,只想让亲弟弟叫自己哥哥的。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没事。”
“那…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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