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立危这回听得真切了,常年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狠戾,他转身,从桌上取出一把手术刀,像模像样地在酒精灯上热了热,而后走到夜笙面前,将手术刀对准了他脖颈后的腺体。
夜笙惧怕针管,连带着对尖锐细长的物体也有种本能的恐惧,手术刀虽然没有对着他的眼睛,但他清楚自己即将遭遇什么,后背汗毛倒立,冷汗顷刻落下。
游立危最后给他一次机会:“我知道你被喻疏野标记了,他弄脏了你的身子,还弄脏了你的心,所以你才会对我恶言相向。”
“夜笙,你的名字和姓都是我给的,你是我的人。”游立危察觉到夜笙的恐惧,笑着道:“我知道你怕这些东西,我也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受,这样吧,我让喻高卓把你放了,我给你毒药给你枪给你刀,你回到喻疏野身边,替我杀了他,好吗?”
“杀了他,你依然是我的好夜笙。”
“……”
冷汗落入双眼,夜笙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了一眼审讯室外坐着的大王子,他就是小鱼的亲哥哥,是害小鱼中枪坠海的罪魁祸首,现在,他们贼心不死,居然还想利用自己来暗害小鱼。
夜笙来到外面这个世界,碰到了许多人,监狱里为他加油打气的蓝祤,给他包子吃的老板,照顾他的晏斐,小鱼身旁的仆人,这些人带给他的更多是温暖,即使他也遭遇过某些人滔天的恶意,但他总以为,外面这个世界,小鱼长大的这个世界,是善良而温柔的,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和边海一样,也有着它最龌龊肮脏的一面,而这一面,现在就赤裸裸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他强自镇定下来,故作好奇地问游立危:“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游立危见他态度软化,以为他回心转意,拿手术刀的手都放松了下来:“喻高卓是我密友。”
“密友?”夜笙道:“我记得…你在边海外有接头人,就是这个人吗?”
“夜笙很聪明。”
游立危很信任夜笙,毕竟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只要夜笙稍稍服软,他问什么,游立危都愿意毫无保留地告诉他,甚至压低了声音,避开了审讯室外的耳朵。
“喻高卓想要上位,我想要金钱,我有毒品和军火,他可以批下所有关卡的通行证,我们相互合作,地下的走私链铺向全国甚至海外,我把所得利益的5成反哺给喻高卓,他用那些金子收买政客,收买杀手,收买雇佣兵,也可以收买高门贵户的家仆,做一些常人想不到的可怕勾当。”
“你跟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揭发你吗?”
“夜笙没有证据。”游立危悲悯地看着omega,道:“况且在他们眼里,你和我是一类人,你说出这些事实,也只会被他们视为污蔑与栽赃。”
“我只问你,你为喻疏野牺牲了那么多,可得到他完全的信任了?”
“当初的小鱼可信任过你吗?”
“他到现在都没来救你,不就是默认了你真的吸了毒,靠近他是真的别有目的吗?”
“……”
“如果他真的还喜欢你,就该在你去到他身边的那一刻立即和未婚妻划清界线,而不是任由唐薇告状,害你入狱。”
夜笙反问道:“我要是不入狱,你哪来的机会和我单独见面,就算唐薇不告状,我也免不了要来这里走一趟的。”
“因为,见不得光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游先生,你躲得真好。”
能从那样大面积的攻击中全身而退,还能在国王眼皮下自由进出审讯室,可不就是躲得好吗?
游立危脸色一变,一时摸不准夜笙的态度。
omega扯着苍白的双唇笑了笑,虚弱道:“把你手上的刀捅进我的腺体里。”
“什么?”
“游先生知道苦肉计吗?”夜笙咳了几声,弱声道:“你说得对,我跟你才是同类人,喻疏野跟唐薇甜甜蜜蜜时,我只能在远处看着,唐薇放暗箭伤我时,他手中拿枪却不敢像在边海一样为我反抗,他把我忘了,我还倒贴着上去做什么?”
游立危不确定道:“你这是…想开了?”
“游先生的病还好吗?”夜笙放柔了语气:“我是你的希望,你也是我的希望。”
“夜笙…”
“我可以帮你杀喻疏野,但他已经不信任我了。”
“喻疏野不傻,他怀疑我吸过毒,也怀疑我的标记是药物所为,检测在所难逃,但你我都知道,检测结果一定是正常的。”
“故意毁伤身体以骗取对方信任,从而进行反间的计谋,这就是苦肉计,用你的刀剖开我的腺体,让他知道我为他受了苦,再让他知道我的无辜,这样,才能让他同情我从而信任我。”
“…你说得很有道理。”游立危重新握紧了手术刀,此刻,他看着苍白脆弱的夜笙,却下不去手了。
夜笙看着他道:“你动手吧。”
游立危把手术刀逼近自己最为心爱的腺体上,在刀刃触及皮肤的瞬间,又心软地要收手。
“你下不了手,不如让我来啊。”
喻高卓不知何时站到了游立危身后,他一把拿过那把手术刀,与夜笙说:“小游先生,我很欣赏你的胆识,不枉我当初选中你。”
最后一句话夜笙还未听懂,脖颈后猛然钻进一阵剧痛。
喻高卓手中的刀捅进了omega的腺体中,毫不留情地一通乱搅,腺体顷刻间便是血肉模糊。
喻高卓变相在游夜笙身上发泄着对喻疏野的怨怒,他知道这个omega曾经是弟弟的心爱之物,折磨他的心上人自然带来了某种报复的快感。
夜笙咬牙忍受着,血肉被剖开的滋味不好受,但他心中却莫名舒爽,这十八年来变态的性侵早将这个位置弄脏了。
搅吧搅吧!把游立危的脏气息全都搅出去!用血洗干净!
他咬破了嘴唇,一声不吭。
最后实在忍不住,歪头昏死过去。
“停手停手!!”游立危拦住了喻高卓毫无分寸的施虐,喻高卓发泄够了,才扔了手术刀,让外面候着的医生进来。
医生看得惊心动魄,得了命令便立即冲进来,在被搅烂的腺体中匆忙提取了样本,而后立刻开始替omega进行包扎,见血一直止不住,急声请示喻高卓:“他需要去医院!!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给他止血,解了锁链,不用送医院。”喻高卓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看着地上那一滩血,道:“让喻疏野亲自过来看看这幅惨样。”
第45章 CP45 “他就是傻!”
晏斐知道夜笙被带走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万万没想到喻疏野居然就这么把夜笙交到了喻高卓手里。
就算不爱了,也不该这么糟蹋。
他蓄着石头般坚硬的拳头冲进王子寝宫要揍人。
可惜他来的时候,喻疏野并不在宫中,仆人说王子殿下去见了国王,从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晏斐只能耐着性子等,等了两个小时,等得拳头都松了,喻疏野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王子殿下一脸疲惫,见了晏斐也并不惊讶,也知道他来的目的,开门见山地说:“你不用这么恶狠狠地瞪着我,只要做完检验,结果显示正常,夜笙就能被放回来。”
晏斐见他如此淡定,简直不可置信:“他被喻高卓的人带走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夜笙到了他们手里,还有命活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
喻疏野在父亲面前求了半天也没能让他松口,他心中也窝着火,晏斐撞枪口了:“让我带人去劫狱?!他要是清白的他怕什么?!我不是没问过他,手臂上那些痕迹,真就是生病导致的吗?!晏斐你动动脑子,哪种针会留下那种痕迹!你心中应该有答案才对!”
“监狱放他出来就是因为他是清白的,你但凡信他一点,也不该说出这种话。”
喻疏野就是看不惯晏斐因为夜笙的事情来指责自己,仿佛夜笙是他的所有物,他是夜笙的什么人一样,他反问道:“那他为什么要对我有所隐瞒?我在父亲面前就是想为他开脱都找不到理由,晏斐,你以为我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吗?这件事你再怎么冲动也没用,他们要的是证据,你与其来我这里发泄怒火,不如用你的职位便利去截检验科的检查结果,别让他们在上面动手脚!”
这话倒提醒了晏斐,当务之急,该是第一时间拿到检验结果才对。
喻疏野草草在书桌上批下一张条令,扔给了晏斐:“检验科的系统不难进,如果有人要追责,就说我给你批的权限。”
“……”
“楞着干嘛?快去啊!!”
晏斐是关心则乱,被喻疏野提醒了一句才想起自己可以借助特权直接拿到检测结果,其实就算没有喻疏野的批条,晏氏的情报网也可以直接截取检测报告,但这份报告毕竟是老国王亲口下令要做的,要摆上台面的内容就不好用这种手段获取。有了这张批条,日后国王或是喻高卓想要以此追责发难时,喻疏野就是他们的挡箭牌了,至少晏家和夜笙可以不受此事牵连。
晏斐拎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着喻疏野还算是个人,他赶回家中,让二十位下属紧盯着检验中心的信息系统,一旦捕捉到游夜笙的相关字眼,立即截取全部信息,当天中午12点时,在两份样本检测出结果自动上传电脑的同一秒,晏斐比医生更早拿到了结果。
上面的数据显示为:无吸毒史,自然标记。
这份结果半个小时后经由喻疏野直接上呈给了国王,老国王原本是听了喻高卓的建议,担心喻疏野身边的人不干净,现而今检测一切正常,他自然再没理由关着那个无辜的omega,说来报告上“自然标记”这四个字也是格外刺眼,国王看了喻疏野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还在外面惹了这种风流债?”
omega的腺体一旦被标记,痕迹十分明显,检验科的样本检测不仅检出了这是自然标记,还从各种数据分析出,当时标记双方都在清醒状态下,无任何药物干预,这也间接抹除了喻疏野原先的疑虑。
他到今天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完全自愿地标记了游夜笙,即使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的心境如何,他对夜笙的爱也和记忆一样被封锁了一般。
曾经那些恶意的揣度在这份报告前显得可笑又可悲。
他没有回答父亲的提问,而是坚定的道:“既然如此,我要取消和唐薇的婚约。”
“…胡扯!”
“她心肠不善,待人刻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种omega相处下去。”喻疏野道:“当初真的是她救了我吗?”
“…确实是唐家发现的信号。”
“那我更应该感谢的是在边海发出信号的那个人,还有我坠海时救我让我有命活到被救出边海的那个人。”
“唐薇只是个捡便宜的。”喻疏野抬眼看向国王:“我要取消婚约。”
老国王面上淡定,话里却带着狠意:“你如果要取消婚约,那游夜笙这辈子不要想从监狱里出来了。”
“疏野,你自己衡量轻重。”
“……”
——
审讯科的科长为了讨好大王子,特意将夜笙安排在了最脏最潮湿的房间里,这种环境对于有外伤的人而言简直是致命的,因为潮湿阴冷的环境会大大提升伤口感染的风险。
接到放人指令时,审讯科的第一反应是将omega转移到干净牢房,并找医生过来将染血的纱布换一层干净的,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行动,喻疏野已经带着人赶到。
他在老鼠四蹿的审讯室中找到了那个可怜人。
夜笙侧躺在地上,衣着狼狈,脚上戴着锁链,脖颈后缠着一圈染血的纱布,纱布系得不牢,末端洒在地上,像被人踩过几脚。
喻疏野走到omega身边,拿钥匙替他解了双脚的锁链,夜笙在睡着,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呼吸都很浅,喻疏野小心地将他抱起,像在抱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手也不敢去碰他的脖子,只敢搭在后背。
晏斐见了此情此景,心脏仿佛被揪出来踩了一脚,他缓过这阵心痛后,后知后觉出自己对夜笙的感情也许歪了方向,因为他现在十分清楚,夜笙不是自己的弟弟,这阵心痛似乎毫无立足之地,只有那么一个解释。
审讯科的科长背靠着喻高卓,对这位疏野王子敬畏有之,但也有恃无恐。
对于omega的惨境,他只解释:“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喻疏野离开前特意看了这位科长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游夜笙被紧急送进了军部医院,医院外科圣手林植林医生一早待命,在病人送过来时,林医生揭开纱布看了一眼omega的腺体,当即紧皱眉头:“必须立刻手术。”
手术室的灯亮起来时,喻疏野用沾了血的手点了一根烟。
晏斐察觉到他原先带来的卫兵没有出现在医院里。
“我给他们下了任务。”
“什么任务?”
喻疏野不答,他把一口未吸的烟按灭在冰凉的手心上。
八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才开了。
林植言简意赅地道:“他的腺体被人恶意挖烂,幸好伤口是横向而不是纵向的,因此没有伤到要害,但重度发炎,轻微感染,需要住院观察。”
omega被推进了特殊监护室,喻疏野只能隔着病房玻璃看看他,看他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看护士给他用上各类药物,一个小时一次地更换掉他脖子上带血的纱布,那些血出不完似的。
“他有凝血障碍,这种程度的伤,拖久了,足够要他的命。”林植感慨道:“这种病要是生在大户人家的孩子身上,该是一辈子都被宝贝着的,割破点指腹都要惹人心疼半天,到底每个人命不一样。”
晏斐在一旁听了,不免伤感,他又想起出生就被抱走的弟弟。
夜笙是生来命便不好,而晏家的小儿子则完全是人祸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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