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暑雨没料到的是，面前的小孩儿眼睛一下红了。
有点呆。
姚暑雨叹了口气，可嘴角却一直翘着，他接上自己的话音：
“即使有一天我不再站在这里，你也会在，哪怕再往后你也不在这里了，还会有别的人在——”
他把视线转向台下：
“我们Fire UP十年前创办那天就点起来的那簇火焰，会永远燃烧下去，生生不息。”
现场安静了一瞬，也不知是谁先带头喊了一句——
“Light up the fire！”
随后便有越来越多的呼喊了起来：
“Light up the fire！”
人声鼎沸之中，姚暑雨往身侧走了一小步，大大方方地张开手臂，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给了苏祁寒一个短暂的拥抱。
凑在他耳边的时候，用只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你做得很好，小阿九，祝贺你。”
话说得明明温柔，却像是裹挟着十足的力量。
两人几乎是一触即分，姚暑雨重新回来原来的位置站好，苏祁寒也调整自己，适应了站在台上的感觉。
金砺在一边控场：
“哎哟，我就说姚总一出马，必然得把大家藏着掖着的情怀都带出来，看看你们这一个二个中二的样儿……行了，咱们小上九还有两分钟死亡尬聊呢，差点儿没被姚总给糊弄过去。”
“不是你让我说的么，我怎么这么难。”姚暑雨哭笑不得地说，“要是别的奖，还能几个UP主里抽一个，可是这个‘年度特别贡献’的获奖UP就你一个，没办法了小阿九，来感言两分钟，我给你数着。”
金砺笑着摊开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祁寒拿着话筒，不太敢往台下瞄，下意识地微微侧身朝向姚暑雨和金砺的方向，竭力说服自己是在和这俩人聊天：
“感觉之前领奖的时候气氛都还挺轻松愉快的，大家的获奖感言也都很，唔……”
姚暑雨适时接话：“很扯淡，很沙雕。”
“哈哈，这可是姚总说的啊……唔，不过也是这个意思啦，”苏祁寒心中所想被姚暑雨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心里的紧张也缓和了一些，尽量自然流畅地去表达自己，“怎么到我这里忽然要升华主题了呢……我现在有点能理解刚才犬酱的心情了。”
直播专用摄像机立马切给了苟晓华一个镜头，大花狗果然万分赞同地狂点头。
谁料苏祁寒下一句话就是：
“不过犬酱那个还能一稿通用，我以防万一……背了大半天新人UP的稿子，好像没法生搬硬套啊……”
【什么万一，妈妈不许你这么没有自信】
【但是我最开始也以为是年度新人】
【可能小上九太白不适合最黑黑马】
姚暑雨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太放肆。
金砺颇有些心累地说：
“小上九，咱好好的，别跟他们学行不？今天这么重要的活动，该抒情还是得抒情，该升华还是得升华，来，别怕自己太有文化伤了我们这些‘丈育’们的心哈——这是在自己家里呢，畅所欲言，讲点你想说的话吧。”
这是在自己家里呢。
苏祁寒一个恍惚，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回忆片段——
某次姚暑雨在家里直播的时候，弹幕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带他和苏祁寒的节奏，但也有一些十分偏激的言论出现，譬如说苏祁寒抱大腿、蹭热度、吸血等等，甚至说他被包养之类的话都闪过了好几条。
姚暑雨，一位工龄有十年之久的老网红，什么恶言恶语没听过。
但他当时瞬间就冷了脸，也没指名道姓地喷回去，就话有所指地呛了一句：
“不单是我，我觉得很多UP主都把F站当成‘家’来看，我以为‘家’是最能给予人包容和支持的，而不是一个让你怀揣着恶意，去发泄自己嫉妒和无能的地方。当然——你要能理直气壮地说，你在自己家里戾气也那么重，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叶俊曾经问过苏祁寒，为什么视频投稿者要称作“UP主”？
这个“主”字和金砺自然而然称呼道的这个“家”字，其实对于这群热衷于分享，还有点藏着掖着的情怀的人来说，意义都是一样的。
苏祁寒迅速脑内措辞了一下，在自己“年度新人”的草稿里挑挑拣拣：
“今天能站在这里真的很开心，被授予这样一份殊荣，实在是太……意外了，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唔，怎么说，有一点感动吧。”
苏祁寒声音清澈，语调不疾不徐的，很容易让人安静下来听他说。
姚暑雨站在一旁没事做，专注地侧过头来盯着他家小男朋友。
灯光下没上妆的脸有些白，特别是唇色，显得更加淡，但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却让他鲜亮温暖了起来。
“我说感动，并不是因为我获得了这样一份意义深远的奖项，而是很开心——我们的F站，我们的家，或者说我们的大家长，时刻都在关注、照顾着每一位UP主，也时刻都在引导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以什么样的姿态留在这里。无论是像我这样初出茅庐的新人，还是像姚总这样的……”
台下不知是谁插了一句嘴：“姚总这样的老网红！”
金砺偏过头去偷偷笑了一下。
姚暑雨啧了一声。
“……对，老网红。”苏祁寒笑意更深，“其实按理说来，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些人脾气急一些，而我可能是属于缓一些的那种，所以我的态度或许不适用于每个人，唔，但是心里始终留有一些善意总是没错的，对别人也好，对自己也好。”
“特别是对自己，我真的希望每个人都能勇敢、有自尊地活着，无论你有没有被伤害过——都要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地好好生活。”
一席话毕，苏祁寒回头看向姚暑雨和金砺，有点小声但却认真地问道：
“还有……那个，明年再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就不算新人了？”
姚暑雨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没说话，就给了他一个略带揶揄的眼神。
金砺反应了一下，更是哭笑不得地说：“还惦记你那新人奖的稿儿呢？——当然不算新人了！”
【不就是个稿吗！念！让他念！】
【不是新人，是老网红的家属】
【更正一下，老网红们的家属】
是的，过去几个月以来，F站一众知名UP主对苏祁寒有多么宠爱，网友们早就看透了。
“唉，好吧。”苏祁寒小小叹了口气，又问，“那两分钟到了没有？”
计时君姚暑雨想也没想就点头：“差不多了。”
于是苏祁寒也就跟着想也没想地，冲着台下一鞠躬：
“谢谢大家，我觉得我自己其实也没什么贡献……”
正当大家以为他要例行公事谦虚一番的时候，却见他已经站直了，笑得像寒冷冬夜里散放着光和热的居家必备小太阳：
“但我以后，一定会对得起这个奖的。”
姚暑雨愣了一下，而后率先带头鼓起了掌，笑得像个慈祥的老父亲。
苏祁寒又欠了欠身，这才看了金砺一眼，眼神询问自己是不是可以下台了，金砺点点头，放人孩子走了。
姚暑雨长舒一口气：“那我也下去了啊，站这么半天……”
说话间就要跟上苏祁寒的步子，朝屋头右侧的阶梯方向走。
然后再次被拦截了。
还是熟悉的走位，还是熟悉的措辞——
陈茹休息够了，从左侧台阶上来，举起了跟金砺刚才同款的尔康手：
“姚总！老姚！哥！这才来多一会儿啊就着急要走？”
姚暑雨嘴角抽搐：“你们有完没完？”
金砺和陈茹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就上前一左一右地把姚暑雨第二次架回了舞台中央。
【尝试离开舞台的第二次，败】
【策划案呢真的不考虑给我姚总copy一份吗】
【就姚总这现场应变能力分分钟抢经理和茹花妹妹的饭碗】
差点就要被抢走饭碗偏生自己还毫无自觉的茹花妹妹两眼放光：
“姚总，我刚才在下面听见你说的那段话了，就是F站之火生生不息的那段——可能是我最近在拍古装戏的缘故，我似乎在你身上看到了一股王霸之气……你现在分分钟可以跟我回组去念‘帝王万世之业’的台词。”
“王八之气还是算了，”姚暑雨叹了口气，“这不是拍戏的原因，是因为你就是有点中二。”
台下一笑，陈茹正想反驳一二，就听姚暑雨没给她机会，自己又接上一句：
“不过吧，封建王朝虽然早就亡了，但江山确实还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江山要打。”
苏祁寒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此时正看着姚暑雨，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陈茹愣了，瞬间词穷，看着她哥光辉伟岸的身影，就憋出一句：
“哇……这气魄……还说我中二呢……”
“行了行了，”金砺摆摆手，“你俩都二。”
姚暑雨不理会，出言问道：“请问组织，我还有什么任务在身？”
金砺睨他一眼，理所当然：“颁奖啊，还没颁完呢。”
姚暑雨挑眉看了一眼台下正中间的嘉宾老师席位，有些为难地说：
“抢你俩饭碗还行，抢嘉宾老师的……不太好吧？”
陈茹解释说：“后头还多呢，嘉宾老师且得忙呢。”
姚暑雨点点头，叹了八十口气，看看金砺，又看看陈茹，但这俩人似乎都没有再给自己一份台本的意思，于是他只好问道：
“好的，我懂事儿，这回颁什么？”
金砺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这个我们留到一会儿来揭晓，现在先让我们来介绍一下获奖的UP主。”
陈茹：“好的。”
姚暑雨真的很想一话筒敲在这俩人脑袋上——他连获奖UP主是谁都不知道，拿什么去介绍？！脑洞吗？！
姚暑雨生平第一次在领奖台上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正当他准备再次呼吁组织下回记得抄送自己一份活动策划案的时候，金砺却是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
看那架势好像不太需要自己搭腔的样子？
“这位UP主，在座的各位都非常的熟悉，以至于我连这关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卖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们吧。”金砺说，“这位UP呢，年度稿件总播放量达两亿，站内视频累计播放总量超十亿，在他的几百个投稿当中，千万播放量级别的稿件有十余个，百万播放量级别的稿件有七十余个之多。”
姚暑雨心里一跳，眼神中略带惊愕地看向金砺，瞬间愣住了。
金砺如数家珍，信手拈来，在念出第一条的时候，就引起了台下的轰动。
太熟悉了。
没有人不认识“这位UP主”。
陈茹接着金砺的话往下数：
“这位UP主，年度涨粉超百万，粉丝量为站内第一，已经保持了十年之久，从未被人超越过，更是在今年年末，突破了千万粉丝大关，是F站站内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他活跃在游戏、鬼畜、音乐、生活、娱乐等各大分区，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全能’，人送外号‘多栖UP主’。”
陈茹和金砺看向台下，大声问——
“这位UP主是谁呢？！”
在两位主持人一条一条将“这位UP主”多年累积下来的荣誉公之于众的时候，台下的气氛早就沸腾了。
“姚总！”
“wow姚总！”
【是我姚总啊！！！】
【这一条一条念出来我都惊了！】
【我粉的UP主就是这么优秀！！！】
金砺狡黠地看着姚暑雨说：“颁完别人，现在到你了。”
陈茹大声公布出这个众所周知的答案：“没错，这位UP主就是我们的姚总！掌声！”
现场一片掌声雷动。
金砺也跟着拍了几巴掌，然后双手下压，示意大家暂时安静一下，然后接着说：
“刚才留的悬念，现在揭晓——这个‘十年成就奖’，是颁给你的，姚总。”
陈茹拿着小台本：“接下来，有请Fire UP视频弹幕网全站总策划执行人——陆林，陆老师，来为我们的姚总颁发‘十年成就奖’！有请陆老师！”
陆林上台，身后跟着一位礼仪小姐，他从礼仪小姐手里的托盘上拿过精致耀眼的水晶奖杯，上面笔走龙蛇的刻着金灿灿一行字：
十年成就奖。
陆林把奖杯颁发给姚暑雨，他难得在姚暑雨脸上捕捉到一丝略带茫然的神情，哪怕只有极短暂的一瞬间。
金砺把话筒举到陆林嘴边，只听他说：
“恭喜你，姚总，F站有你，何幸如之。”
【F站有你，何幸如之】
……
颁奖完毕后，陈茹对拿着奖杯，神情还有点状况外的姚暑雨说：
“姚总，感言两分钟，苍天饶过谁，来，我给你数着？”
姚暑雨难得被玩梗了还没嘲讽回来，他只是噎了一瞬，压下喉咙管里堵着的澎湃情绪和呼之欲出的中二情怀，然后飞快地眨眨眼，开口又是那个你知我知、一如既往的姚总：
109/137 首页 上一页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