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者的咳嗽声,仿佛被水呛着猛了,混合着痰黏糊糊的,一个劲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听起来很难受。
许白焰还没反应过来,电话突然就被挂断了。许白焰拿着手机的右手渐渐放下来,教授这几天还从来没有主动挂过他电话……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里那老者的声音有些熟悉,总感觉在哪里听过一样,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像事情有点问题,许白焰当即小跑到医院大门一旁的保安室,语气有些急:
“请问,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身高一米八,长的很不错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大概三十岁的样子。”许白焰手嘴并用粗略地描述了一番,那俩保安想了想却有些为难:
“你这样描述,医院大门人来人往的我们见得多了,实在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个嘛……”
许白焰轻叹一口气,又精光一闪调出一张教授的照片,凑到两人面前,连声问他们有没有印象,其中一个人终于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指着照片上的人,语气有些迟疑地说:
“十分钟前我记得见过这个人,他就站在大门口像在等人……后来,我记得是郑教授偶然路过,和他攀谈了两句,然后他们就直接进医院去了,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郑教授……许白焰想起电话里边那声咳嗽,此时回想起来声音确实和郑教授的声音如出一辙,他们俩……会谈什么呢?
许白焰想起昨天教授告诉他不要接触郑有良,他俩……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交情,说不定两人还会出什么岔子。
许白焰谢过保安,匆忙回到医院,他不知道教授现在在哪,但他只能碰碰运气去郑教授的办公室,看看他们是不是在那里边。
傍晚的医院依然人流如潮,下边基层住院部人声嘈杂,越往上走,声音越来越小,郑教授的办公室就在这栋楼的第四层,这一层全都是一些教授老学者级别的办公室,所以喧闹声极小。
电梯打开后,许白焰生怕会听见争吵声,但悠长走廊上除了清亮的顶灯,没有人,自然也没听见什么异常响动。
道路的尽头是郑有良教授的办公室,门紧锁着透不出一丝风,莫名给人感觉冷寂。
许白焰也不敢贸然推开门,如果他俩不在这里边,他又突然闯进教授办公室,情理上都有些过不去。但此刻走廊上空无一人,他也找不到人询问适才是不是真有人进了郑教授的屋子,在门口深吸一口气,他准备再掏出手机,打电话问问都云谏。
手指刚刚触碰上拨通按钮时,门却被人从里边打开了。
来人略低着头,见有人站在门口淡淡抬起头,那眼神精光一闪,冷漠中隐约透出几分讥笑,仿佛在他眼中世间万物皆如蝼蚁一般。
是都云谏,但又不像是都云谏。
都云谏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或者说在他面前,他从来没有显露过这样凶狠的一面。
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是许白焰,都云谏眼神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就好像一层温柔的云裹住了真实锋利的刀尖,他唇角微扬,如同春风一般笑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许白焰回答,他就再次开口:“走吧,我们回家。”
男人右手一把揽过许白焰的肩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直接把他摁进怀里,虽然他面上笑着,但许白焰分明感受到他此刻心情极差,就好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桶一样。
趁着转身那一刹那,许白焰略微回头瞅了一眼虚掩的门,装修气派的郑教授办公室的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浑身脱力地靠在座椅上,头无力地垂在胸前,头发散乱再没有之前身居高位的气势与尊严。
“别看。”
都云谏轻轻把男人的头掰直,语气很柔和,但却让听见的人有些后怕,许白焰凝望着他的眼神,微笑的面具后边分明冷得像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
打滚求评论⊙ω⊙
☆、教授的借机说教时间
“他找你聊了些什么?”
从医院里出来,教授一路就没怎么说话,直挺着脊背浑身冷气压,像个应对危险惊惶中强装镇定,把周身刺竖起来的河豚。许白焰被他揽在怀里,甚至能感受到他僵硬的脊梁。
等走过街区再看不见医院高楼,身侧男人才稍稍卸下浑身守卫,放在许白焰右肩的手却蓦然收紧,似乎怕他偷偷在怀里溜走了一样。
见教授明显心情不快,许白焰也吃不下饭,干脆到公寓附近一个小公园,随便走走,也顺道散散心。
傍晚不到八点的公园,投过层叠的绿树,还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晚霞,合着蝉鸣蛙声此起彼伏,偶尔伴着孩童、女人的欢笑声有一阵温暖的晚风袭来。
“就是谈了一些陈年往事。”
许久,都云谏声音幽幽响起,沉郁动人的声线更增了分夜的美感与厚重,但说话的语气和这内容,仿佛一个看尽世间冷暖的老者,一点也不符合他此刻不过三十的年龄。
“你和他……吵架了?”刚刚随意一瞥,郑教授头颓丧地坠在胸前,迎面一股垂垂老矣的沧桑感,教授走出来那一刹同样是眼神凶狠,锐利如刀简直要把人生吞活剥的冰霜感。
很明显,他们两个在短暂的对话中产生了一些不愉快。
“……嗯。”都云谏不想对许白焰撒谎,“我没想到今天会恰好遇到他,就……聊了会儿。”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他和郑有良都没想到还会有再遇到的一天。而这一天他依然还是青年盛景,而当年跟在主任身后唯诺恭敬的郑医生,此时已经须发皆白,成为了足以独当一面的一院教授。
两人静默着走着,前方树丛阴翳中蓦然有灯亮起,明亮白光下出现了一个无人的公园长凳。
许白焰拉着教授的手走过去坐下,都云谏靠在他身边坐着,低垂着头,周身笼罩着黯淡气息,双手修长的指节抚上许白焰的手不停反复摩挲着。
像个受惊的小猫咪……
在许白焰记忆中,教授还是第一次显露出这样的情绪,他从来都是又贵又美的富家公子,温柔疏离掌控一切,就算生病虚弱也从来不愿让人担心,全然不像此刻这样脆弱地让人心疼。
他从来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整日笑得温柔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此刻他没有出声抱怨,下垂的眼眸却隐隐透着难以抑制的极度委屈与难受,让许白焰忍不住伸出手去抱住他。
“他是……那场事件里边的人?”
能和教授扯上关系的医生可不多,如今他能想到的关系,也就是昨天聊到的那场医疗恶□□件,或许郑有良教授恰好就是那堆医生其中之一,他才会如此痛苦。
教授脸靠在他肩上,没有出声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余丝丝微弱冷凉的鼻息落在许白焰的脖颈。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放心的真诚的,亲自告诉我一切的真相。我永远不会背弃你的。你要相信这一点。”
许白焰轻轻推开他,双手扶住他的脸颊正对上那双眼,轻轻抿嘴,都云谏眼睛眨巴几下,语气有些哽咽地长呼一口气: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我知道,”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或许也是一个不怎么让人快乐的故事……等你准备好,再给我说好吗?”
许白焰一手抚上男人的后脑,身体前倾的同时手上用力,用温热的唇瓣碰上那夏夜里发冷微颤的人,舌头抵住他的上颚,湿热的鼻息尽数喷在男人的脸上……
在这个黄昏,满是风和落下的夕阳,他就像很久之前曾经幻想过的那样,吻上了都云谏。
他抱住教授纤瘦身体里有些凸出的蝴蝶骨,一刹那林枫微微。
————
余后几天他俩就像最初那样,偶尔互相抱怨因为床太小,整夜抱着睡浑身硌着疼,但嬉笑吵闹后却没有人想分床睡个宽敞觉。
除去教授吃饭量小得猫咪尚且不及,他们整日晨光里睁眼对视,日暮时共赏夕阳,每天日子过得像极了新婚蜜月期的小夫妇。
没人闯入他们的生活,两人也仿佛把什么都忘了,只剩下最平淡却又最真实的生活。
教授甚至比平时还要腻歪些,每天抱着他不撒手,就像一个抱着糖不肯放手的孩子,偶尔做了噩梦惊醒后甚至小跑到他身边,从身后猛地一把揽住他的腰。
只偶尔在教授不在的时候,许白焰打扫屋子偶然翻出柜子深处收着的那个惊喜盒子,打开看见里边那块软泥一般的发光石头,还有那天教授亲自系上的粉色丝带,才会恍然从梦般的生活里清醒片刻。
他从未对自己讲过他的曾经,他的家庭,他的人生……他就像一个谜,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让人有些怅然若失。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没跟教授提起过他的人生经历吗?这又有什么好值得不开心的呢?
对吧?
如此稍稍改变思考角度,他轻轻耸肩,又不甚在意起来。以后有的是时间,他可以等,等到他们两个人真正迎来心灵相通的那天。
————
熬到周末,因为制度安排进修医生周末不排班,所以许白焰极为难得地拥有了一整个无牵挂的双休日。原本想着教授是来云浮玩儿,顺便跟他待上几天,但这一周他都只和自己黏在一起,没出去净待在家里了。
正好有个同事说附近有家百货商场刚开业,最近恰好在搞开业酬宾活动,又近又凉快,最近进修期忙到头秃的许白焰想着方便,就直接拉着男人去商场里过了一整天。
他俩像寻常情侣一样,一起在服装店挑衣服,美食广场里边试吃各种炸鸡小吃,最后还一起去看了场电影。
“《星际穿越》……你说这地球真的有一天会发展到必须到外星寻找出路的一天吗?”
“我不知道……”
“除了地球之外,还会有适合生存的星球吗?除了人类之外,星际宇宙里还会有像我们这种能说话会思考的生物吗?啊,如果真的有,其实我还蛮好奇他们的生活的。”
“会不会他们真是通过脑电波交流,不用翅膀就能飞起来,还住在星球地下的铁房子里边……而且还妄想一统宇宙,侵占地球……”
许白焰脑子里一时充斥电影里外星生物的丑陋外形,一时如脱缰野马越想越多,莫名想要什么忍不住一阵恶寒。
刚看完电影,许白焰还有些沉溺在电影情节里,在厕所口边洗手边和门口的男人有一句没一句闲扯。
静静看完整场电影,对于地球人丰富的想象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都云谏此刻听见他的瞎扯,更是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半晌嘴角微勾,幽幽说道:
“你不是看过《古旧星际城》系列吗?或许……书里写的就是外星人真正的日常生活,他们……也有教育、有科技,是最普通最平凡的生物,只不过生活在另一番天地里罢了。”
“这也不过是科幻小说而已……当然我不歧视外星人啊,我尊重他们的外星人权!”
许白焰三两下扯出纸巾把指缝里的水珠擦干,丝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直接就凑上去抱住自己的帅大叔,故作郑重地开两声玩笑后,就随意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正说着,突然他又眼中精光闪现,紧拉着都云谏又往电游那方走去,说是让他感受一下男孩子纯粹的狂野快乐。
连手机都不怎么使用的教授自然是不玩游戏的,作为一个新世纪大好青年,怎么可以不感受感受这无边乐趣呢?许白焰邪恶的想法又跑出来了。
他走在前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装饰品,就连发型都是规规矩矩的平头小板寸,露出光亮饱满的额头。白色短袖短裤衩,很有夏天的凉爽与干净,许白焰笑时略微露出一颗小虎牙,一点不像快三十的中年男人。
他在开玩笑,都云谏却很认真。
那一刹那,他突然好想让时间就此静止,没有飞去流逝的分秒,没有他必须要面对的结束,只有他和他单纯的小男人,和这段单纯的小日子。
哪怕每一天都过得稀松平常,因为有你,生活突然也变得可爱。
这天晚上许白焰趁着商场促销,花大价钱买来了许多珍贵食材,又是炖鸡又是做鱼的,做了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原本想着美酒配美人,良辰好景美男在怀,不料教授却很不领情地又说胃不舒服吃不下,又悄咪着说他酒精过敏不能喝酒,愣是一点没碰,最后在许白焰强势要求下,男人才委屈巴巴地,提起筷子在饭碗里稍微吃了一小口。
凡是做饭的人都有这样的心理,好容易做的一桌子菜没人吃是最让人心碎的,尤其在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之后。
饭后许白焰窝在沙发的阴影里,嘴巴翘的老高,表示不想和臭男人说话。
自知理亏的教授很自觉地承担了洗碗这一任务,在成功打碎了一个汤勺,俩玻璃杯和仨碟子后终于甩手走出来。
“……要去公园散步吗?”
自从上次傍晚去公园散步后,他俩就莫名达成共识,在有时间的情况下,都会在傍晚手牵手去那里转悠一会儿。
许白焰表示生气,头一把扭过去胸腔剧烈起伏,半晌回了句:
“走吧。”
自家男人的邀约怎么可以拒绝呢?是的,他就是这么个意志不坚定的男人,好烦。
但就算出去,许白焰还是拉不下脸来,无视教授讨好的伸手,径自快步走在前边,眼角上扬着翻白眼,努力用冷酷的背影向男人表现自己的抗议。
正走着,小腿处碰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还没等他低头就感觉腿上仿佛有万根针一起扎进肉里,尖锐到直冲脑门的刺痛让他忍不住跳脚,大叫一声,把身后闲庭信步的都教授都吓了一跳。
他小跑过来,扶住发疯到嘴里忍不住骂娘的傲娇小许,两人目光同时挪向了那个罪魁祸首。
傍晚的花园光线有些暗,偶尔看不清也是有的,更遑论这和寻常花草无异,却悄然从栅栏缝隙里伸出枝节的小丛绿植。
“是荨麻。”
盛夏穿的少,又只是傍晚遛街,许白焰随便套了条花裤衩就出门了,正好方便了这东西直接向他的小腿伸出魔爪。
29/39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