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马鸡又躲到另外一边肩膀,金翅鸟立刻跟上,它们好像正在玩游戏,一个躲一个追,最后褐马鸡好像飞累了,它不擅于飞行,而金翅鸟时行千里,所以褐马鸡就怒而一脚把金翅鸟踢倒在地。
方潮舟连忙把金翅鸟捡起来,金翅鸟好不容易养好了翅膀,可不能再断一次了,明日就要将金翅鸟还给钟离越水了。他怕褐马鸡跟金翅鸟再打架,确切说是褐马鸡单方面殴打金翅鸟,所以方潮舟把金翅鸟递给薛丹融。
薛丹融戴着帷帽,看了眼方潮舟手里的金翅鸟,并没有接。
他头上的帷帽是方潮舟强制的,本来没戴,但薛丹融一出门,就引来一堆目光,甚至有人直接过来搭讪,虽然最后被薛丹融一个眼神就逼走了,但方潮舟为了省事,还是给薛丹融戴上了帷帽。
“接啊。”方潮舟催促道,又把金翅鸟往前递了递。
薛丹融慢慢伸过手,接过金翅鸟,让对方踩在自己的肩膀上。
方潮舟看到这一幕,唇角勾了勾。很快,他就买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带着薛丹融和两只鸟回了住处。褐马鸡和金翅鸟也知道明日要回天水宗,不知怎么的,它们迟迟不睡,方潮舟睡在里间,都能听到褐马鸡在外间碎碎念的声音,一直讲个没停。
他觉得稀奇,认真听了几句后,看向睡在外侧的薛丹融,“大黑好像舍不得金翅鸟。”
薛丹融长睫掀开,一双凤眸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显得清亮。方潮舟看到他睁开眼,说话的欲望也冒了出来,他凑近对方,“我就知道大黑不讨厌金翅鸟,虽然大黑总是打它。”
薛丹融嗯了一声。
方潮舟又说:“你刚刚听到它们在说什么了吗?金翅鸟好像想把自己的尾羽赠给大黑,这个是不是很隆重的东西?”
薛丹融开口,“金翅鸟要送的那根尾羽是唯一的一根,只赠伴侣,若是以后……”他顿了一下,才把褐马鸡的名字叫出来,似乎那很难以启齿,“大黑遇到危险,尾羽能替它挡下致命一击。”
方潮舟不由哇了一声,眼里尽是八卦的兴奋,“那这不就是求爱?那如果大黑接受了……”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间“咚”的一声,像是什么砸在了地上。
“老子才不要你这根屁股毛,滚!”褐马鸡的声音紧接响起。
方潮舟:“……”
他咳了一声,重新躺回自己的位置,唏嘘不已,“果然鸟类求爱也不容易,人更是麻烦了,凡人还有三聘六礼,哎。”他说完觉得困意上头,就闭上了眼,而薛丹融则是转头盯着方潮舟,看了许久。
翌日一大早,方潮舟先给薛丹融喂了一碗药,又拿出昨日买的护膝绑在了对方的膝盖上,薛丹融看见方潮舟的举动,有些不解。方潮舟给薛丹融绑上后,又给自己绑上,绑完对上薛丹融的眼神,才解释道:“等回了天水宗肯定要跪,有了这个就没那么疼。”
待会他们回去,可是要跪在山门外,碎石泥巴地,跪起来可疼了,不仅如此,为了表示态度,肯定要卸掉一身防御,以肉体之躯跪着才行。
跪肯定少不了,但做点小动作减少点疼痛总行的。
薛丹融明白了方潮舟的意思,他拧了眉,想伸手扯掉膝盖上的护膝,方潮舟连忙拦住,“你脱它干嘛?穿着,我买的这两对护膝可贵了,不许浪费。”
薛丹融眉头皱得更紧,但没有再伸手,他目光转到方潮舟的腿上,“那师兄把护膝解了,我一个人跪即可。”
“你跪你的,我跪我的,你有错,我也有错。我不仅当着师祖的面把你带走,还拐走了金翅鸟,也是罪加一等,所以待会我们各跪各的。”方潮舟说着,把薛丹融的裤腿放下来,他将护膝绑在了里面,单从外面看是看不出的,“可以了,我们出发吧。”
他说完发现薛丹融没说话,只抬头看着他。
薛丹融此时坐着,方潮舟站着。
方潮舟没有犹豫,抬起手捧住了薛丹融的脸,“好了,别想那么多,没事的。”他本想安慰对方,但上手后,觉得触觉实在太好,忍不住对着薛丹融的脸又捏又揉,像是在玩面团,直到薛丹融的脸被他弄红了一大片,他才讪讪地停下手。
这不能怪他,都怪薛丹融不反抗,任由他捏揉。
乘坐金翅鸟返回天水宗,不过片刻,已经到了天水宗山门下。把守山门的弟子看到方潮舟和薛丹融二人,皆是一惊,还未有动作,就看到方、薛二人跪了下去。
“弟子方潮舟向宗门请罪。”
“弟子薛丹融向宗门请罪。”
*
方潮舟跪下去的时候,心神突然恍惚了一下,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当初也有人愿意陪他跪在宗门外,结局会不会截然不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方潮舟和薛丹融二人跪在山门外的消息, 不胫而走。几乎很快,一指峰长老成鸿义出现在山门外,他看到跪在外面的两个弟子, 尤其是看到方潮舟时, 眼里的震惊和惊喜藏都藏不住。
“潮舟, 你回来了。”成鸿义伸手想将方潮舟扶起来。
但方潮舟并没有顺着对方的手起来,只是抬头笑了一下, “师父, 小师弟起来了, 我再起来。”
提到薛丹融, 成鸿义脸色沉了沉, 他瞥了眼旁边的薛丹融,“他起来做什么, 好好跪着。”
这句话让方潮舟瞬间心安许多, 成鸿义表面呵斥, 但实际上还是认薛丹融这个徒弟的。
“师兄,你不用陪我。”旁边的薛丹融突然开口。
方潮舟看向他, “你忘了我们之前说的话吗?”同时, 他偷偷给薛丹融脑海传音,“你不让我陪,以后我都不陪你了。”
薛丹融抿了下唇, 慢慢垂眼,用长睫将眼底复杂情绪藏起来。
成鸿义见方潮舟怎么都不愿意起身,叹了口气, 他抬首看向天水宗上方,片刻,又低头看向还跪着的两个弟子,转身离开了。
他虽离开,但也下令不准宗门弟子到山门处看热闹,所以守着方潮舟、薛丹融跪的人只有之前就守在山门外的弟子。
这一跪就跪到夕阳消失,虽有护膝,但膝盖还是疼。方潮舟动了动身体,暗暗伸手揉了揉膝盖,才揉两下,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
薛丹融揉的力度很适中,但方潮舟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瞄了下把守山门的弟子,但那些人并没有看向这边,都是侧身面向另外一个方向。
发现别人看不见,方潮舟松了一口气,也不拒绝薛丹融的服务了,甚至还偷偷凑近薛丹融,把脑袋往对方肩膀上靠了一下。
不过他只靠了一下,就挪开了。
*
方潮舟做好了跪几天几夜的准备,但没想到他们只跪到了第二天的天亮时。
成鸿义再度出现,脸色比前一日要好上许多,他先让方潮舟起身,方潮舟察觉到成鸿义态度的变化,所以没再拒绝。
方潮舟起身后,成鸿义才将视线投在薛丹融的身上,说话的语气骤然凶了许多,“还不起来?一身魔气那么重,还跪在这里,你是想带坏其他弟子吗?”
薛丹融低着头,“弟子有违师父所愿,不敢起身。”
“你再跪,就是想把我的面子全部跪没了吗?起来!”成鸿义道。
方潮舟还是第一次看成鸿义这么凶对薛丹融说话,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一声,师徒两人都看了过来。
“潮舟,你笑什么?”成鸿义不解道。
薛丹融虽然没开口,但眼神也是在问方潮舟为什么笑。
方潮舟啊了一声,打马虎眼说:“我笑了吗?没笑啊,可能是膝盖有点疼,我吸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笑。”
他没有去扶薛丹融,跪在山门外本身就是一场苦肉计,既然苦肉计,就一定要让他们的师父心疼,这样的话,薛丹融才能被原谅。
果然,薛丹融不愿意起身,成鸿义最终还是心软,伸手去扶了,还施法给他们二人治疗膝盖,随后就御剑带他们回了一指峰。
金翅鸟之前到了山门外,就飞回了华黎山,至于褐马鸡,它进了薛丹融的收妖袋,在里面休息,因为方潮舟不知道要跪多久,就把褐马鸡放了进去。
他们一回到一指峰,一群人就围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五师弟杜云息。他看到方潮舟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抱住了方潮舟,“二师兄!”
方潮舟五年没见杜云息,心中不由泛出感慨,而这点感慨很快就被旁边的冷气冲散了。
方潮舟顿了顿,默默把杜云息推开了,转抱为拍对方的肩膀,“五年没见,五师弟你长高了。”
杜云息怔住,他早已经成年多年,哪来的长高一说,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方潮舟注意力已经转到其他人的身上。杜云息看着方潮舟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模样,才真正意识到二师兄是真的回来了,原先的方潮舟也是如此,在一众师弟妹们当中很受欢迎。
虽然小师弟薛丹融相貌天下第一,可二师兄方潮舟一张嘴实在能说,谁跟他待在一块,都能被他逗笑。不谈其他,跟二师兄方潮舟相处起来是最舒服的。
杜云息忍不住笑了笑,也挤进了人群里。
成鸿义看到自己的二弟子一回来,就弄得一指峰如此热闹,唇角也勾了勾,然后看向旁边疯狂冒着冷气的小弟子,“随我来。”
薛丹融没动,还皱着眉看着如鱼进了水潭般畅快的方潮舟,但很快,他脑袋上挨了一下,成鸿义的声音凶了许多,“还看!你现在再看,他也注意不到你,走!”
成鸿义把薛丹融带走了,方潮舟往那边看了一眼,又继续跟一众师弟妹们胡编乱造他是如何大战藤蔓精的。
聊得差不多后,方潮舟突然问:“对了,我说得口都干了,怎么一直没有看到大师兄?”
这句话一出,旁边的师弟妹们都沉默了,最后是六师弟白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二师兄,大师兄他……他还在闭关。”
“闭关?大师兄不知道我回来了吗?居然还在闭关,也太不厚道了,我要去找他算账!”方潮舟说完就转身去往大师兄的住处。
*
半个时辰前,华黎山,水镜前。
白衣男人将山门外的动静尽收入眼底,半响,他一掌击碎水镜,枯站原地,他脚旁的白猫窝在一件青色外袍上,喉咙一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外面的光线由暗转亮,白衣男人终是转身走出房间,房间外站着成鸿义。成鸿义听到动静,就立刻抬起头,只是还未说话,便听到白衣男人的声音。
“让他们起来。”
成鸿义大喜,想道一句谢谢师尊,可白衣男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白衣男人就出现在华黎山的最高处,冷风吹卷起他的衣袖,猎猎作响。他冷眼看着远方的蔼蔼云雾,手腕上绑着的红色发带自动松开,随风而去,在云雾中翻腾,最终隐没。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师兄的住处并不远, 方潮舟不一会就到了。他站在大师兄的住处外,还未开口喊人,就发现大师兄住处的结界撤掉了。
大师兄发现他来了。
方潮舟见状, 就走了进去。
进去后, 方潮舟就发现这里跟之前不一样了, 原先一进来就能看到满湖的荷叶红莲。大师兄虽然为人粗矿,却特别喜欢花花草草, 用灵力维持一整年的红莲不败。
不仅如此, 大师兄的住处还种了桂花树, 桃树等, 方潮舟原先还收过大师兄送过来的桃子, 只是现在,无论是湖里的红莲, 还是两旁的树木, 竟然全部枯死。
方潮舟一面吃惊, 一面往大师兄的寝居去,走到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 “大师兄。”
里面静悄悄的,像是无人。
方潮舟顿了一下,又喊:“是我, 方潮舟,大师兄,我回来了。”
这一声出来, 里面终是有了动静。
“二师弟……”里面人的声音嘶哑难听,“你走吧,我无脸见你。”
方潮舟立刻说:“我不走,我还没找大师兄算账,怎么能走?大师兄必须给我买五十本话本,五十斤零嘴,我才会原谅大师兄的。”
话落,房里又恢复了静默。
方潮舟转过身,背靠着门,扬着声音说:“不会那么小气吧?这点东西都不给我买。大师兄,我现在储物戒掉了,变成个穷光蛋,师父肯定不会给我买话本、零嘴,就大师兄你会给我买了,你要是都不给我买,我可怎么活啊?”
他碎碎念着,身后的门突然打开,方潮舟踉跄了下,连忙站直身体转过身,而一转身,他就愣住了。
大师兄比方潮舟要年长许多,但因为都是修士,所以驻颜有术,看起来只像是兄长,可如今这个兄长双鬓发白,若搁凡人当中,便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以上。
大师兄对上方潮舟的眼神,眼里虽浮出惊喜,但也有愧疚,不由低下了头。五年前,他选择放弃方潮舟,带薛丹融和六师弟离开的这件事,一直哽在心里。
方潮舟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若真论起来,就跟他的亲弟弟一样。五年里,他总是忍不住想起方潮舟,甚至梦里也梦过,梦见方潮舟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放弃他。
他身为一指峰的大师兄,要考虑大局,可当他知道方潮舟在地下坚持了十日,命牌才断成两截,总是忍不住想,若是他当时没有抛下方潮舟,是不是能把方潮舟救出来?如若在返程的路上,他信了薛丹融的话,返回地下妖境,是不是能把方潮舟带出来?
这些念头就像罪恶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上,压得他喘不过气,虽然师父他们无人责怪他,可他自己过不去那一关。他总想起方潮舟很小的时候,天天跟在他后面,奶声奶气叫着大师兄。
大师兄长大师兄短,没事还喜欢睡他腿上。
“大师兄。”一声呼唤把大师兄从回忆里拉出来。
方潮舟笑得灿烂,“我回来了。”
大师兄闻言,眼眶不由一热,他转过脸,并未说话,就被人抱住。方潮舟像抱自己的兄长抱住了大师兄。当初刚从地下妖境逃出来,的确怨恨过,但回头仔细一想,大师兄有自己的难处,若是他们为了救他,都折在里面,那更就糟糕,还不如当断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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