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一些小门派的人开始悄悄议论:“确实是这样!如今通道封不上,任何时候都可能被魔界入侵,若是今日又触怒了魔君,谁能知道他哪一日会再来?”
虽说是悄悄议论,可声音不小,大殿上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和叶柘素无往来,自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比起实力强劲的叶柘,他们都觉得顾长安的心魔誓更有保障。
只是……当初要留人的是他们,如今想送人的也是他们,看起来有些可笑。
白楠梦此时沉默不语。
论私,他自然是希望叶柘留下的。
叶柘今日若走了,就不知能不能回来了,他还不想今日就同叶柘永别。
可若论公,他却说不出挽留的话。
一方面,是因为叶柘对那些人说的话不无道理。
若今日留下叶柘,很可能会激怒顾长安。
今日伤及无故不说,他日,顾长安也可能卷土重来。
届时,叶柘被夹在中间,才是真的难做人。
战,伤了师兄弟的情分。
不战,人族危矣。
而且……道源宗久居凌云宗之下,自然是渴望一个机会的。
如今孟尧青曝光掌门一脉的丑事,他自己也对自己罪行供认不讳,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
若今日叶柘跟顾长安走了,顾长安又立下心魔誓,人界就暂时安全了。
从头到尾,只凌云宗损失惨重。
这样的话,道源宗就终于等到了重振之日。
他是想顾全大局,也存有私心。
今日许多人都存有私心,但凌云宗的弟子并不。
他们只是想叶柘留下。
叶柘看了一圈,发现持反对意见的,主要还是凌云宗的人。
他对系统说:“跟他们讲道理好像行不通啊,唉,这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师弟。”
系统:“他们要是知道你心里这么想,肯定叫你滚。”
说完他又给叶柘提建议:“他们挽留你不是出于道义,也不是出于私利,大多都是舍不得你而已,所以讲道理行不通。你得打感情牌。”
叶柘觉得系统的话有道理!
他劝慰弟子们:“顾长安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师弟,他是怎样的性格,我清楚的。他不会伤害我,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如今两届联通,不论如何,都和从前不同了。不管是人界还是魔界,都求一个安心,如今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摆在眼前,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它错过。”
叶柘走到胡建林身旁,对他说:“我十六年前交代给你的任务,你竟一直铭记至今,说明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你的责任心是放在凌云宗身上的,是放在人族身上的,你说对吗?”
胡建林闷声答道:“对!”
叶柘拍了拍他的肩,沉声嘱托:“若论心怀天下,我远不如你,我更乐意偏居一隅足不出户。我会在意那样一件小事,只是刚好在意了,而你被那样一件小事打动,正是因为那样的事在你心里。”
“小人物的心酸,繁多而杂乱,就算我留下也无法一一过问。这部分人我便交托给你了!我相信就算我不在,你也会尽全力照顾他们。”
这样的话,告别意味太过明显。
就算是胡建林这样脑子轴得只有一根筋的人也领会到了。
他不住点头,没出声,怕一出生就哭出来,在叶柘面前丢脸。
过了许久,他才回答到:“师兄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刻也不敢忘!”
叶柘又去了莫霁华身旁:“实话说,我未曾察觉到你对我的感情。但既然你能在我面前装出成熟稳重的样子,我就相信你能真的成为那个样子。”
“现在不是逞一时义气的时候。人界受到威胁,其他宗派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凌云宗,尤其是掌门一脉,从今往后便是在刀锋上行走。”
“我从前未曾夸赞过你,是以为你清楚自己的好。不过今日看来,你似乎并不清楚。那你就好好听着!你天赋很好,也足够刻苦,就顽皮些也没什么,你要记住,你不比任何人差,不需要屈居人后。”
“从今往后,竖儒峰也好,凌云宗也好,人界也好,都要靠你撑着了!虽然如今有掌门主持大局,但你应该知道他今日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只是在强撑而已。他收养你将你养到这么大,是时候替他分忧了!”
莫霁华是第一次被叶柘夸,心里开心极了。
但他又知道,叶柘的话意味着分别,心里难过的不得了。
两种强烈的感情互相交织,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特别难看,硬是把叶柘给看笑了。
叶柘笑了,真是难得。
莫霁华点头应下叶柘的要求。
接着叶柘又找到夏若云。
“你我就不多加嘱咐了,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能在离开之前得到你的原谅,我心甚慰!”
“天高海阔,你何必追随于我,我从来没把夏姐姐当过仆从,你自然也不需要奉我为少主。况且我这个少主有多水,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若云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哼,你别以为我跟他们一样傻乎乎的,三言两语就被你蒙了过去!谁说我是要追随你,我不过是在努力履行和母亲的约定罢了!”
“你说,这个约定重不重要,该不该履行!”
叶柘见蒙不了他,只能另辟蹊径:“确实应当履行,但如今光是要我留下也没用。不如这样,你努力变强,若是以后我在魔界受欺负了,就向你求救,你来救我。”
夏若云其实知道叶柘是在哄他,但叶柘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干脆一扭头,算是放行。
最后,还有一大堆内门弟子需要告别。
从前叶柘同弟子们就不怎么亲近,如今更没必要一一告别。
从一开始,叶柘在他们心里就是高高在上,不可靠近的存在。
如今只要保持这一个形象就好了。
叶柘回到高台之上,面向大殿正门,同时也面向所有凌云宗弟子。
他既是同凌云宗的弟子告别,也是同凌云宗弟子们眼里的他自己告别。
第132章 回家
叶柘对弟子们说:“你们崇拜我,关心我,挽留我,是因为在你们心中我一直都很强。你们将感情寄托在我身上,本质是希望变得更强,因为这就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其实我在哪里根本就不重要,就算我留下,我们也不是天天都见得着。今日我去了,我还是凌云宗的大师兄,对你们来说其实没什么差别。”
“你们不必挽留我。我今天不是以叶柘的身份去的,不是以顾长安师兄的身份去的,而是以凌云宗大师兄的身份去的。就算我去了魔界会受到折辱那又如何,这就是一个大师兄该做的事。”
“不管我身处何处,只要保留我在你们心目中的模样就好了。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保险的,若哪一天魔族进犯,你们就是人界的第一道防线,到时候,不要成为魔族的爪下亡魂,也不要对魔族心慈手软。”
弟子们纷纷应是,高声呼喊:“送师兄!师兄保重!”
声音激昂,听得人热血沸腾。
叶柘的话本来半真半假,但被这样一喊,只觉得自己真的是要去赴死,心中生出些许悲壮。
他转身对掌门行了一大礼,又向在场的各位长辈行了一礼。
不需要任何的语言,只此一礼就足够了。
他最后走向孟尧青,微微一笑对孟尧青说:“我和师尊倒用不上话别,只是希望师尊知道,不管您是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样的过往,您都是我的师尊,这一点不会变。”
“您足够强,若是想我了,来魔界看我便是!”
该交代的人全都交代完了,叶柘不再逗留,转身随顾长安离去。
他之前扔在地上的灵剑化作流光,回到他腰间。
重新挂上去的剑似乎引起了一小阵微风,风牵动他的衣角,白衣飘飘。
凌云宗惊才艳艳的大师兄,此去不知何时能归了。
白楠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自嘲一笑。
他在最后时刻不曾挽留叶柘,叶柘自然也不需要与他惜别。
今日,白楠梦作为揭穿顾长安身份的引导者,几度利用凌云宗。
他伤了叶柘的心,两人之间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样的结果他一开始就很清楚。不管叶柘是走是留,两人之间的情分,今日之后都注定化为乌有。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
可是……今日在场那么多人挽留他,多半是出于仰慕崇拜。
他们喜欢的只是是叶柘的一个虚影,追崇的是叶柘营造出的假象。
唯有他白楠梦,是真真正正地喜欢着叶柘,喜欢真正的他,毫不伪装的他。
不过白楠梦清楚,他和叶柘不会有结果,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嬉笑着同叶柘说话,勉强讨一个朋友当当。
做不了心上人,做个知心人也不错。
如今叶柘走了,知心人也没得做了,但白楠梦还得打起精神,先处理眼前的事。
眼前的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孟尧青的处罚问题。
孟尧青其最罪有三:
第一,精心策划谋杀前任掌门,并掩埋真相数百年。
第二,勾结魔族抓捕顾长安,扰乱论道大会。
第三,两次大开通道造成弟子伤亡。
杀掌门与抓顾长安暂且不论,那是家事,而且也算不得错。
杀人偿命,他报仇本是天经地义。
可是勾结魔族和打开通道却不能忽略。
前者损害道源宗的利益,后者造成凌云宗弟子的伤亡。
当罚!
可如今这情况,谁能去罚他?
除了道源宗那位护山长老可与他一战,还有谁打得过他?
在场众人群起而攻之自然也能胜,但孟尧青灵根特殊,谁动手就显得此人心思龌龊。
可在场的人都还是要面子的。
而且最先动手的一批必杀无疑,死后还会声名尽毁,臭上千百年。
谁愿意?
再退一万步。
不管是千里迢迢去请那位长老来与孟尧青相斗,还是在场众人协力抓他,都不适合!
那不就本末倒置,火烧眉毛还窝里反吗?
如今魔界的威胁尚未远去,若人界仅存的战力又互相争斗,闹起来实在是太不像样子。
若是此时掌门能约束孟尧青,让他主动领罚,倒是能让事情变简单。
但之前众人也瞧见了,孟尧青对掌门的态度实在不怎么样。
掌门毕竟是他的杀父仇人之子。早年为了生存,他还在掌门面前装乖卖巧。
如今什么事都捅出来了,孟尧青不再伪装,对掌门没什么好脸色。
撕破了脸皮,他连好脸色都不给了,自然更不可能对掌门言听计从。
这会儿许多人都不约而同的想着这件事。
孟尧青冷眼看他们犹犹豫豫,一副想说却不敢开口的样子,觉得特别滑稽。
他主动开口道:“这会儿应该都想着要怎么罚我吧,我领罚便是。”
看大家松口气,他又接着说:“不过我也不是什么罚都领。”
“但凡会削弱我修为的都不要提了。一是对修真界不利,二嘛,我这样的灵根若是打不过你们了,保不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众人连忙应声。
生怕说慢了一句,自己就成了那等对他存有不轨之意的贪婪之徒。
处罚他的事掌门开不了口,又得让白兰梦来做这个恶人。
白楠梦建议道:“如今两界通道打开,通道口便时时刻刻都是隐患,不如就罚孟峰主镇守禁地,寸步不得离。”
那个地方确实需要有人时刻守着,而那个地方又有魔气,不是常人能够久居的,让孟尧青去正好。
而且待在一个令人难受的地方,不能离开,与收监关押没什么差别。
让他去守那里,确实算得上惩罚。
他这个建议孟尧青也很满意。
一方面,他本就常年待在归远峰,足不出户,宅在哪里都是宅。不过是环境差些罢了。
另一方面,上辈子叶柘被冤枉,被顾长安关到了通道周围的小黑屋里。他明明清楚叶柘是被冤枉的,却还是没有救叶柘。
如今自己被长久关到那个地方,就当是赎罪了。
他答应下来,即刻准备前往。
与掌门擦身而过时,掌门欲言又止。
他不说,孟尧青便主动开口,替他把话都说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是你应该清楚,我谁都不爱我,谁都不能爱。”
掌门点点头道:“历史上出过两个天水脉大能,都修的无情道。是该如此。”
孟尧青又说:“我从未因为师尊的事情迁怒于你,我如今甚至能心平气和地继续喊他师尊。至于你如何看我,都随你去了。”
掌门不语。
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孟尧青。
他喜欢孟尧青,这是他从很早很早之前就确定的事情。
孟尧青和师兄更亲一些,他就什么都不说,把心事都安在心里。
后来师兄进入通道生死未卜,他本以为自己有了一点机会,可孟尧青待他更冷淡了。
罢了,那他就顺着孟尧青。
孟尧青不愿他提师兄二字,他就不提。
后来孟尧青收叶柘为徒,他自知娶孟尧青无望,也不打算娶妻了,干脆跟着收一个徒弟。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
他回想自己曾希望孟尧青爱他,真是可笑。
隔着血海深仇,能不恨他就是最好。哪里来什么爱?
况且就如孟尧青所说,他的灵根特殊,他谁也不能爱。
就算师兄还在,或许他也不会委身师兄。
孟尧青他不说话,转身走了,可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他说:“我守着禁地,你别来看我。你长得像你父亲,我看着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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