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在桌边坐下了,桌上的菜也是清淡为主,郁宁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吩咐说:“我想吃烧鸡和红烧猪蹄。”
“少爷,病中不宜吃太过油腻荤腥之物。”芙蓉轻声回道。
郁宁态度非常坚决地让芙蓉去办,芙蓉自然不敢违抗太过,只得去了。郁宁等到一口油汪汪的鸡腿塞进嘴里,鲜美的滋味儿在舌尖上炸开,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些——天知道谁说的生病不能吃得太油腻,他每次生病,就都想吃点重口味的,什么肯打鸡金拱门烤鸭猪肚鸡海鲜火锅烧烤,来者不拒。
毕竟吃了肉才有力气恢复嘛!人类努力了几十万年爬到了生物链顶端又不是为了吃素来的。
等他吃完,搁在一旁的药也差不多温了,芙蓉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了,便目光灼灼的看着郁宁,将药碗放在了他面前:“少爷,喝药了。”
郁宁:“我不喝,倒了。”
“少爷,先生吩咐了……”
“你就当我喝了吧。”郁宁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这种东西喝不喝的师傅也看不出来,又不是我今天喝了明天就能空手接白刃,你只管照我说的做。”
“奴婢不敢!”芙蓉躬身道:“少爷还请不要为难奴婢。”
“什么叫做你不喝我也看不出来?”突然有人道。
郁宁一脸咸鱼状的看向了大门,只见梅先生带着一个面生的背着药箱的富态老人和阿喜走了进来,好巧不巧,刚好就听见了郁宁最后一句话。郁宁趴在桌子上,一副‘你骂就骂,反正我今天要是能喝了这碗药我就从天台上跳下去!死外面!绝不真香!’的无赖模样,有气无力的说:“师傅安,太医安。”
他连站起来行礼都懒得。
“你像什么样子!”梅先生在他身边坐下,与旁边的王太医说:“劣徒顽劣不堪,太医还请见谅。”
“郁先生坦率真诚,又怎么能称得上是顽劣不堪呢?”王太医摆了摆手,并不以为意,甚至还夸了一句郁宁,他走到郁宁身边,取出腕枕放在一边,说:“郁先生,还请伸出手放到腕枕上。”
郁宁不甘不愿的抬手放在了腕枕上,太医也不嫌弃,十分有耐心的帮他把袖子卷上去了一些,这才伸手给他搭脉,没一会儿就收了手,慈眉善目的说:“郁先生身子无大碍了……以后好生将养就是了。”
“多谢太医。”梅先生比了个手势,自然有人来送太医出去。他看向郁宁,问:“你喝不喝?”
“不喝!”郁宁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阿喜见太医走了,这才凑上来唧唧喳喳的说:“少爷别犟了,这次阿喜可不帮您,您就赶紧喝药吧!喝药才会好得快呀!”阿喜眨了眨眼睛:“少爷再不喝药先生就要发火啦!”
郁宁说:“我又没病……太医都说我好勒,干什么还要喝药。”
“是我纵得你轻重不分。”梅先生眉宇间怒意大盛,到底记得郁宁刚刚痊愈没直接伸手教训他,他屈指在桌上扣了扣,唤了芙蓉:“给他灌下去!不喝也得喝!”
芙蓉在一旁答道:“是。”
说实在的,这一屋子的人里头除了梅先生郁宁一个都打不过,真要动起手来他就是个弟弟,芙蓉得了令,出手如电一般的扣住了郁宁的下巴,另一手将药碗向前一送,也不知道她按了郁宁脖子上哪里,郁宁喉头一松,一碗药就那么直挺挺的给他灌了下去,等到郁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苦又涩的味道迅速占领了他整个味觉。
梅先生冷笑道:“既然都拜了我为师,想早死也得看为师同不同意!”
“先生——!少爷,你就听先生一句!先生拿到您的医案脸色都青了一早上了!”阿喜叫了一声,没叫住梅先生,只能跟着追出去了。
郁宁的舌头都快被苦了吧唧的药汁子残害得不行了,梅先生看了他几眼,见他毫无悔过之意,丝毫不知道爱惜身体,气得拂袖走了。芙蓉给郁宁灌完了药,跪在地上没敢起来,梅先生走了她才膝行着上前道:“奴婢冒犯少爷,自请受罚。”
梅先生一走,郁宁连忙自己拿了桌上的茶壶连灌了三杯茶水,才把嘴里的药味儿给压了下去,此刻看见芙蓉就心烦,虽然知道她也是受命办事,但还是心情糟糕得很,摆了摆手说:“罚什么罚……下次灌的时候最好再灌得干净点,我嘴里到现在还是一股子药味儿。”
“是。”
***
梅先生回了房间,顾国师正在看书,见他含怒而来,放下手里的古卷问道:“这是怎么了?”
梅先生恼怒的说:“还不是那个小畜生!”
“阿郁?他怎么了?”顾国师问。
梅先生想到郁宁就来气,吩咐阿喜:“你说。”
阿喜连忙道:“少爷不肯喝药,还打算骗先生来着,结果被先生逮了个正着……后来先生让芙蓉姐姐把药给少爷硬灌下去了。”
顾国师听了不由噗嗤一笑:“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
“他轻重不分,不爱惜自己身体,还多大点事儿?”梅先生陡然拂袖,将桌上的茶盏拂到了地上,上好的青花瓷叮叮咚咚碎了一地。梅先生摔了一盏觉得不解气,又把桌上剩余的茶盏也给砸了。
“看来是真得气狠了。”梅先生气急了就喜欢砸东西这个习惯已经有数十年了,顾国师伸出手拉着梅先生的手瞧他伤着没有,边说:“年轻孩子怕喝药那不是很常事吗……怎么到你嘴里就这么严重了?”
“快而立之年了还年轻?大半辈子都快过去了,换了别人我徒孙都能成亲……”梅先生愤然道,说了这一句才又满脸古怪的住了嘴,他联想到郁宁平时的行为做派,道:“……还真有可能是怕喝药。”
郁宁这人明明不小了,明明一人生活在山间,明明在外人面前十分稳重妥帖,但是就这一年来相处,梅先生可没看见他半点把自己当作大人的模样,俨然就是个娇气又赖皮的小混账,最可怕的是,这放在郁宁身上似乎天经地义一般,毫无违和感。
“呵……”顾国师斯里慢条的用指尖轻轻揉着梅先生刚刚摔东西的碰着的红了一块的地方,吩咐说:“去看看,少爷那边是怎么了。”
旁边青衣婢应道:“是。”
半晌,青衣婢来报:“少爷喝了药,先是喝了三杯茶,又让芙蓉去厨房取了点心茶果……还指明了要甜的。此刻正泡在温泉中,芙蓉劝了半天都不肯起……”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非常难以启齿的说:“现下正用果子沾糖霜吃。”
“……”梅先生听了又是恼怒又是好笑,他真真的是要气死在这小畜生身上!
第36章
郁宁说:我就是猝死, 死外面,从天台上跳下去, 我也不会去主动喝中药的!不会真香!
然后郁宁被灌了两天药发现腰不酸了脖子不疼了晚上睡得香了白天精神倍儿棒了甚至连头发都感觉乌黑亮丽了那么一点儿后就瞬间被真香定律给真香了, 再也不用芙蓉顶着他‘啊我死了’的眼神继续灌他药了。
梅先生和顾国师两个人自从到了这个庄子上,基本就不怎么露面了。本来梅先生每天查他功课的时间现在干脆就没有这一说了,来这里还不到七天, 除了刚来那天见着了梅先生,其他时间他就是去找人,也大多会被青衣婢挡在门外面。
知情识趣的郁宁也没兴趣赶着上去吃狗粮的癖好,自顾自的泡泡温泉调养调养身体,还跟芙蓉学了两招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的太极剑, 就算是有形无神,看起来跟现世里晨练的老太太老爷子们的招式没什么两样, 也让他高兴了很久, 从此大清早就又多了一个习惯——比划两下太极剑,权当是强身健体了。
顾国师庞大的侍从婢女管事团队中人才极多,郁宁没几天就腻歪了太极剑,又找了一个青衣婢教他弹琴, 郁宁也不求什么基本功扎实,能弹得多惊艳动人, 人教会了他辨认音阶, 又弄了一首初学孩童的入门曲目糊弄他,郁宁也不觉得生气,花了两天学会了, 也高兴得不行。
陆陆续续还安排上了书法和下棋课程,等到梅先生回过神来从顾国师那个吃人的妖精的盘丝洞里爬出来的时候,发现郁宁居然自得其乐的给自己安排了满满当当的课程,完全不需要他来督促。
要知道徒弟肯上进用功那是好事,奈何和古玩有关的东西郁宁一个都没学,给他的那一本《明石经》雷打不动一天就背一篇,半个月过去了,半本书都没背完。梅先生想起来要考校郁宁功课的时候发现郁宁背书背得是挺溜的,然而等到上手实物就一脸懵懂全靠猜了。
不过这个也没法子,想他前面三个徒弟哪个不是金玉堆里长大的,任什么奇珍异宝看一眼也就明白了七八分,唯有郁宁,长在草堆里,什么都没见过。不过古玩这一行,确实是要靠长期的积累才能够发光发热,梅先生打定主意要把郁宁的带到长安城去见见世面。
半个月后,自觉玩够了的郁宁跑去和梅先生和顾国师辞行——一玩就将近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现世过去了多久,他也该回去看看了。他才不承认是开始想念高科技的生活了呢。
“为何要走?”梅先生皱眉道:“你不跟我们回长安?”
“这个……徒儿不想去。”郁宁总不能和先生说门就在这里,他得守着吧?
“胡闹。”
顾国师倚在一旁的塌上,气色红润,顾盼有神,显然是这几天过得极滋润的,连带着梅先生的气色看看也不错。他手中拿着一颗橙子,用小刀把橙皮切成盛开的莲花状,又讨好的放在了梅先生面前供他取用。
顾国师倒是不介意,他劝道:“不去也就不去了,这两年长安要乱,他不去也好。”
“不行。”梅先生一口拒绝。
郁宁与顾国师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的眼神,顾国师比了个嘴型,意思是让郁宁先答应。有师公助阵,郁宁就一副勉勉强强同意了的姿态,和梅先生他们定了一个启程的日子就回房了。
***
是夜。
芙蓉来禀报他国师想要见他,郁宁同意了,芙蓉便带着他走到了花园中。此时夜色正好,顾国师让人在花园中点了几盏灯,湖中的锦鲤被光芒吸引纷纷露头,顾国师就趴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喂鱼。
郁宁上前一步,拱手道:“师公。”
“嗯。”顾国师示意让郁宁坐下,边说:“你第一次离开平波府?”
“是。”郁宁摸了摸下巴,原本想找两个什么水土不服的理由来搪塞过去,结果自己在这段时间在庄子里好吃好喝的,下巴还圆润了一些,实在是没脸说自己吃不好睡不香。只得羞涩一笑:“外面什么都好,但是我还是想回家。”
——真话,没毛病。
顾国师抓了一把鱼食洒在了池塘上面上,池塘中的锦鲤骤得吧湖面挤成了一匹让人眼花缭乱的绸子一样,他道:“阿若性子犟……罢了,我也不问是何事了,问也是白搭。”他抬头看向郁宁,眼中似乎有流光闪过:“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我着人送你回去吧。”
“……多谢师公。”郁宁摸了摸鼻子,内心也松了一口气。顾大人漫不经心的指了指一旁小几上的几本书,笑得跟只狐狸似地:“但也不是没有条件的……阿郁,你好好把这几本书背了,下次再见,我可是要考校的。”
郁宁心有所感,凑过去一看果然是什么《风水要术》之类的书籍,看来顾国师收他为徒之心不死,此时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点头应了。
顾国师听郁宁同意了,便让郁宁抓紧去收拾东西了,郁宁人还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呢,顾大人给他指了两个侍卫让他们带郁宁回平波府。
然后郁宁十分没脾气的趁着夜色跟着两个侍卫就溜了。
翌日梅先生得知这个消息后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郁宁还能有这个操作——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顾国师所为,顾国师不同意,郁宁连庄子的大门都出不去!
顾国师见梅先生看向他,露出一个温良如玉的笑容:“阿若为何这般看我?”
梅先生:“……顾!梦!澜!”
顾国师一把搂住梅先生,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梅先生听完一怔,脸上怒意暂退,最后只得长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他去吧。”
“……”梅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说:“来两个人,赶在他们回去之前,去阿宁那房子里帮他把秋千给搭起来,我梅先生的弟子怎么连搭个简单的秋千都不会……”
***
等到郁宁星月兼程回到自个儿山上的宅子的时候,发现院子后头被人搭了一架秋千,用的就是他之前选中的紫竹,漂亮又结实。
郁宁没忍住坐了上去,怡然自得的晃了晃。
“谁给我搭的?”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侍卫看了一眼秋千,说:“应该是留在平波府的同僚搭的,是梅先生吩咐我们为少爷搭一个秋千的。”
另一个侍卫补充道:“先生吩咐了让我们不要告诉少爷!”
“那我就当没听见。”郁宁想到梅先生那别扭的性子,想着他知道他溜走时候的模样,希望师傅别给气出毛病来,或者说是师公就是为了争宠才施了这一招釜底抽薪?把他调走了才好在师傅面前使劲抹黑他的形象?
郁宁坐在秋千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顾国师不安好心,脸上却笑得跟朵花似地。
没多久,郁宁就让侍卫回去复命了。侍卫一走,郁宁从门回到了现世。现世如同他走的时候那样静悄悄的,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看,发现手机因为没有电已经自动关机了,而桌上的智能时钟上的日期距离他进入之前已经跳过了三格,也就是说他在那一头待了接近一个月之久,而现世却只过去了三天。
郁宁满意的不行,也顾不得现在大清早的就跑到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后就飞扑到了自己床上,看着电量已经涨回去的手机,如饥似渴的打开了游戏——他已经当了一个月朴素得只知道学习的古人了,他本来以为他已经戒断了手机这玩意儿,但是没想到敌方太过强大,郁宁的自制力根本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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