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也没人怪罪亲人的自作主张,堪堪只学了三个月但基本的礼仪风度还有的弟弟堵住了悠悠众口。
他的肉身被封在了游戏仓营养液中,从此后,日日只能借着不可捉摸的网络窥探外面世界。那时依然是夜晚,他借着更换“住处”的间隙,将生命中最后一次夜空留在怀中。只是很可惜,夜幕沉沉却没有星星。
……
…………
沈却云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挥袖将源源不断的剑振开:“你要是整天只想着做这些无聊事,也就罢了。毕竟这是你的琉璃界,不是我的。”
他抽出破破烂烂的神识,最后一眼看到珠内突生万丈悬崖,一人背对他而立,衣衫破旧,听闻此言,似要回头。
沈却云不再回去。
一出了灵珠,便急忙捂住嘴唇。片刻后挪开,衣袖上沾染着点点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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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孔昭回用软趴趴的奶音唤着。
换作他人,早被这面容娇憨声音软糯的乖乖女俘获了,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可是上清山河剑主哪里是寻常人,见过的温香软玉不计其数,怎会被轻易迷惑,当即冷下脸:“再说一遍,拿出来。”
她面容本就锋利逼人,冷着时更有魄力。
“……”孔昭回缩缩脖子,不为所动,背后的糖葫芦被她紧紧捏着,“不给。”
裴惜给气笑了,点点她的脑袋,道:“孔昭回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这糖葫芦都多久的?两天前的你还留着?吃不坏牙也要吃坏肚子。”
孔昭回眨巴眨巴眼睛,神情纠结:“可是,这是叔叔给我的糖葫芦。”
趁着她一时不慎,裴惜立马伸手将那串糖葫芦夺了过来。
“啧。”她有些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着木串,一串糖葫芦被吃了四颗,剩下的三颗发挥最后的光和热,将粘稠的糖汁泼洒开,浇得一整条都是,看着就令人倒尽了胃口。
裴惜纳闷,心说:“我什么时候亏待了你,想吃,再买不就成了”
孔昭回好似读懂了她的心思,解释道:“这是叔叔送给昭回的礼物。”
你收的礼物还少吗。裴惜笑了笑就要说,却被孔昭回的下一句话给挡回去了。
孔昭回:“这是除了娘亲之外,昭回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裴惜沉默了。
连带着孔昭回天真烂漫的神情也郁郁下来。
她被人强塞到那酒楼老板娘的肚子里,都说女人一看孩子便知是不是自己的骨肉,她自老板娘肚中出生,却被认为是灵胎降世,老板娘供着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待她如寻常母女。
直到后来被裴惜接手,她才体味到几分人间母女的情谊。
不过也只是几分罢了。
孔昭回想到什么,问:“娘亲,到底是何人将我托付于你的?”
她又一次问起了这个问题,此前裴惜都是转移话题,或者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来搪塞她。今日不知是因这一串糖葫芦突生愁绪,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孔昭回突然又想知道其中的答案了。
裴惜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真想知道么?”
孔昭回十分乖巧点点头。
“嗐,”裴惜叹了口气,漫不经心道,“其实也不是个人。”
“是妖?”
“也不是……”裴惜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字句,“只是一种天生地养的灵物吧。它见我丧女哀痛失却生意,便要我来照顾你。”
敏感捕捉到其中字眼,孔昭回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娘亲并未成亲,也没听说她有女儿……
裴惜:“我来这里之前,有个女儿。”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去世了。”
“娘亲,我想吃煎饼了。”孔昭回突然道,闷闷的。
她心里不知怎么酸酸的,好像被人倒了醋在里面——她之前还奇怪呢,怎么这位突来的便宜娘亲待她这般好,衣食住行无一不周全的,还为她求了那甚么丹药,让她脱胎于凡人,逢年过节的礼物也不少的,原来是这般缘故。
她这是被人当成替身了!
不知怎的,孔昭回脑海中冒出“替身”这个语意颇为丰富的词语。南海的白家便以炼制替身出名,没什么奇怪的,但此刻这个词放在现在语境中,突生了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孔昭回赶紧收敛神思,将脑海中冒出的另外几个诸如“白月光、渣贱”等词抛开来。
裴惜歪腰牵起她的手:“又不高兴了?”看了看方向,拉着她往东面走去,“娘亲带你去吃经典煎饼,色香味俱全,保管你吃的连舌头都要吞咯!”
孔昭回微微落后半步,随她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突然小心翼翼问:“我是娘亲的女儿吗?”
裴惜脚步微停,下一刻又大步向前恢复正常,她摩挲着孔昭回柔软的掌心,斩钉截铁回了一句;“当然是了。”
当然,不是了。
第31章 剑名
奉波大会在中域子台府举办,一甲子一届,由一芥书院主办。大会时,各洲各门派的青年才俊纷纷赶赴中域,在奉波台上一决雌雄。胜者,扬名四洲;败者,也不会受人嘲笑,从中汲取经验,卷土重来未可知。
不过个人成败暂且不论,其中还隐含着各洲各宗的暗地交锋,是试探彼此实力的重要机会,是以无论何人都是拼尽全力去争斗。
正式开会的前两日,北洲和东洲的人差不多都陆续到齐,唯有南洲,因刚好撞上他们一年一度的海兽祭,会晚来几天。奉波大会分为两个部分,大抵要持续十余天,前几天是根据各洲各派参与者安排对阵决出胜者,剩下的时日便是守擂自由比斗的环节。为了照顾南洲人,便会特地将他们的对阵延后几日。
因与卓山玉双修,沈却云在书院内逗留多日,最后被李知抓了壮丁,说让他去接待客人。
天可怜见,沈却云这游历几十年,不要说各宗门的顶头BOSS了,就说是高层,见过的都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和下面的人打打交道。他只想吃瓜看戏而已,可不想忙前忙后当个保姆。
纵使他搬出各种理由,也被李知一一否决。
李知:“你堂堂剑尊的亲传弟子,上一届奉波大会的胜者,不见人也太荒唐了吧!那群老家伙老早就说要认识认识你了,行了,别找借口,快去!”
沈却云:“……”
他还是被推着赶着上架了。
和他一同被赶鸭子上架的还有留任讲师的应无识,在藏书楼内钻研古剑籍的柳月芙。
熟悉的两个人,熟悉的队伍,真的是缘分啊。
隔了这么些年,应无识还是老样子,一点为师者的风范也无,吊儿郎当没个正形,见了沈却云便搂肩搭背兄弟长兄弟短。柳月芙也还是那个样子,端着温柔贵女的姿态,碰到有关卓山玉的话题便绵里藏针阴阳怪气。
沈却云心累啊。
他独自送走了摘花派的抠脚女大佬,送走了问天教的邪教传教士,送走了风无门的三无小萝莉……整整和一百多余各行各业的大佬纠缠了一上午,一边的应无识和柳月芙还在就“卓山玉到底配不配得上剑尊之名”而争论。
沈却云:“……艹”
“我说你们,是不是该醒过来干活呀?”他露出和善微笑。
“等会儿,我还没跟她说明白,”应无识很是霸气一摆手,继续说,“你说剑尊品行有污,你从哪知道的,有证据么?没证据就别胡说懂?”
柳月芙:“我倒是有证据呢,只是怕道友看了会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你——那你拿出来啊!别不敢拿!”
沈却云张手将面红耳赤的二人分开,道:“行了,还没盖棺,怎么就定论了。要得出结论,也得等我们死后了。”
应无识犹自不服,反驳道:“死是不能了,等我们飞升之后再一决高下!”
柳月芙则很快镇静下来,又是一番温柔解意的笑容:“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沈却云扶额头痛绝望。
“在说些什么呢。”
一道声音突然插入,打断这僵持的局面。
沈却云注意到柳月芙表情一僵,很快便收敛了略有恣肆的笑容,恢复以往僵硬得跟贴上去似的表情。顾不得细想,沈却云领着两人向对方见礼。
此人看着模样清俊二十来岁的样子,穿一身显眼白衣,领口绣着烫金云纹,腰间垂着一枚云纹白玉佩,身后并无旁人。
仅一个照面,沈却云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沈却云:“柳掌门。”
此人乃是上清派掌门柳至,合体期修为,那个前不久被灭掉的柳村里的村民,便是他的亲戚。虽然隔了几百代的亲缘,但到底体内留着一支血脉。
柳村被屠戮,不仅是伤他心,更是打他的脸——柳村虽小,但琉璃界所有人都知道柳村的柳是柳至的柳,没人敢打柳村的主意。如今却有人直接屠村,这不是逼着柳掌门发火吗。
可如今看来,柳至神情温和淡然,没有半分的杀伐之气。
他是否动怒沈却云不清楚,不过他的伪装功夫是到家了的,毕竟有一张比柳月芙还要出色的笑脸,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柳至扶起三人,不见大派掌门的骄矜,反而十分平易近人,像是长辈关心晚辈一般询问课业生活,应无识简直受宠若惊。而他待沈却云,平常如不知道他是剑尊弟子一般,这就让沈却云很舒服了。
只是在对待柳月芙上,柳至的态度就过于平淡了。
柳至:“你素日里不妨多向剑尊请教。”
柳月芙:“是。”
——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唯一对话。
修士子嗣艰难,柳月芙是柳至唯一的女儿,不说是爱如眼珠,也该是时时呵护吧。这柳掌门见了亲女儿,笑容都没多半分真心,也不询问女儿生活是否如意,开口便提到柳月芙最讨厌的人。而柳月芙呢,面对柳至的笑容,比对旁人还要假,就跟模具凹出来一样。
这父女俩的关系,说一句“普普通通”,都是沈却云违心了。
这简直比陌生人还不如啊!
柳月芙为什么对卓山玉这么阴阳怪气,又为什么如此依恋裴惜,沈却云总算是明白了。
简而言之,柳月芙她缺爱啊!
送走柳至之后,三人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
回宿舍的路上却又碰上了来寻人的卓山玉,三人队伍便又壮大了一分。
“你们适才见了哪些人?”卓山玉背手走在前面,漫不经心问道。
沈却云:“都是些宗派的掌门。”
“哦?”卓山玉兀的转头询问,“可有见过你柳掌门啊?”
“你柳掌门”?
沈却云:“……?”
好似看出了他的疑惑,卓山玉解释道:“我是上清派的人,你又是我徒弟,怎么说也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吧。”
还没等沈却云应答,柳月芙便接过话头:“那不如等毕业之后拜入我上清派如何?”
呃……
等我做完这件事之后估计你们都不敢迎我入派。沈却云咽下这句话,却只是说些其余的话转移话题。他一说柳至,柳月芙便不再插嘴,由是与卓山玉明里暗里针锋相对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一路上无事,却又在将将经过止戈台时出了事故。
止戈台就在书院正中央,奉波大会虽还没开始,已有不少外洲之人在此附近徘徊,或是打探对手实力,或是趁机与人交好。
一名身体粗壮、满脸胡须的男子拦住了四人去路。
张口便说:“请沈道友赐教!”
声音不加收敛如洪钟,止戈台附近之人皆停下手中事,转头望来,四人成了视线中心。
沈却云好脾气道:“请问道友何人?又为何要同我比试?”
哪知此人听了他的话,愣愣道:“难不成你就是沈却云道友?”
沈却云:“……”
应无识大大咧咧环上沈却云肩膀,道:“大个子,你也太没心眼了吧,既不知沈却云长啥样,竟也直接拦了我们,万一认错人了要怎么办?”
这大个子显然是个憨憨,道:“是有人告诉我的,可我也没有认错啊。”
应无识:“万一啊,万一呢!万一那个人捉弄你呢!”
大个子:“可我也没有认错啊。”
应无识噎住了。
大个子又说:“我是东洲散修武流,听说你是上一届大会的魁首,还请赐教。”
沈却云不想动手:“我是上一届,你是这一届,没什么好赐教的。”
大个子好似没听懂他言外之意,继续憨憨:“听他们说你是剑尊的徒弟,却只用术不用剑,我来问问你,究竟是凭何被收为剑尊弟子的。”
“……”沈却云转身的脚步顿住。
此话一出,周遭人亦议论纷纷。沈却云的实力,是没人质疑的,只是他被收为剑尊徒弟一事,却也令很多人不解,毕竟从没人见过他出剑。
有同是三千剑道院的人现身说法,说他连柄剑都没有,却在术法和理算上有超出常人的天赋,曾惹得藏书院李知和术院开云为他大打出手。
“是啊是啊,他到底为什么能如此幸运。”
“我听说啊,他根本没法学剑,是有背景呢!”
“真如你所言?”
……
话说的越来越难听了。
当事人沈却云还没什么反应呢,卓山玉就冷下脸质问:“谁跟你说的?”
大个子:“我答应他了,不会说出他的名字。”
卓山玉笑了,眼中却毫无笑意:“你要问,不如来问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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