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曦看着顾七慢慢往前走,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后腰抵在窗框上,退无可退,心里暗恼。
往常的时候也没发现他这么积极啊!
“先生?”这时候,顾七的手已经碰到了水盆边儿,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身下还立着,欧阳曦怎么敢把水盆让出去?奋力往后一拽。
本来只是想把水盆抢过来,谁知道顾七根本没拿紧,他又用力过猛,铜盆一下就朝着他撞过来。
好巧不巧,正好磕在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力道不重,又疼又爽又刺激,欧阳曦没忍住闷哼了一声,手下脱力,一盆子水就都撒在了身上,铜盆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完蛋了。
欧阳曦一手捂住脸,一手放在腹部,可是厚重的外袍刚才就脱掉了,剩下的内衫虽然也是广袖,但是极薄,刚才又沾了水,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隆起的弧度十分明显。
破罐子破摔。
欧阳曦突然将挡在脸上身上的手都拿开了,往后拄着窗框,半眯着眼睛看着顾七,一副我就这样了你能怎么滴的表情。
脸皮向来城墙厚的欧阳曦,耳尖却突然红了。
顾七却镇定得很,极快的扫了眼欧阳曦身下,然后又看着他的脸,眨了眨眼睛,接着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弯腰捡起了水盆,然后又在旁边拿了抹布将地上的水清理干净了,最后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盆往外走。
看着顾七的背影,欧阳曦终于松了口气。
“先生……”欧阳曦又将那口气提了起来。
明显看出顾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先生以后去温玉楼那些地方,那儿的酒水里,大多都有些……”顾七顿了顿,“助兴的药,先生还是少喝一些为好。”
顾七想了想,公子常对他说,要好好照顾先生,他也是男人,虽然寡欲,但也知道这样的情形必然是难受的。
想罢,又道:“先生若是有需要,府里出门右转,便有个妓馆……”
欧阳曦眼神如刀,直勾勾的盯着他。
顾七嘴边的话一顿,觉得可能欧阳曦也不乐意这样出去见人,便道:“先生若是实在难以忍受,顾七也可以……”
欧阳曦挑了挑眉。
可以干嘛,可以献身吗?
“帮您找个姑娘过来……”
欧阳曦脸色一僵,“……滚!”
看着门关上,欧阳曦才算彻底松了口气,走到门口将门栓上了,躺回到床上,低头看了看闹了这么半天还是昂首挺胸的小曦,悠悠叹了口气。
可真是丢死人了。他这半辈子,还没丢过这么大的人呢!
妓馆里的酒确实大部分都有药,但是他是谁,有药的酒一闻就闻出来,怎么可能还喝下去,还喝了那么多。
狠狠揉了把脸,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认命的把手伸了下去。
要不是顾七又来这么一趟,他原本觉得,自己还是能忍得下去的。
良久,光从窗户照进来,暧昧的暖色将窗上糊的白纸都染上了颜色,窗台上那盆不知名花草的叶片在窗上映出两道细长的形状,中间是橘色的亮色,像是手握着炙热的阳光,水盆掉地上时溅上去的水还没干,映在窗纸上,星星点点的,暧昧又漂亮。
第26章
这天过后,顾七是没怎么样,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反倒是欧阳曦,除了吃饭还有给顾七吃药的时间,都在屋里闷着,其实就是觉得看见顾七有些尴尬。
按理说,那是一个男人的正常反应,喝了酒控制不住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自己心里想什么他自己明白啊,大白天的就是抱了一下,闻着人家身上特别平常的皂角的香味儿,就……硬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像个没经历过事儿的毛头小子一样。
这要是让沈清知道了,非得笑死不可。
他是待着没事儿就愿意调戏顾七,但那不是让自己出丑。
但是两人就住一间院子里,还是住隔壁,只要一出屋,基本上就能看见顾七,索性他也不闷着了,反正顾七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但是一提到这儿,他又觉得有点儿不爽,他觉得吧,他虽然考虑到顾七的性子,表现的没那么露骨,但是平常对他好,护着他,稍微有点儿经验的人就能看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没看上次顾九过来的时候,看着他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吗?他当时虽然没说,但是肯定也猜了个□□不离十了,
顾七没经验看不出来,他也不怪他,但是听见顾七说要给他找个女人的时候,他还是心气不平。
要被顾七气死了。
“黎淳他们俩呢?”欧阳曦从药房里出来,问顾七。
顾七道:“听说燕北的一家拍卖堂里有一株奇药,黎大夫说过去看看。”
“哦。”欧阳曦点点头,这事儿他也知道,是紫砂藤。
紫砂藤和落茗根是并列的奇药,药效被传的很灵。
传言最近传燕北之地出了根紫砂藤,被人拿到拍卖堂里去卖,不少人过去想要将之收入囊中,但是也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
不过欧阳曦估计是假的,想来黎淳也不太觉得是真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也是碰碰运气,过去看看。
毕竟紫砂藤这种药,药效不用和传闻一样,但只要有一半的药效,对顾笙歌的毒都是个好事情。
本来他还想着,等过一段时间,他带着顾七去一趟燕北,顺便在那儿玩一段时间,还能发展发展感情,没想到,黎淳没打声招呼就去了。
“先生,今天今天你在铁铺打的东西应该就好了,可要去取?”顾七一边替欧阳曦磨着药粉一边道。
欧阳曦埋头在医书里,道:“赶趟,晚些时候去也无妨,现在外面太热了。”
顾七点了点头,继续将欧阳曦递过来给他的药材磨成粉。
把药磨粉,看起来是个挺容易的活,但是得一遍一遍的重复同一个动作,真要干起来也挺累的,天气又热,闷在房里,即便窗户开着,也热的不行。
欧阳曦从医书里抬头抽空看了眼顾七,道:“要累了就出去歇会儿,透透风,药也不急用,一会儿再磨。”
欧阳曦还在这儿,顾七肯定是不能自己出去歇着,摇摇头,继续手上动作。
“顾七,”欧阳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医书放在了一边,拿了不少药材,搬了个木墩坐在顾七旁边,一边挑拣药材,一边找话说,“你跟着顾笙歌多长时间了?”
顾七手底下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道:“大概有五六年了,基本上是从公子建了浮安楼之后,我就跟着公子了。”
“哦。”欧阳曦哦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什么,道:“你的功夫是什么时候开始练的?应该不是跟了以后才习的吧?”
顾七手底下的功夫扎实,无论是内力还是身手,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五六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是想练成这样还是不可能。
顾七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我以前的时候是另外一个……组织里的。”
说到这个组织,欧阳曦发现顾七脸上浮现出一丝类似恐惧痛苦的神情,但只有一瞬间,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顾七已经恢复了以往那副平淡样子。
那个地方一定让他很痛苦。
此时欧阳曦觉得,不应该再问下去,但是他还是想问。他想知道关于欧阳曦的一切事情,其实要是问顾笙歌也可以的,但是那不一样。
他就是想听顾七亲口说。
而不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他的从前。
若是这件事让他觉得很难以回首,但还是肯对他说,就说明顾七是接受他的。
“那个组织……”即便是问,欧阳曦还是好好斟酌了下措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顾七犹豫了一下。
欧阳曦突然就后悔问出来了,顾七要是不想说,那就说明并没把他当做可以交心的人……这样,还不如不问。
正当他想说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的时候,顾七开了口。
“也就是一个杀手组织,只不过他们培养杀手的方式残忍了点儿。
他们挑了许多小孩子进去,教他们练武,然后把他们放在一起,不给食物,不给水,等到最后还剩下十个活着的,才算结束。”就像是炼蛊,选出蛊王一样。
一样的方法,一样的残忍。
顾七手里的动作停下了,不自觉的捏了一下左手虎口的地方,“那里出来的杀手都很狠辣,盯上的人从不会有活口……”
其实不只是狠辣,简直就是没有人性,阴冷嗜杀,像是头野兽。
但是下意识的,他不想对欧阳曦说,他怕他也将他当成那样的人。
顾七说的轻巧,寥寥几句带过去,但是欧阳曦却可以从这几句话背后听出那个地方的阴暗恐怖。
他虽然无父无母,但是三生有幸,被老头子捡了回去,虽然那人自己都挺不着调的,对他也都是散养着,但是好歹也没让他受过什么苦。
身在江湖之中,老头子又是个八卦的,像是这种地方的传闻也听过不少,但是那时候就当做故事听了,怎么也没想到,过了许多年以后,他能同那种地方出来的人离得那么近。
那些地方一般都是只挑七八岁的筋骨好的小孩子训练。小孩子嘛,容易控制,学东西也快,基本上在那时候给洗了脑,以后一辈子都只会成为听命令做事的杀人机器。
其实道听途说实在是不能让人想象出那种黑暗艰辛,他也不能对顾七的遭遇感同身受,他只是心疼,心疼那个时候的顾七,心疼有那段遭遇的顾七。
“你的手怎么了?那时候受得伤?”顾七按了下虎口之后将手拿开了,欧阳曦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有一个圆形的疤痕。
顾七忍不住又摸了一下,道:“嗯,被人用筷子扎了一下。”
欧阳曦眼角抽了一下。
筷子这东西钝,便是能杀人,也始终比不上刀子锋利的,这样扎到手里,想必痛极了。
手上的药材也不挑了,随手扔在一边,走到另一边在顾七身旁半蹲下,去拽他的手。
顾七躲了一下。
欧阳曦轻斥,“别动!”
强硬又温柔的拽过他的手放在一边膝盖上,拇指在那出疤痕处轻轻摩擦,“疼吗?”
声音低哑,顾七指尖一颤,但还是没有把手抽出来,摇摇头,“不疼。”
“当时呢?”
顾七抿了抿唇,没答话。
自然是疼的。
疼到即便后来又受过无数的伤,比这严重的也有很多,但是一说起身上哪道伤最疼,还是这个最微不足道的伤口最疼。
或许是年幼时候感知太敏感了些,也才记得更久。
欧阳曦盯着他的手,像是要透过这个伤疤,去到当时顾七受伤的时候,将伤他的人都杀了。
“伤你的人呢?”
“我杀了。”顾七沉默了下,“当时他们也只是个孩子。”
欧阳曦不语,他们也是孩子,他也为他们的遭遇可悲,但是他不认识那些人,他只认识顾七,而伤了顾七的人,他就只想说一句,死有余辜。
“那个组织呢?”欧阳曦眯着眼睛,道:“老子非去那里,一把药给他们都给毒死!”
顾七看着欧阳曦杀气腾腾的样子,有些困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气急,“……被公子剿灭了,所以我才跟的公子。”
欧阳曦摩擦着顾七虎口的手一顿。
怎么什么事情都被顾笙歌抢先啊!
看来明天得找他说道说道了。
顾七抬头看着欧阳曦,突然道:“先生,谢谢您。”
欧阳曦一愣,也看着他,没法应过来,“你,你谢我做什么?”说着语气有些幽怨,有点儿委屈,嘟囔道:“又不是我救你出来的。”
顾七正色看着欧阳曦,道:“先生,顾七虽然愚钝,但是也能分辨善恶。先生待顾七好,顾七是知道的。”
欧阳曦眨眨眼,听顾七继续说,“我为先生所救,还未报恩,却得先生事事照料,又劳先生下山为公子解毒,先生情谊,顾七十分感激,万不敢忘。”
顾七这番话说的极是真诚,欧阳曦捏着他的手轻轻摩擦了下。
哪有人平白无故的就会待人好,定然是别有用心。
再说,他待他的情谊可不是顾七想的那般单纯的。他是想将人放在心里,搂在怀里的,睡在身下的。
欧阳曦突然摸了摸顾七的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定是再不能让你受伤了。”
好好护着你,有我的一口气在,就绝对保你安稳。
这话太酸了点儿,欧阳曦没说出口。
欧阳曦起身坐了回去,继续挑那些药材,道:“从那个地方出来跟着顾笙歌的只有你?顾一二三呢?”
“他们不是。”顾七道:“除了我,还有顾九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我看着他跟你可不太像啊。”顾九明显比顾七活泼多了,身上恰带好处的待着少年人该有的跳脱,若是不认识,谁也不能想到这十四五岁的少年时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暗卫。
“嗯。”顾七道:“顾九当时年幼,那里的事情不记得多少了。”
“我看他挺怕你的,为什么?”欧阳曦好奇,顾九虽然也经常同顾七嬉闹,但是顾七一皱眉,顾九就得灰溜溜的往外走。
“他的功夫是跟着我学的……”
这下欧阳曦就明白了,相必是顾七比较严厉,给人打怕了。
顾七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还有点儿自责,“我初时下手没个轻重,常会伤了他。”
欧阳曦道:“没事儿,他那样儿的一看就皮糙肉厚,伤了就伤了,是为了他以后更好的成长。”
顾七听了这话,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眉眼下压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正好被欧阳曦瞧见。
“你笑了哎!”欧阳曦凤眼一挑,带着惊奇的笑意看着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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