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渔歌晚捧了一堆东西过来。
明却本以为阴土是某种药物,没想到真的是土,还是一捧黄土:“不是,之夕,你用泥巴?你不用药吗?这... ...莫非是什么奇特之物?”
“我方圆十里都找了,这可是最新的坟土,污了我一手。”渔歌晚拍打着手上的残土对明却诡异的笑道:“最好的药。”
明却大惊失色,上前拉住风之夕的手:“你不会用这个?不行,之夕... ...”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震开,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出去!”此刻的语气像是冥王夙。
明却坐在阵屋前的台阶上,脑子里乱成一团,若风之夕无心救治明朗,也不会前来,至于那么诡异的救治方式,权当自己孤陋寡闻吧,可用坟土代替药物治伤,除非他冥王夙有什么奇怪的法术,否则这事放眼天下没人会信。
瞅见倚靠的门口的渔歌晚一脸的不屑,想必早已司空见惯,心里也逐渐安稳下来。
其实就算是李陶童不闹,今日他也会将所有弟子送出山去,他明却一个人的决定,也可以说是他明却一个人的使命,犯不着将整个南谷拉下水。
虽然明知外面那些人的用心,知道简万倾不可告人的野心,知道弘伏背后的私心,知道仇尚辛勾结西月三部扰乱四宗的用心,就算南谷将风之夕交了出去,四宗对立之势并不会有丝毫缓解。
为了不造成更大的杀戮,眼下之际,唯有僵持是最好的选择,或是要等待一个时机,四宗瓦解在即,如同一盘残局,除非有神来之笔,否则只有推翻重来。
“父亲。”
明却被这一声叫得浑身一颤,回头一看,明朗站在身后,没事人一般。
明却起身时差点跌倒:“朗儿,你怎么样?”不可置信的捏了捏他手臂,没错,是活的,一把扒开他的衣襟:“我看看伤口... ...不见了?”
风之夕,不,风之夕没有这样的习惯,冥王夙朝明却得意的扬了扬眉:“走吧,不是还有一个快死了么。至于那个叫段祝的,早入了地府,回不来了。”
明却百感交集的点点头,带着风之夕朝全尤的住所走去。
回到梅苑,冥王夙打量四周,熟门熟路进入房门,看着明朗端上来的火炉:“此为何物?”
“师父,每年这个时候,您都会... ...”明朗顿住:“难道现在已经... ...不用了吗?”
“哈哈哈!”冥王夙笑道:“就这?你们靠这个抵抗吾之煞气?”
明朗尴尬的笑了笑:“徒儿知道这个没什么用,最近这两年也是南昱... ...”突见面前的人神色一变:“师父... ...?”
冥王夙眉头紧蹙:“南昱... ...”
“师父?”明朗担忧唤道。
“烦人,退下!”一挥手明朗被弹出屋子,房门随即咣当一声扣住。
明朗头一回被风之夕撵出了梅苑,心里那个难受就别提了,不停的安慰自己,他不是师父,不,他是师父,他只是记忆混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直秉承着风之夕讷言敏行教诲的明朗,纵有千般委屈也习惯憋在心里。
来到赤炎殿时,李陶童见鬼般的一声尖叫,把明朗的委屈吓了个烟消云散。
“你们看你们看,我没骗人吧!”李陶童拉着明朗就往殿里走,毫不矜持的就要扯他的衣领。
明朗拼命的捂住:“你要干什么?”
“给他们看看你的伤口,我听说你都发臭了,硬是让那冥王给拉了回来。”李陶童说着又要上手。
“那是师父,不是什么冥王。”明朗紧紧的护住自己的胸口:“师父医术高明,自然能救我。”
台念东摇摇头长叹一声:“这恐怕不是医术的事了,什么医术能治得完好如初,连个疤都不留。”
全尤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蹙眉道:“土生土长。”
“说什么呢?”台念东不解。
“无论是浣溪君也好,冥王夙也罢,毕竟人家救了我们。”全尤说道:“土系法术我今日才算见识到了。”
“土系?”李陶童道:“对啊,四象对五行里唯独没有土系,原来藏在地下啊。”
“什么藏在地下,休要胡说。”全尤有些不悦,对土系法术竟有些推崇之意:“冥界只是与我们空间不同而已,照样有山有水。所用法术皆关生死,生于土,亡于土,所以用阴土疗伤也不算稀奇事。”
“明白了,难怪死了人要入土为安,你们都是用那阴土治的吗?”李陶童兴趣很浓,开始自己掀衣服:“你们说我肩上这个疤,能不能用那泥巴给敷没了?”
“咦咦咦!”众人皆吓住了,台念东一闪身把李陶童的衣领拉了回去:“我说师姐,你能不能把我们当男人啊!我看你这性格,该去东岭。”
“你才该去东岭!”李陶童整理好衣衫:“今夜开山门就去吧,东岭的女修们定会乐坏的,快去快去!”
“你们真要出南谷吗?”久未发言的丁凌突然问道。
“我不出去!”李陶童一仰头:“我一个孤儿,从小便长在这,无处可去,要走你们走。”
“不是,你叫得不是挺凶的吗,我还以为就你最想走呢?”台念东说道。
“我那是怕明朗死了!”李陶童喊道。
明朗一怔,随即脸一红:“我没事。”
“还有谁要走的,别不好意思,今日也算话个别。”台念东说道:“免得我日日偷出去运东西辛苦。”
众人都沉默了
☆、不见
朱云殿人去楼空,门匾掉落,一片狼藉。
殿后的悬崖上,法谈会开场火坛被掀翻,灰烬散了一地。
南昱蹲在岩壁上,盯着谷底,那一片竹林包围着木屋处,是梅苑。今日是七月十五,南谷内门被结界罩住,进不去,就连在崖顶也没法往下飞跃。试了几次,都被弹了回来,很结实。
南昱从不知道他的师父陵光君有这样的修为,据说他还召唤了凤鸣弓,想起当初邓夏说的那个修真界排名,里面恐怕水分很大。
南谷内现在情况如何?宗门一战,寡不敌众的南谷定会折损严重。数十家宗派如群狼环伺,守住山门口,如此下去如何是好?南昱不知道明却是怎么想的,若风之夕真不在南谷,他大可以打开山门说清楚,可说得清楚吗?
南昱很感激明却,感激他关键时候护住了风之夕。
可如今他在何处?若他真以突破了封印,那他还会不会被那摄骨的阴煞之气所折磨?他不在身边,他该如何?南昱感觉连呼吸都带着痛。
从西疆回来一路意气风发,想着能和他见面心里都快要开出花来。
回到康都草草述职,顾不上听文帝的大师夸赞和群臣的恭维,以及那些堆成山的封赏,回京就听说了南谷法谈会出事,心急如焚的赶来却被拒之门外。任凭他在山门前高喊,无人搭理,直到明却出来,站在山门的结界后,告诉他南谷没有风之夕这个人,也没什么浣溪君。
他答应过要等我的,他不会去别处。
他定还在南谷,不然陵光君不会如此紧张。风之夕身上的阴煞被神木所克,而南谷业火克木,他留在南谷是最安全的,明却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竹海深处的木屋一如往昔般的安静,从这个角度望去,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他曾经在那个院子里练功,挑水,洒扫,在那个小厨房里做饭,在那阴阳池里泡澡,在那间屋子里... ...他与风之夕的第一次。
南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希望在那片郁郁葱葱的包围处,会突然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盯得眼睛发涩了都不敢眨眼,他怕一眨眼就会错过什么。
从午后到黄昏,从黄昏到天黑,梅苑如同死寂一般,别说人影,连飞鸟都没有经过一只。
繁星挂起,夜色渐浓,南昱不想离开,在这看着,至少心里没那么空,记不清有多少日没有睡觉了,不是不想睡,闭上眼就是那些画面,修真门派传出来的,说书先生加工过的,风之夕被北境弘伏阵法所困,倒地成煞,冥王现世,天昏地暗,腥风血雨。
万人法谈会上,风之夕倒在地上被围观、被指责、被声讨、被辱骂... ...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南昱心如刀割。
南谷的阵屋如往常般亮着长明灯,点点如夜空星辰,而竹海深处一片黑暗,仅有一点光影闪烁。
光!南昱猛地一惊,抚干眼泪定睛望去,是光没错,梅苑,梅苑有光,梅苑有人!
南昱感觉心跳到了喉咙,怎么会有人?梅苑那么偏僻,没人会去,除了明朗和明却会去找风之夕,平日里是见不到人的。
是他吗?肯定是他,不然谁会跑去梅苑点灯。
南昱一路磕磕碰碰往山下跑去。
梅苑内,明却看着眼前的人,不好判断此刻他到底是风之夕还是冥王夙,轻咳了一声润了润嗓子,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为何不下手?”红衣男子冷冷问道。
“什么?”明却咽下口水。
“你手里既有神木锥,为何不在吾昏迷时下手。”
“之夕... ...”明却沉声道:“你都知道?”
“陵光君既然是凤鸣弓宿主,又隐藏修为这么多年,难道不是为了在我阴煞出来以后,将我灭了么?”风之夕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不是将你灭了,别不识好歹,我那是为了护着你,才在师父面前自废修为,如今的我,仅仅能拉个弓而已。”明却道:“其实师父当初将你带回来,也没想过要杀你。将你封印,再带到南谷。将神木锥留在赤炎殿,如此等等,都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你。”
“若我真会祸害众生呢?”风之夕淡淡说道。
“我便用那神木锥,亲自送你上路。”明却笑道。
风之夕笑着说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师兄。装这么多年,还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明却叹了口气:“师父安排我这么个破事,等于我这辈子就绑你身上了,真是划不来,你得对我负责!”
“关我何事!”
“嗨,我说你这人,白眼狼啊!”明却急喊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喂狼?外面那群人可都滴着口水呢,尤其那简万倾,落他手里,你肯定菊花不保。”
风之夕皱了皱眉。
“南昱回康都了吗?”
“想起来了?... ...回了,到南谷找过你几次。你还在昏迷中,我怕他经不起事,没让他进来。”明却看着风之夕:“之夕,我有个事想问你。”
“我和南昱的事吗?”风之夕说道。
明却愣了一下,笑道:“不是这个事。当然,你既然提起了,也可以顺便说一下。我想问的是,你现在体内,是否有两个灵识,一个是你,一个是冥王夙。”
风之夕抬头看了看他:“就一个。”
“那你说话怎么... ...”怎么阴阳怪气,颠三倒四,明却没说出口。
“我也不知,控制不住。可能以前的性情不同。”风之夕认真说道:“我自己也很混乱,会莫名其妙的生气,也不知道为何生气。”
“唉!”明却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
“慢不得。”风之夕眼神一变:“该有个了断。”
“什么了断?”明却神色一紧:“你想干什么?”
“吾要去了结一些旧事。”风之夕红眸黯然:“几百年前的旧事,在这之前,先把你的事办了。”
“我有什么事?你要办我... ...”明却紧张道。
“师兄,南谷之事,神院之事,宗门之事。起因皆在于我,要有个了结。”风之夕看着他:“至于以后如何治理宗门,那就是你明却真人的事了。”
明却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才问道:“你想怎么了结?”
“笃笃笃!”有人小心翼翼的敲门:“师父,师父你在吗?”是明朗。
门咣一声自己打开了,明朗进屋发现风之夕和明却皆坐在原处,这隔空开门关门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何事?”风之夕问道。
“是南昱。他在山门口说要进来,一直在喊... ...喊着,师父的名字。”明朗说道,又看了看明却。
风之夕眸光一凝:“不见,让他走。”
“派了弟子去回复了,可后来,后来... ...”
“后来怎么了,怎么说话结结巴巴的?”明却大声道。
“后来就晕倒了,没人跟着他,他一个人,现在还躺在山门外。”明朗总算一口气说完了。
风之夕霍地站起来,脸色变幻不定,慢慢又坐了回去。
“我去看看,内门都商量好了吗,要走的人也一道吧。”明却起身说道:“我这就开山门放他们离开。明朗,你随我一起去,把南昱抬进来。”
“父亲... ...”明朗说道:“没人离开。所有内门弟子和长老,没有一个人要离开。”
“左丞。”风之夕喊道。
“歌晚在,殿下有何吩咐?”桌旁有人突然说话了。
明却吓了一跳,左顾右盼:“谁,谁在说话?怎么看不见?”
渔歌晚笑声传来:“我离了那久荣肉身,阁下自然瞧不见我一个阴人。”
“你把南昱带回康都去。”风之夕说道:“等他醒后告诉他,一月之后,御青木、召龙吟来见我。”
“殿下这是何意,青木龙和龙吟剑可是... ...殿下你想干嘛。”渔歌晚惊异不已。
“少问,去做便是。”风之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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