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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里舟(近代现代)——小叔叔我

时间:2020-06-01 09:45:45  作者:小叔叔我
  赭青来之前也了解了些赭家的情况,知道这说的应当是赭念宗那个英年早逝的大儿子。他也依稀明白老爷子带他回本家的原因了,直系嫡亲的小辈都不靠谱,勉强唤他这个私生的来撑场子。
  带他回来的是赭念宗的二儿子,他的亲生父亲赭珺,去年死了老婆,这回敢把儿子往回接了。赭珺对着这个大儿子是很有一副笑模样的。他心知自己那两个从小娇养的小儿子靠不住,家里这两个老的迟早得死,赶快抱一抱大儿子的大腿,管他亲娘是个什么货色呢,儿子好用就行。
  赭念宗不睬他,自顾自地嗬嗬笑起来,继续道:“等我死那天,这东西就交给你养了。”
  “这鸟贼滑得很,认人。你们这辈的小孩,他见一个咬一个,老三——你幺叔的三个女孩儿,被他咬的不敢上二楼。好小子,利害极了。”赭念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和蔼起来。“你爸最欠,生的那俩小畜生,还不如这鸟,吵闹得很。”
  赭青何等聪明的脑子,立刻明白过来这老爷子的意图。
  赭念宗要他替这一大家子人冲锋陷阵,要他忠心耿耿,还要他感恩戴德。
  都是一家人,你回来帮衬着家里,让他们继续舒舒服服地活下去。
  赭青没猜错。
  南洋赭家说是老派世家,其实根骨早已摇摇欲坠,若没有年轻的当家人拼命去闯一闯,老爷子和姑奶奶手一撒,这家就得散。赭青回来,跟着赭鸢从头学起,赭念宗拖着病体带他挨个熟络人脉,磨了五六年,才慢慢咂摸出一点经商门道。每日跟着小姑满世界飞,时差倒不过来就通宵学语言;带着团队做价值百亿的项目,亲自下场子陪大客户喝酒。
  他记得有一回陪立陶宛一个做遗传工程药品的客户喝酒,喝了五个小时,最后扒着包厢卫生间的马桶用手指扣嗓子眼,不敢吐出声来。天下男人的爱好无非那么几个,喝酒抽烟赚钱性交。大部分客户的酒局陪到最后了,还得有个第二场,找个舒服的私人会所享受一把。
  一开始赭青对于这种事情非常嫌恶,但是他小姑教他一定要随着客户来,看不惯也得融入进去,无论如何都不能故作清高摆脸色给人看。生意谈成谈不成都是小事,这样的客户,得罪一个,以后再有事情,圈子里一群人都绝对不会再看你一眼。
  赭青陪着他们玩。他们玩女人,他也抱一个在腿上待着,弯一点腰给人把烟点上,微笑的眼睛努力真诚;客户性癖独特,他便找些可人心意的东西送过去,和人聊天的时候也能面不改色地讨论内里细节,俨然一副圈中老人的模样。
  等客户资源逐渐在手里积累起来了,赭家小少爷的名声也传出来了。出了名的会玩,甚至都不逊色于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也确实能担事,赭家那么松垮的大家族,被他这么个后生小辈硬是从土里撑起来了,也是圈里奇事。人们嘴碎他见不得人的身世,却也拿他来教育自己的后辈。
  吴楚漪自打留学回来就和赭青断了联系。她天真的少女梦境被这个男人一把摔了个粉碎。她喜欢的是记忆里面那个一尘不染完美无缺的形象,赭青现在打破了她的幻想。她用整个青春来追寻这个幻想,家人的反对没能打败的决心,被赭青轻而易举地折断了。她心里复杂,甚至有种错觉,赭青是故意这么做的,故意让她死心,用最残酷的方式,斩钉截铁,不留活路。
  赭青未免太过狠心了些。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赭青记得严赫和严参。这两人的手段确实出名,当年落进他们手里,半条命差点丢没了。有回私人聚会碰到这两人,赭青仍然伸出右手来同他们握。
  那两人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瞬时就没人色了。赭青倒没怎么为难他们,聚会结束后还和两人喝了一杯。
  酒过三巡,眼饧耳热。严赫在权贵圈子里混了一辈子,得罪人不少,却仍然能好好活着,这跟他灵敏的政治嗅觉脱不开关系。赭青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把当年的事情交代得一干二净,还把喻微和沈家少爷那点秘事抖落出来了。严参跟着他哥走,把沈斯容和自己索要性虐视频的事情也捅出来了。
  赭青脸上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严参冷汗直冒,努力抑制自己发抖的手。他已经开始绝望了,赭青却忽然对他笑了一笑,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还端起杯子来和两人碰了个杯。
  他知道沈斯容。
  九年前郑小舟被人爆出来那个视频,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一开始怀疑是喻微,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吴楚漪更是不可能,排除了一番,还是决定从最初上传视频的那个网站入手,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那时候郑小舟和他的社交关系都比较简单,得罪人也无非是感情上的事,他回国之后仔细查了查喻微的事情,发现了他和沈斯容的关系。
  而现在......事情全都连起来了。郑小舟和他在酒店里的视频,是沈斯容找人发到推特上去的。一切的起源。十多年来如蛆附骨夜夜梦魇的源头。
  他盯着万钟国际三年多了。沈家的家族企业,自打八年前沈万钟去世之后,就一直财务丑闻不断。证监会多次立案调查,万钟国际却总是能在最后关头申辩成功,沈斯容接手公司以来,财务数据日新月异稳中向好,似乎一切都在回归正轨。
  赭青却总觉得这个公司有一丝不对头,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搞到了公司内部的财务报表。他学金融出身,对这些东西看得一知半解,但是他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资源比较广,马上想到了之前合作过的MW创始人。两人吃了顿饭,赭青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这个自创立以来十年做空十六家中概股的男人非常欣赏赭青,他对赭青的经济嗅觉非常佩服。
  本身就是靠做空起家的,他盯上万钟国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实地调研周期长达一年半。这种国际贸易公司利润肥厚,一旦狙击成功,不管管理层怎么救场,市场质疑根本打消不掉,直接股价暴跌长期停牌,MW轻而易举赚得大量融券净利。
  做空报告公开发布的那天晚上,万钟国际股价大跌,市值迅速缩水。集团董事会展开为期三个月的应急独立调查,中途却遭遇滑铁卢,被曝光尼日利亚-S市农产品贸易线存在长期大规模非法交易,涉及大量违禁精神类药品原料走私输入。
  消息尚未见报,涉及海域马上被隔离封锁,为防止讯息以指数递增效应疯狂扩散,当地政府连夜成立调查小组,对万钟国际高管层进行系统排查,次日十七位董事集体辞职,涉案股东无一幸免。沈斯容作为犯罪首要分子被依法逮捕,没收全部财产,依法判处无期徒刑。
  赭青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个消息爆出来的时间点非常赶巧,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暗中助力。
  沈斯容被逮捕入狱那天,赭青亲自带人过去叮嘱了一番,给他一些男狱里不可或缺的关照。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个人,戴了一副墨镜,身形比记忆中瘦削了不少,脸色很淡,鼻梁到眉骨的位置一道浅浅的疤。
  赭青顿住了脚步,他几乎拼尽全力,才能不把死死攥紧的拳头挥出去。
  记忆像泥泞的沼泽,里面蜷缩着无数条蛆虫,长着一圈小齿,把他的皮肉撕扯掉,露出一具空荡荡骨骼。
  做了手术也消除不掉的污浊。一辈子的隐疤。折断骨骼的自尊。无法启齿的绝望。
  “回来了。”喻微似乎没有感知到他的愤怒,自顾自开口道。
  赭青的拳头一下子挥出去,双方助理来不及阻挠,喻微也不躲,被一拳砸到脸上,墨镜飞出老远,在地上滑了好长一段距离,撞在墙角处裂掉了。
  赭青眼角都红了,下一拳还要落下,却在半空中生生停下了。
  他的眼睛。
  喻微比他略高一些,此刻正半垂着眼睑,颧骨处被打的红肿青紫。他的眼睛没什么着落点,看起来有些失真,很空洞,不像活人。
  ......抑或者,失明了。
  喻微见他愣怔,勾起唇角自语道:“他做的。”
  赭青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他。
  “是不是挺心狠的。”喻微笑起来,眼睑低低地垂着,“他很在乎你。”
  “从来如此。”
  赭青沉默着,他目光很淡,睫毛却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你不敢见他吧?”喻微说,“见了也没用,他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很喜欢的人。”喻微笑着补充道,“你要去打扰他吗?”
  “滚。”赭青安静了好一会,面无表情地说。
  “很不甘心吧,做着美梦,以为他一直在等你,对吗?回来之后从来没有问过他的事情,害怕听到不想听的东西,对吗?是你吗,赭青?”喻微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袖扣,一字一句地逼问道。
  “其实早就已经没有用了。骗自己干什么?有意思吗?”喻微道,“他已经走出来了,你永远留在原地,捧着那点可怜巴巴的回忆自作多情,有意思吗。”
  赭青渐渐回过味来。面前这个人显然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他絮絮叨叨讲了半天,看似是在同情别人,其实潜意识里是在质问自己,他看着这个人的样子,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对一个已经跪下来的人施以拳脚,未免太过乏味。
  赭青甚至觉得这副场景非常荒谬可笑,之前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现在落得这么一副下场,要说十年前或许赭青还会对他感到恐惧和愤怒,现在——现在赭青只觉得可笑,对着这么一个人,有什么可报复的?难道还有更落魄一点的余地吗?
  穿着一身最好的行头,住着最好的房子,手里握着滔天的权势,数不清的追随者前赴后继为他效力,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点想活下去的欲望,那么病态的灵魂,饿红了眼的疯狗被圈禁在一句承诺里,想撕咬想饮血,却只能绕着自己的尾巴日复一日地打转。
  赭青没再看他,低头走了出去。
  他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一个月后,他得到了自己的那笔遗产。令人眼红的股份占比,让他这个私生子牢牢抓在手里。
  一时间赭家人蜂拥而上,使尽路数巴结奉承他这个年轻的当家人。就连懦弱寡言的小叔也凑上前来,试图和他搞一点亲情关系。
  赭青来者不拒。他为人处世是出了名的圆滑,情商极高,三两句拉拢一个朋友,喝上几回酒就能让人有种和他是半辈子交情的错觉。他话少,但很擅长倾听,说话老实又有见地,眼睛就显得诚恳,朋友就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赭启明骨子里就爱附庸风雅,赭青便随着他性子看古玩赏书画。
  一来二去,赭启明觉得火候到了,在一天晚上,叔侄俩喝了点小酒,气氛正好,他便从怀表夹层里抽出一张小相来,挺老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在哪个角落偷偷照的,珍珍重重地双手奉过去,老泪纵横地诉起苦来。
  赭启明说的动情,抱怨自己老婆生不出儿子还不让他把私生子接回来,丝毫没发现赭青神色的异样。
  “你儿子?”赭青扬了扬手里那张小相。
  赭启明脸上带了点笑,手指伸过去在那张相片表面上一指,还没接触上就被赭青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丝毫不察,微笑道:“这孩子长得随妈,一点都不像我,男孩子的话,这长相还是过于艳气了些。”
  “你懂些什......”赭青看着那张照片出神,口里一个没留神,话就从心里弹了出来,反应过来后有些懊恼。
  赭启明有些耳背,仍然自顾自地说道:“这个是他三岁时的照相,我托人带回来的,他妈不让我见他。这孩子也就一点随咱们老赭家,耳垂薄。”
  赭青眼睛看着那张照相,心里烦躁得要命,像被一簇火苗细细地灼烤着,口里却不知不觉吐出话来。
  “可以。”
  赭启明缓缓地抬起头来,声音有点发颤:“......什么?”
  赭青垂下眼睑,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底座处画圈,安静了一会,抬眼道:“我说可以。下周末,你去接他回来。”
  “好......好......”赭启明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不断地拿洁白的小手绢拭眼泪,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还有一肚子表忠心的话没有说,看到赭青出神,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他迟疑地看着自己的侄子,后者正捏着那张古旧小相一动不动,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捏着相片的手指紧了紧,继而状若无事道:“他几几年生的?”
  赭启明报了一个数字,赭青面上浮现出一丝古怪,兀自笑了笑:“还真是个哥哥。”赭启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赭青却把相片收进自己书桌抽屉里,淡淡道:“你那里有备份的吧?这张我留下了。”
  赭启明说有,临走时又回头微笑道:“你小哥哥从小生的就可爱,现在回来,说不定和你一样,都长得比我高了。说不定比你还要高些。”
  “不会。”
  “......嗯?”
  “我一定比他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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