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非瞥了他的脸一眼,手中动作停了停,接着却还是继续了下去,一下子就绑了个死结。
原绍越见已成定局,便不再动了,躺在那里认命似的略偏过了头,移开视线,活脱脱一副准备逆来顺受的模样。
楚今非见他如此,却竟猝不及防地被刺痛了。
这太不像他了。
甚至比上次显得更低眉顺眼、任凭处置,过去强悍张狂的气质似已无迹可寻。
以前他又何曾主动展露过这样的姿态呢?
楚今非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在欺凌一个弱者的感觉,这令他无比烦躁,他一把将原绍越的双手按在他的头顶,凑近他的脸,攫住他的下巴让他面对着自己:“你这什么意思?”
原绍越移回视线,与他对视,只见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里此刻竟似跳动着莫名的火焰,不由有些心惊,嘴上却说:“没什么意思,我早说过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随便你……只要你能稍微高兴一点就好,虽然我现在这样说你可能不相信,但其实我真一直都想补偿你,只是我才知道原来我以前的方式不是你想要的,不过没关系,既然你喜欢现在这样,我也愿意。”
楚今非紧盯着他,这一刻他难受得胸腔剧痛,甚至产生了一丝动摇。
侵犯那个霸道狂傲、不肯低头的原绍越,还稍微能给他带来短暂的快乐。
但凌|辱眼前这样任人予取予求的原绍越,似乎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
茫然之间,心底似忽有一个冰凉的声音在提醒他。
这难道就是真实的原绍越吗?他真的是这样心口如一、能够诚心悔过的人吗?……
原绍越迎着楚今非的目光,心脏紧张地跳动着,他看出了楚今非的那点惶惑无措,不禁也产生了几分期待。
然而楚今非却突然神色一冷,看得原绍越也是心头巨震,果然接下来楚今非一开口又是冰凉的话语:“行,你继续装,我看你到底能装多久。”
他说完,捏着原绍越下颔的手缓缓松开,沿着他的颈项往下滑去。
……
原绍越完事时又是躺在地板上,他躺了好一会儿,脑子里的空白才缓过来一点,身体还是又痛又累,一点都不想动弹。
刚才楚今非依然粗暴,一次之后居然还拿来了几样变态的东西,像是想故意逼他得他受不了然后让他反抗。
可原绍越一向是个很有毅力和行动力的人,既然决定了要演戏,就不会不做足全套,再怎么被折腾都没露出本性,而且说实话,到了最后,他就是想打人骂人,都不可能做到了。
但他这么尽力表演,楚今非仍然没有被他打动,现在还是把他扔在地板上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还走得更快了。
原绍越难受地把刚才曲起的双腿慢慢放下,心里又燃起一阵灼烧般的痛苦和仇恨。
可是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就连拿东西发|泄这些情绪都不行。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原绍越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依然是被铁链子锁着,每天后半夜入睡中午起床,吃两顿饭,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做些锻炼,楚今非一来他就要受罪。
原绍越已经完全收敛了脾气,对着楚今非时不仅再没有一次喷脏动手,反而还总是摆出一副悔不当初、任打任骂的模样。
楚今非一开始依然很不相信他,对他一如既往的残暴,甚至会提出一些羞辱他的要求,像是故意要试探他会不会受不了又发作。
而原绍越尽管每次都气得要爆炸了,但还是硬生生地忍着屈辱完全照做,没露出半点破绽,仿佛是真的已经完全悔改、顺服了。
这一定是他活了这么两辈子,最能装孙子的时候了,连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起了自己。以前要是有谁告诉他,他未来有一天将在一个人面前忍辱负重到这一步,他绝对要把对方狠揍一顿,可现在,他却真的在这么做。
他的努力不是完全没有成果的,他看得出,在他的精心竭力的伪装之下,楚今非似乎渐渐有了更多动摇的迹象,他时不时会流露出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忧伤和挣扎,虽然他在床上的粗暴仍然没有太大改变,可是最近已有一段时间没再用过那个柜子里的东西了。
只是,这点成果实在是太有限了,这远不能让他有获得自由的机会。
原绍越还接连不断地从楚今非那里得知了坏消息,比如他的公司已经正式宣告破产了,进入了破产清算阶段,楚今非正在着手从他手中接手大量资产,再比如迟远明的案子判决结果下来了,他被判处了五年的有期徒刑,还有他父亲以及一众亲戚也已被提起了公诉,结果极有可能会很糟糕,而且不论如何,都肯定翻不了身了。
原绍越既痛苦,又很挫败,同时他越来越焦躁不耐,越来越恨透了这种和楚今非虚与委蛇、还要不断忍受屈辱的生活。
算一算,如今他被囚禁在这里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原绍越正躺在床上这样感叹着的时候,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第69章 哭泣
在此之前, 楚今非又已有数日未来, 而现在, 他推开门进来,步伐轻快地来到原绍越床前,在床沿坐下,他今天心情似乎又不错, 他接下来说的话则证实了这一点。
他告诉原绍越说,他已经接手了汇川广场的烂尾楼, 另外, 关于华御城那个项目的违约赔偿结果也已经出来了,他获得了极大一笔原本属于原绍越的资产, 其中还包括原绍越公司的那栋办公楼。
“那个地方位置挺不错的, ”楚今非唇角含着笑意, “你说我是留着还是转手出去呢?”
“看你的意思吧。”原绍越嘴上说道, 胸腔却止不住一阵抽痛,尽管前些日子他就知道他破产了,可这毕竟是他多年的心血。这时他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他之前遗忘了的事, “对了……你如果要卖掉的话, 我办公室里有点东西,在我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里,你还是拿走吧, 那是专门给你的, 最好不要落到别人手里。”
“嗯?”楚今非看向他的眼睛里浮上些不解, “什么东西?”
原绍越注视着他,目光竟显出几分深情之意,语气也比平时更柔和了许多:“是之前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和我对你的表白。”
楚今非神色一僵。
“我知道你可能根本不想要,可是这种东西,让别人看见恐怕不太好,”原绍越又说,“当然如果你不在意,那没有关系,就放在那儿吧。对了,这个抽屉的钥匙在桌子的最后一个抽屉里。”
楚今非听得一时似有些发怔,过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却露出了个笑,冷淡得让人心底发凉:“行,我知道了。”
当夜楚今非回到自己家,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他已经吃了药,这种药他吃了有一段时间了,最近对他的作用也不大了,挨到了快天亮时,他才好不容易睡着,可没过多久,却又被闹钟吵醒,不得不起了床。
他觉得一阵头痛,眼睛也困倦得难受,其实今天早上公司里应该没有要紧事,他可以选择不去的,但是他被吵醒后,精神很快地清醒过来,即使身体再怎么疲惫,也无法继续入睡了。
在家里吃过早餐之后,王助理开车过来接他去公司了,楚今非坐上车,却蓦地又想起昨夜原绍越的话。
昨晚,他没有问原绍越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也并未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可那些话,到底还是留在了他的心里。
原绍越说的礼物,现在还在那里吗?他还说上面有他的名字和对他的表白,如今距离他准备礼物的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它会不会已经被其他人拿走了……
楚今非突然觉得一刻也不能等了,这时候车刚开出去没多远,他便让王助理去那座写字楼,先不去公司了。
楚今非独自快步穿过广阔的办公区,来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口,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宽敞豪华的办公室,冷硬而现代的风格颇有几分它前任主人的气质。
楚今非在来时还步履匆匆,可刚一进到这个房间,看见面前有些熟悉却又隔着遥远记忆的场景,他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脚步。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进到这个地方,可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在前世,他曾在原绍越的威胁下来这里找过他。
然后,他便被原绍越直接在这里凌|辱,一开始是在沙发上,后来则被按在了那扇落地窗上,原绍越还故意在他耳畔说一些羞辱他的话,好像他的痛苦能让原绍越更加满足。
不堪回首的往事一闪而过,楚今非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他的眼睛不禁瞥向了那扇噩梦般的落地窗,窗户外,碧蓝如洗的晴空下,是林立的高楼大厦。
那个时候,也是一个晴天,明亮的阳光照进来,让他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楚今非的手掌不自觉地攥紧了,无法抑制的情绪激涌而来。
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坦然面对那些事情呢?
明明那个伤害过他的人早就已经再无法为所欲为,反而只能任由他摆布了啊。
他一阵难受,强迫自己重回平静,才来到了那张办公桌前,找到钥匙,拧开锁,拉开抽屉。
只见抽屉里,放着一个精巧的黑色绒布小盒。
楚今非看得怔了怔,伸过手去拿了出来,轻轻地打开了。
盒子里静静地卧着两枚白金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在白日的自然光线下光华璀璨,让他的心似也被那光刺了一下。
他有些小心地拿出了其中一枚,这才看见原来这戒指的内圈刻着自己名字的缩写,他又看向盒子里的另一枚,果然看见那枚上的字母是原绍越的缩写。
楚今非心底顿时翻涌起了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他皱了皱眉,把戒指放回盒中,盖上盒盖收进了口袋,重新往抽屉看去。
抽屉里当然还有其他东西,应该是一沓文件,可最上面的却是一张浅粉色的卡片。
楚今非拿起卡片,只见上面竟然是手写的端正字体:
心爱的今非:
我爱你,请你和我结婚,我会让你永远幸福的。
落款是原绍越。
楚今非一时有些发呆,他突然竟有些想笑,可刚扯起嘴角,不知为何,鼻腔却又泛起猝不及防的酸涩。
他的视线瞬间模糊,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滴落在卡片上,将黑色的字迹洇湿了。
他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可慢慢还是用手捂住了嘴,彻底地哽咽了起来。
……永远幸福?
他早就已经永远也幸福不了了。
回忆的片段仿佛纷纷扬扬的雪花,在他眼前飘落,将他淹没了。
他想起前世原绍越对他一次又一次的逼迫和侮辱,原本亲朋好友的背叛与躲避,逃跑后那两年里时时刻刻的担心受怕,最后连路都走不了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时那仿佛永无止境的绝望……
他又想起今世他那扭曲、荒谬的家庭关系,那一个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在国外时那段想要尝试与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却又失败的恋情……
可最后,他却想起了他和原绍越这半年来的种种纠缠,想起原绍越为他做过的一些事情,想起原绍越对他的种种让步与妥协。
原绍越是爱他的吗?
或许是吧。
可为什么对他付出爱的偏偏是这个人?
而这种爱也本不是他想要的。
楚今非无力地跌坐进了那张宽大的办公椅里,用双手一起捂住了脸。
当天晚上,原绍越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房门被猛然推开,声音之大让原绍越即使已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楚今非闯进来,砰地关上房门,响声震天。原绍越又是一惊。
楚今非穿着一件灰色的长大衣,大步走过来,连带衣角也生起了风。
他稍一靠近,原绍越立刻闻到了一股浓烈无比的酒气,他看见楚今非那白皙的脸蛋上此时被酒精熏染出了潮红,看向他的眼睛眼圈有点红,眼中还有盈盈水光闪动着,像是刚哭过似的,可在那水光之下,却又仿佛藏着炽烈的火焰,像是正压抑着激涌着的、随时都要爆发的恐怖情绪。
这样的楚今非让原绍越觉得有些陌生,又因为之前楚今非的种种凶暴行为,他有些本能般的瑟缩,他一瞬间心头巨震,想问一句“你怎么了”,却竟有点开不了口。
楚今非突然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扔在原绍越面前。
黑色小盒在床上骨碌碌滚了两下才停止,而浅粉色的卡片则像一片羽毛一样,悠悠地飘落在原绍越眼前。
原绍越发现正是他昨天提到过的生日礼物。
“你……”原绍越微弱地出声,迟疑着,“你去拿了。”
“对,”楚今非站在他面前,以一种略为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原绍越,他的声音里带着沙哑浓重的鼻音,还有些含混,与平时的清冽大有区别,“你是故意要让我看到这些的吗?”
“……”原绍越觉得他无论是表面看上去还是声音上听起来,都肯定是喝多了,心脏顿时绷紧了,“我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楚今非猛地俯过身来,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用力抵在床头,凑近他的脸。
“你当时是真的想和我……结婚?”楚今非哑声道。
此时楚今非与原绍越离得极近,原绍越能更加看清他眼中带着涟漪的波光。
“……是,”原绍越说,“其实我一直都想的,就连现在……都还在想。”
楚今非却突兀地笑了,他笑的同时,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滚出,顺着泪痣滑下来。
原绍越看呆了。
前世他见过无数次楚今非的眼泪,可是现在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楚今非落泪。
那应该很灼热的眼泪此刻也好像滴落在了他的心尖上,让他的整颗心也随之发颤。
“你……在装什么深情呢?”楚今非好像在笑,可是又分明在哭,更多的眼泪掉了下来,他的声音嘶哑又颤抖。他确实喝多了,今天晚上有个饭局,他本该像平时一样,只是适度地喝些就行了的,可他却完全没有控制,在把自己喝得快一塌糊涂之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让王助理把自己送来了这儿,“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已经变了一个人了啊?……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再信任别人,我也感受不到快乐了,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到现在我还是忘不了你以前对我做的那些事,你给人的阴影为什么就这么大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啊,你竟然还敢妄想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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