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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球是伊芙嬷嬷那天送给他的礼物。
第一眼看到的是可以摇晃出漫天雪花的白色颗粒，被这些假雪花遮住的，是半个漂亮的蔚蓝星球——地球。
那天拆了礼物，顾长安对着历史地图看了很久，遗憾地发现这不是有亚洲的那半边。
那时顾长安还不知道，更遗憾的是，这是伊芙嬷嬷留给他的遗物。
顾长安晃了晃水晶球，白色颗粒在水晶球中飞舞，像一场迷你暴风雪，然后缓慢平歇，飘飘荡荡的落在那半个地球的陆地海洋上。
*
谢廖沙提着行李袋赶赴地下起降层。
在进入建筑前，谢廖沙习惯性向天际望去，却发现营墙上坐着一个人，背很直，似乎是黑头发。
虽然看不清，谢廖沙却莫名感觉那人是顾长安。
谢廖沙转身走向攀上营墙的陡梯。
“这里很少有人来。”
顾长安听到脚步声，将水晶球收进行李袋中，回头发现是谢廖沙，于是微笑着说。
谢廖沙回答：“看见您。”
太过简单的回答，很对应传闻中谢廖沙沉默寡言的性格。
若是平时，顾长安会顺口接下去，不会让对方尴尬冷场，但今日他无心于此，只是友好地笑了，没有接话。
谢廖沙第一次主动跟人搭话，察觉到顾长安心情低落，也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认真道：“上一次对战，您打得很好。”
出其不意，下手果断，最终反败为胜，那一战就让谢廖沙对顾长安很是欣赏。
谢廖沙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和顾长安成为朋友。
他从来不曾有朋友，也从来不想交朋友，alpha都想当头狼，头狼只需要追随者，不需要朋友。但顾长安，谢廖沙觉得可以。
顾长安有些惊讶，笑道：“你也很好。如果昨日你我再打一场，可能比那日战况更精彩。”
谢廖沙十分同意。
随后，谢廖沙再接再厉道：“您的名字，很好听。”
顾长安回想起什么，温柔地笑了起来：“我是孤儿，我的名字是星网抽取的，我也觉得很好听，尽管，我从来不曾见过长安。”
史册中的长安，有很多文人墨客描写过，但类地球上，在冷冰冰的金属感规划居住区外，除了荒芜黑暗，就是为了偿还虫族债务开垦的农田。
“雪满长安道”，读起来很美，顾长安却无法想像出那是什么样的盛景。
顾长安的视线扫过谢廖沙的发色，浅金色的头发，浅到近乎发白，看上去有些像雪。
顾长安回礼：“你的名字也好听。”
谢廖沙却回：“我不太喜欢。”
谢廖沙头一次对人说起这个，对他来说，甚至是有些反常地长篇大论起来：“我的父母，是在二十年前那场战争中牺牲的。他们没来得及给我取名字，和您一样，我的名字也是由星网抽取。可是，‘谢廖沙’是给孩子的昵称，男人的正经名字该叫‘谢尔盖’。而且，我们民族的名字，还应加上父姓。”
星网抽取名字确实不太靠谱，它只考虑重名概率。第一批被星网起名的人只有名没有姓，名字用完后，才开始加上随机的姓氏，只要没重复，它就一直这么起名。
像谢廖沙提到的民族父姓传统，它是不予考虑的。
顾长安跟着谢廖沙的发音低声念道：“谢廖沙。”
第一个音是轻声，第二个音扬起，第三个音又是轻声。果然是给孩子的昵称，光是这么念出来，都好像带着满满的喜爱。
他笑了笑：“廖沙？很可爱不是吗？”
廖沙。
他叫他廖沙。
谢廖沙愣愣地看着顾长安，忽然道：“您是Rostov（俄罗斯传统向日葵品种）。”
顾长安疑惑地回视。
谢廖沙解释：“向日葵。”
他的民族，在地球时代，生活在冰封千里之地，拥有最漫长的冬季，和最狂暴的风雪。所以他们热爱向日葵，金色的，太阳般热烈的花朵。
顾长安给他感觉，就像是温暖热烈的太阳花。
原来是向日葵，顾长安恍然大悟。
顾长安想起小时候伊芙嬷嬷偷偷给他的一颗瓜子，点头道：“瓜子好吃。”
谢廖沙似乎被哽了一下，他抬腕看人工智能，提醒：“时间快到了。”
顾长安低头确认，利落地站起来。
“我们走。”
*
将近24时，地下起降层还很热闹，可以看到视窗外起起落落的大小星舰。
外面的天然大裂口直达天际，从地下起降层的接驳口登上星舰，星舰直接起飞加速，就能毫无障碍地飞入银河。
先锋营例行发布了巡逻任务，领到任务的校官们带领下属准备登舰，一切井然有序。
谢廖沙和顾长安刷脸进门，往最里端的远航区走。
谢廖沙主动接过了顾长安的行李袋，好让顾长安专心吸营养剂。
类地球上开垦了很多农田，但是，如果按照原地球人一日三餐的标准，供给还是大大小于需求，主食远远不够，肉类尚可合成，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是正宗的奢侈品。
在此基础上，大多数农作物还得交给虫族。一开始的理由是收取报酬，毕竟是虫族帮助人类建设基础设施，教会人类使用银河科技。后来虫族明目张胆地入侵，多次战争加上联盟议会的膝盖骨总是特别软，类地球就背了还不清的赔款，赔的就是农作物。
所以，如今人类的一日三餐，都是靠营养剂来解决。
营养剂，是由人体所需的各项营养元素按照科学数值融合而成，原本是瓶装液态，这两年为了加强饱腹感、方便储存考虑，改良成了袋装果冻款。
标准版营养剂的味道以难喝著称，传说以前有人因为实在不堪忍受营养剂的味道绝食而死，但顾长安这一代abo人类，大多从出生时就没有尝过新鲜蔬果的味道，所以大家都不太相信这个传说。
其实也有改良的水果味美食味版本，不过，得加钱。
先锋营作为人类联盟军的精锐之师，在食物上并没有太多特殊待遇，和普通人一样是一日发放三袋，只不过，每两天可能随机得到一袋改良版。
也就是说，以两天六餐为单位，总共是五袋标准版营养剂+一袋改良版营养剂，但哪一餐能够分配到改良版营养剂、分配到的改良版到底好不好喝，得看运气。
顾长安今夜的晚餐就是标准版营养剂，谢廖沙分到的是草莓味，刚才在营墙上，谢廖沙看出顾长安心情不太好，想和顾长安交换，被顾长安婉拒了。
所以谢廖沙主动拎过顾长安的行李袋时，顾长安虽然觉得没必要，却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这个年轻人高大沉默，有时说话短得让人听不太懂，但是人很不错。
这是顾长安对谢廖沙至今的印象。
顾长安叼着营养剂走在前面，谢廖沙自然地拎着两个人的行李袋走在后面，像是在帮自家omega拎包。
23:45，谢廖沙和顾长安踏入登舰准备室，登舰接驳口的灯没有亮，观测屏一片黑暗，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要搭乘远航的是哪一艘星舰。
23:50，两名军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准备室。
顾长安扫视一眼，认出了这两位风格截然不同的金发上校，顾长安收回视线时掠过谢廖沙的灰蓝眼睛。都是先锋营中颇有名的人物。
不等众人敬礼还礼，登舰接驳口白灯亮起，自动门滑开，有声音命令道：“进来。”
是狄上将。
四人迅速按照军衔列队，按照顾长安、谢廖沙、张伯伦、唐的顺序，依次走入接驳口登舰。
走过接驳通道，星舰内部漂亮的纯白色，就让四人迅速明白了这艘星舰的身份——征服号。
征服号是先锋营最昂贵、最废物的星舰，因为仅能载重十三人，交货时，曾被狄上将怒骂为“绣花枕头号”。
第5章
与废物名声一样有名的，是征服号的漂亮外表。
征服号是一艘纯白的星舰，舰身流畅，两翼舒展，远远看去像是一只温驯的白鸽。
金发紫眼的唐上校笑出了虎牙：“我早就想上一上这位美人了。它真漂亮。”
金棕发碧眼的张伯伦上校眉头紧紧皱着，把抬头纹都皱出来了，他自言自语：“究竟是什么任务需要动用征服号？”
顾长安与谢廖沙一言不发，那两位虽然爱说话倒也没耽误走路，他们顺着地屏的光标来到了征服号的心脏，主控室。
一进入主控室，顾长安望着弧度巧妙、可视化后透明得仿佛不存在的主屏，同意唐上校的感叹，这艘征服号真的很美。
四人列队报道：“上将。”
狄其野点点光屏，主屏幕切回操作系统，屏幕中部依次列出了四人的基本资料：“认识一下本次任务队友。”
姓名：顾长安|Gu ChangAn
编号：GCA95872
文化族裔：中文语系
性别：男性alpha
年龄：22
身高：187
军队：人类联盟军先锋营
职务：大校
使用机甲：[熊猫图标]执夷
姓名：谢廖沙| Seriozha
编号：SER29421
文化族裔：斯拉夫语系
性别：男性alpha
年龄：20
身高：192
军队：人类联盟军先锋营
职务：上校
使用机甲：[灰熊图标]卡秋莎
姓名：大卫.张伯伦| David Chamberlin
编号：DCN79313
文化族裔：英美语系
性别：男性alpha
年龄：26
身高：187
军队：人类联盟军先锋营
职务：上校
使用机甲：[狮头图标]女皇
姓名：唐.塞万提斯| Don Cervantes
编号：DCS94614
文化族裔：罗曼语系
性别：男性alpha
年龄：22
身高：185
军队：人类联盟军先锋营
职务：上校
使用机甲：[巨鹰图标]潘帕斯
狄其野上将宣布：“本次机密任务，由顾长安大校全权负责领导。”
他看向张伯伦与唐，继续道：“到达第一个目标坐标后，顾大校会向你们解释任务，在那之前，你们只需要服从命令。”
张伯伦、唐：“是。”
狄上将继续道：“任务进行时，顾长安大校享有战时处决权，阻碍任务、试图泄密等一切可疑行为，视作背叛人类联盟，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唐上校和张伯伦上校脸色微变，还是立刻应声：“是。”
狄上将缓和了神色，问：“有没有异议？”
唐上校几乎是跳跃着出列，大声道：“报告上将，有。”
狄上将点头回复：“不许问。”
唐上校苦着脸回列。
狄上将再问：“还有没有异议？”
四人异口同声：“没有。”
“很好。”
狄其野上将看着面色凝重的四人，忽然道：“击鼓鸣金。”
被上将的成语接龙恶趣味调_教出条件反射的四人立刻进入了状态。
谢廖沙昨天刚听到成语词典的J部分，迅速接道：“金玉良缘。”
不爱背成语的顾长安绞尽脑汁：“缘木求鱼？”
这个字唐上校会！一秒前还愁眉苦脸的唐上校整个人都明亮了，大声接道：“鱼死网破。”
张伯伦上校想了想，选择跟随前者的画风，接上：“破釜沉舟。”
真是非常的吉利。
本想讨个彩头的狄其野上将按了按眉心，挥手告辞：“准备滚吧。”
他转身离去，顾长安追出去，声音又轻又快地问：“上将，联盟议会那边你打算……”
狄上将没让他把话说完，打断道：“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虽然这个上司有恶趣味，爱挤兑人，还有些唯我独尊，但遇事从来都挡在他们前面。可是，这件事实在牵连太广，一开场就是抽血这种下马威，若是他们行踪暴露，狄上将会遭遇怎样的压力和刁难，情形必然是非常险恶。
顾长安放不下心：“可是……”
狄其野上将嫌弃他磨叽，扫他一眼：“没有可是，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不如记清楚……”
说到这里，狄其野上将快速扫了顾长安身后一眼，不出声地用口形说完了最后四个字：“你的性别。”
顾长安微微皱眉。
狄其野上将翻着白眼转身走人。
这一别，可能再也见不了面。
顾长安在狄上将身后郑重行礼：“上将，愿您的荣光如星辰不灭。”
狄其野上将懒洋洋的回复，通过星舰通道带上了回音：“顾大校，让你没文化就多读书，星星都是会死的，不仅会死，还会炸。”
这人成年累月的不好好说话，让顾长安都怒了，咬牙道：“您听好话就浑身难受是吗！”
终于把这帮倒霉下属胡乱接龙搅坏心情的气给出了，狄上将的声音还挺愉快：“好滚不送。”
明明都已经送上星舰了。
顾长安笑得很无奈。
*
00:07:07
顾长安大校坐上主控台，设定第一跃迁点为航行目标。
“出发！”
主屏转为透明化视窗，眼前就是宇宙景象。
数表移动到两侧，一切数据显示星舰正常运转。左边最底部是四人的机甲状况，因为他们的机甲都在机甲舱中，所以四个图标均显示为未启动的灰色待机状态。
顾长安大校手指上推，熟练划出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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