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的耳朵更红了些,他转过脸,有些无措:“老板,这些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嗯?那什么才是我会说的话?”薄司饶有趣味。
顾意学着他的语气脱口而出:“再管闲事,小心我扣你工资!这才是你的一贯风格。”
薄司哈哈大笑:“你说的这个人,是终详屋的老板,他是个生意人,对待员工当然要严格些,可是我现在不是老板,我是冥界的冥王,也是很久以前,你的主人。”
他轻轻揉着顾意干净的发丝,低沉的嗓音带着诱导:“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叫我,真正的名字。”
顾意心跳一滞,他没有办法拒绝薄司的要求,他微微张口,几乎是下意识地被他牵引着走,思绪渐渐模糊,“修暝大人。”
“叫我修暝。”
“修暝。”
顾意声音落下的瞬间,呼吸也被理所当然地掠夺。
后来,顾意便睡着了。
他睡在彼岸花丛里,枕着薄司的膝盖,朦胧中,他看着他的身影,在一片灿烂似血的鲜红中,男子一身白衣,银发微扬,好似画中人一般,他的容颜,气质,完美地融合,强势中又带着些缠绵的温存,靠在他的腿上,不知为何,顾意觉得莫名安心。
安心极了。
等顾意醒来,他会把他送回人间,此刻,他只想让他好好睡一觉,这些年顾意的工作薄司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他身心俱疲,尤其是守着终详屋,时常都会遇到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
白月的事,也是无可奈何。
接顾意来冥府之前,薄司去忘川见过白月。
他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只是在人间养了一段时间的伤,现在,伤好了,所以他便回来了。
薄司见到他时,他和往常一样,在忘川河旁摘些桂花,他说他想吃桂花糕了,而且,他知道了一种更好吃的吃法。
薄司站在白月身后,“知道你在人间,却没有及时上去找你,你可怪我?”
白月微微一笑:“不怪大人,是我自己选择留在人间的。”
“你去人间一趟,失了龙身,被人吸食骨血,后悔吗?”
白月摘桂花的手顿了顿。
然后,他继续摘着,浅色的嘴唇,淡淡地吐出二字:“不悔。”
听了他的回答,薄司的眼深邃了一分。
白月又道:“不仅不悔,若能重来,我仍旧愿意留在人间。我感谢我所经历的一切,感谢人间有他。”
就算他是龙,有那么一刻,他也眷恋陆地。
原来,陆地上不仅有凶残的人类,也有,能让他放不下的那个人。
他的记忆,终于不止有大海,有冥界,现在,还有了人间。
他如何会后悔。
海面恢复平静之后,绵绵细雨又接连下了几天。
人们忘了那日的灾难,在街上神色如常地走着。
章章撑着她漂亮的小黑伞,失魂落魄地来到商业街,却被老板告知,她最喜欢的那种果仁巧克力卖完了。
章章受到重创,一时整个眼圈都红了。
家没了,触须没了,薄老板没了,现在,现在连果仁巧克力也没了……
章章一脸生无可恋,眼泪包都包不住,快要落下来。
正难过,一盒还未开封的巧克力轻轻递到了她的面前。
章章一怔,惊讶地抬起头。
顾意打着伞,浅色的外套还有被雨水沾湿的痕迹,他看着她微微笑着,可是眼底也有些担心和无奈,他开口,声音轻柔,“跑出去玩够了,现在该回家了吧。”
“家?”
简单一个字,刺进章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产生幻觉了。
她走了这么些天,顾意一直没来找她,怎么这会儿……
顾意说:“本来想着你在店里待久了也挺闷的,就当放你几天假好了,结果你玩开心了,连家也不回了,我是老板,这一次,我得扣你工资。”
章章有些委屈地嘟起小嘴:“老板,我……”
顾意笑了笑,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章章更是吃惊地望着他。
“这是什么?”
顾意故作神秘:“打开来看看?”
章章愣愣地把小盒子接过来,打开之后,她猛地捂住嘴巴,当场泪奔。
小盒子里放着她一直想买却舍不得买的发卡,此刻它就在她的手中闪闪发亮,那颗亮晶晶的水钻在阴暗的雨天中闪耀着动人灼目的光芒。
“老板,这个……”章章满心欢喜,又激动到语无伦次,她的泪泡眼大大的,望着顾意几乎感动到模糊变形。
顾意淡淡道:“你不是每次来这买巧克力都要去望望这个发卡吗?买来送给你,还喜欢吗?”
“……喜……喜欢……哇!”
章章索性扔掉雨伞,蹲在大街上再没形象地哭了起来。
“……哎?你怎么哭了!?”
顾意一脸震惊,也慌忙蹲下去不停地安慰着她。
章章又哭又笑,那一枚漂亮的发卡被她紧紧地握在掌心。
她原以为,她只是一只小妖,她的心意没有人会注意到。
原来,她也会被在乎,她所喜爱的东西,也有人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终于明白,这么久了,她一直在等这一刻。
等他对她说,走吧,我们回家。
就算她是妖,也是想要有自己家的啊。
原来她想要的,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现在,她有家,有工作,有老板,还有她最喜欢的果仁巧克力和发卡,这些额外的惊喜,已经让她的人生圆满了。
她再无所求了。
海边。
人们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
他们忘了他们为何来到沙滩,只记得,好像遭遇了一场暴风雨。
海边的雨停了,一丝温和的阳光如水般洒到海岸。
江莫离醒来后,发现不知怎的,她手上脸上都有鱼鳞,那些鳞片仿佛生长在她的皮肉里,她怎么扯也扯不掉。
不!不可能!她身上怎么会长这些东西!她是校花!是女神!她不可能变得如此丑陋,不可能变成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怪物!!
爷爷呢!爷爷呢!!
江莫离疯狂地在海边寻找爷爷,可是她的爷爷,早已消失在海上,彻底没了踪迹。
不可能!不可能!
江莫离疯了一般地扯着鳞片,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她什么也没做!为何会来到海边,为何会变成这样!她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她的鳞片越扯越痒,皮屑在空气中翻飞,恶心至极。她彻底成了不人不鱼的怪物,从此美貌与骄傲离她远去,那些可怖的鳞片,将伴随着她的一生。
姜海燕和江莫离一样,她被自己满身的鱼鳞吓疯了,不可置信地逃离大海。
这一定是一场噩梦,梦醒后,她的老公,她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她,他们喝着她熬好的鱼汤,会像往常一样,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只是她不知,她的儿子和老公分别在房间和办公室里晕倒后,醒来,也都各自染上了怪病,这病和她一样,满身都是鱼鳞。
到时候,她一定会吓晕过去。
喝过龙血的人都会因中毒而付出惨痛的代价,这是龙族对人类的惩罚,除非死,否则,惩罚将永远存在。
林帆是最后一个醒来的人。
海上明亮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
他醒来时,看到自己身处沙滩,海面平静,浪花温柔,此起彼伏,仿佛演奏着歌声,悦耳动听。
海鸥在他头顶盘旋,遥远的天际,竟在此时挂起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真美。
林帆不禁感叹。
他从海滩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粒,他觉得全身酸痛,却始终想不起缘由,难道他又贪玩跑到海边,被海浪给拍晕了?
林帆抬头望望天空,忽然,一片洁白的龙鳞从天空轻轻落下。
林帆微怔,伸手接住。
那龙鳞触手冰凉,晶莹胜雪,林帆握住它时,不知为何,心脏狠狠地痛了一下。
怎么回事?
想不起来。
哪里来的鳞片呢?
林帆怎么想,脑袋都是空荡荡的。
他叹息一声。
算了。
他把鳞片揣进裤包里,摇摇头,想,回家吧。
他一边走,一边笑着伸了个懒腰。
阳光洒下,少年的脸干净俊朗。
天气不错,想吃甜的,等会儿回去,买盒巧克力吧。
不知道江莫离爱不爱吃,那可是他的女神,一定要给她也买一盒才行。
林帆这么想着,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海边。
海浪翻滚。那一片壮阔的美丽映衬在蓝天白云下,耀眼如同仙境。
告别大海,他终究回到了陆地。
第175章 番外篇 镜灵 上
白薇薇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杀了自己的丈夫。
醒来时,她正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刀子。
而她的丈夫,那个一直被她看不起,嫌弃太老实古板的男人,此刻正躺在血泊中。
已经死了。
他胸前致命一击,伤口与她的刀子吻合。
她的刀,甚至还往下滴着血。
茶几上放着两杯咖啡,白薇薇记得,是她下班回来,肖棋特意泡的。
她喝完咖啡,肖棋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和往常一样。
他说,薇薇,累了你就睡会儿吧。
白薇薇就真的睡着了。
没想到,等她一觉梦醒,肖棋,肖棋居然已经死了!
她颤抖着摸他的身体,凉透了。
她没有做梦,肖棋真的已经死了。
白薇薇生生把要冲破口的尖叫咽了回去。
她不能叫,叫会引来邻居,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怀疑是她把肖棋杀了。
虽然,她在脑内期盼过无数次肖棋死亡,可她万万没想过,肖棋真死,最大的嫌疑人,是她!
不能坐以待毙,不管肖棋是怎么死的,现在现场对她不利,她可不想为了这种男人,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
白薇薇迅速冷静下来,她去了厨房,拿了菜刀,把肖棋分了尸,用塑料袋子暂时装了起来,放进冰柜,再清理了现场,把血迹收拾干净。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么熟练。现在这样的社会新闻很多,尸体总是会被肢解放进冰箱的。
做完这一切,白薇薇瘫在沙发上大喘气,这才慢慢地把思路理清楚。
肖棋死了,死在她的刀下,血流了一地都是。
该死的!
白薇薇狠狠地抓紧了自己的头皮。
她和肖棋是夫妻,肖棋死得不明不白,凶器当时又被她握在手里,这怎么看,她都是凶手吧!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可是她分明没有!她再想肖棋死,都不想把自己连累进去!
难道……难道是他!?
白薇薇惊醒过来,觉得这一切很有可能是那个人做的!
徐子琛,她的情夫。
他们在一起多年,第一次见面,白薇薇就被他帅气迷人的外形所吸引,他风趣幽默,又博学多才,和他在一起,白薇薇很快乐,就连在床上,他也能极致地满足她。
肖棋是个不懂浪漫的老实人,白薇薇和他生活一年就觉得乏味了,想到以后要跟这个无趣的男人过一辈子,白薇薇那颗不甘的心就蠢蠢欲动。
她又不是不漂亮,她还年轻,也能自己工作养活自己,当年若不是肖棋苦苦追求一时感动了她,她也不会答应做他妻子,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莫及。
这些年,白薇薇背着肖棋找过几个男朋友,也偷偷地怀过孕,不过她都打了,这些男人里,她最喜欢的就是徐子琛,遇到他后,白薇薇和前面几个都断了关系,一心扑在了她最爱的这个男人身上。
她曾咬牙切齿地对徐子琛说过,要是肖棋出车祸死掉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还不用背上不守妇道的骂名。
难道……真的是他!?
为了她,徐子琛下手了?
白薇薇惊恐中,拨下了徐子琛的电话。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空号!?
这怎么可能!
她不会弄错这个号码,她经常和他联系,这个号码她烂熟于心,绝不可能是什么空号!
难道徐子琛真的杀了人逃跑了,可他为什么要把现场制造成她是凶手的样子呢?
难道对她厌了倦了,想用这种方法甩掉她?
白薇薇咬牙切齿,她再一次拨打徐子琛的电话,那边的女声依旧优雅地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白薇薇快要疯了。
她一遍遍打,那边的声音始终不变。
或许徐子琛真的逃跑了,她不能就这么待下去,她要想办法处理掉肖棋的尸体,她不能被当成是凶手抓走。
一个深夜,白薇薇全副武装,躲过监控,偷偷把肖棋的尸体带了出去。
她头一次干这种事,心虚得要命,背上直冒冷汗,丢掉尸体后,她不敢马上回家,围着马路瞎转,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
这条街道雾气弥漫,她在街道中看到亮光,一个大大的“奠”字,触目惊心,吓得她往后退了一大步。
背后忽然有浅浅的呼吸声,白薇薇做贼心虚,立刻敏感地回头,“谁!?”
年轻的男子站在夜色中,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气质温和,连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生怕吓到她,“不要害怕,我是人,不是鬼。”
白薇薇心惊地打量他,确实,他在灯光下有影子,而且看他的样子也是活生生的,可是,她刚才一路走来,背后分明没有人啊,怎么这么快,这个男子就站到她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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