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开始是正常的,温馨的,梦里,他见到了自己的生母,她对他微笑,后来,他又梦见了自己的养母,他胳膊受了伤,她为他包扎。
兴许是他太想念她们了,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但后来发生的事,是顾意从未想过的,它突兀地出现了,就像电视画面卡住了一样,闪烁几次后,切换到了另一个频道。
有了以前的经验,顾意知道也许这梦预示着什么,或者,想告诉他什么。
他站在原地默默地等待,直到周围的光线都暗了下来。
然后,四处漆黑一片。
他就像踩在虚空中,左看右看,却什么也寻觅不到,周围的一切看似清楚,实则又那么模糊,他伸出手,碰到的,是虚无。
脚下的雾气缥缈不断,空中传来阵阵腥臭,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顾意耳边响起。
滴答……
一声。
滴答……
两声。
这声音也许微弱,但在此刻响起,却如一道惊雷,炸醒了顾意全身所有的细胞。
这是什么声音?
水滴?
还是……
为什么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如此寂静,他却能听到这么骇人的声音?
顾意想往后退,另一个声音,却更加尖锐地响起。
我在这……
我在这里……
快……快点……我在这里,快来,快点来,救命……
救救我……救命……
救救我……
这声音分不清大人小孩,也分不清是男是女,仿佛电音一般,带着恐惧和沙哑,一遍遍,在顾意耳畔回荡着。
他想找到声音的源头,可就在这时,他猛一吸气,整个人便不受控制,醒了过来。
啊。
原来是个梦。
他这样想着。
解决完鬼母的事没有几天,顾意的左眼也恢复了,有些日子没见的卿桑和夏婉儿来到了终详屋。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棺材铺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薄老板,你到底有没有想人家嘛!讨厌,快回答啦!”
“没有。”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这人就这样,不喜欢的话,赶紧走吧。”
夏婉儿一身甜美的洛丽塔装束,像个行走的大蛋糕,她嘟着嘴坐在一旁,水润的双眸眨巴眨巴:“哎,一段日子不见,薄老板就不爱我了,男人啊,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章章举起小手狂点头表示赞同。
顾意微笑着,端起茶壶安静为卿桑倒了杯茶。
吵吵闹闹一直都是薄司和夏婉儿的相处模式,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
卿桑仍旧是一身优雅的休闲西装,左边袖口微微地挽起,阳光下,他发丝微软,带点淡淡的栗色,那皮肤白得不像话,唇角挂笑的模样活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阳光帅气,带着无限的亲和力。
他看着她,瞳孔深深都是宠溺,就像化不开的湖水,深邃寂静。
薄司白了夏婉儿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道:“我压根儿就没爱过你,到我店里来,有事快说,没事儿麻溜儿地滚,真当我这是客栈水吧了吗?”
夏婉儿摇摇头,叹息一声说:“哎,薄老板还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认识这么久了,咱们怎么着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了吧,怎么见面说话就跟吃了炸药一样……行行行,你要我有事说事,那我,就说咯?”
“赶紧说。”
薄司慵懒地喝了一口茶。
夏婉儿眼珠子溜溜一转,道:“我就想问,自从上次章章事后,薄老板……你和意意之间,到什么程度了!?”
“……”
顾意一口热茶含在嘴里,还没吞下去,直接呛进了气管。
卿桑也放下了茶杯,表示很认真地听着答案。
薄司微微挑眉,道:“你们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嗯嗯。”
两人一虫同时点了点头。
薄司悠悠道:“也没到什么程度,就是那小崽子向我告白了而已……”
“!!!”
顾意大惊失色,叫喊:“喂喂喂,我什么时候向你告白了!?”
两人一虫齐刷刷地看向顾意:“告白这么大的事你也能忘的吗?”
顾意百口莫辩:“不是忘了是我真的没有向他告白啊!我怎么可能……”
薄司无辜地抬起眼:“不是那晚你说想留在我身边的吗?”
夏婉儿和章章星星眼:“哇!”
顾意:“你们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卿桑一本正经:“所以你们现在是……?”
薄司挥挥手,道:“当然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他告白是他的事,我可没说我对小男孩感兴趣。”
“……喂!”
顾意嘴角抽搐,道:“我说想留在你身边,是说我想留在终详屋打工,我想在这好好工作,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想干扰你,你怎么就理解成告白了呢?”
薄司盯着他的眼,似笑非笑:“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了?”
“……”
顾意哑口无言。
他怎么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感……
“意意。”
这时,夏婉儿面色凝重地来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肩,深深叹气,语重心长地道:“你是知道的,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上薄老板,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也会喜欢上他,如果不是章章,我也许永远不会觉察到你的心意,我可能现在还在伤你的心,真的很对不起,如果我早点看出你的心意,我就默默退出这场感情了,也许别的人我不会让,但如果是意意你,我不得不让,因为你所要承受的,远远比我沉重得多,意意,我都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同情我自己,薄老板这种大猪蹄子,你一旦陷进去,一定很辛苦吧,哎,我可怜的孩子,以后,不知道你还要经历多少磨难,我虽然不是腐女,但也为你感到深深的悲哀……”
顾意:“……”
章章掩面哭泣。
卿桑笑了一声,干净的眉宇间有难以抵挡的疲惫。
“废话少说。”
薄司看了一眼卿桑,叼了根烟在嘴里,道:“你们来我店里,不是只为了和我们闲聊吹牛吧?”
“咦?我们以前也常来,为什么今天就要这么问?”夏婉儿疑惑不解。
薄司笑了笑,道:“是有事而来,还是纯粹闲聊,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闻言,顾意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卿先生,婉儿,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卿桑收紧眼眸,半晌,才微微开口:“其实是我的事。”
薄司看着他,黑瞳里晦暗不明,“是你的事,还是你家族的事?”
卿桑微怔:“你怎么知道?”
薄司笑:“我猜的,因为从你脸上,我感到这应该不是件小事。”
“的确不是件小事。”
卿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轻声说:“按理说,我和婉儿都是驱邪师,没道理应付不了一些灵异怪谈,但这次我家族的事,我确实理不出头绪,也找不到方法。”
“到底是什么事?”
薄司凝视着他的眼。
卿桑眉头紧锁,这时,夏婉儿看了看他,见他心情复杂,替他接过了话,道:“还是我来说吧,你们知道,卿桑家的公司一直都是由卿桑管理,他是卿家最有能力的一个人,而卿氏集团在他的管理之下业绩也是蒸蒸日上一直做得顺风顺水,可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卿氏集团业绩下滑,股票大跌不说,更是出现了许多的灵异事件,例如小鬼作祟,还有员工离奇失踪!”
顾意一愣:“员工离奇失踪?”
夏婉儿苦恼地点头,说:“是啊,失踪了好多人,可是,报警也找不到他们,我家和卿桑家都是驱邪一族的,我们知道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搞鬼,可是,我们能力有限,始终抓不到背后作祟的那个东西,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卿氏集团现在都快成人们口中的鬼屋了,没有人敢和卿家合作,以前的项目,他们能撤的都撤了,再这么下去……”
“再这么下去,我卿氏只能宣告破产了。”
卿桑淡淡地抬起头,道:“其实,破不破产都还是其次,我只想知道,那些失踪的人他们去了哪里,他们都是我卿氏的员工,他们在公司失踪,我有责任要找到他们,他们的家人现在肯定非常担心,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卿先生……”
顾意看着他。
他第一次在卿桑脸上看到这么痛苦的神情,尽管他竭力掩盖,但那种悲伤,还是从他的眼瞳中止不住地流泻了出来。
“公司一直都是你在管理吗?你的家人呢?”
薄司问。
“我的哥哥还有姐姐一直都在卿家老宅里生活着,哥哥从小体弱多病,幼年时因为一场意外,双腿瘫了,现在坐在轮椅上,那以后,哥哥性情大变,原本活泼好动,变得沉默寡言,但他待人接物还是非常温和,很有礼貌,至于我的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从小就不准她接近公司,家里大小事务也从不让她操心,长大后,父亲甚至不许让她到公司里来上班,我以前纳闷过,后来也不了了之了,父亲是个很有主见的男人,他做什么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只要照做就是了。”
第83章 无名
薄司又问:“你父亲平时不管理公司吗?”
卿桑说:“他喜欢幕后管理,一般不出面,除非遇到特别紧急的事。”
薄司一笑,说:“那现在呢,你们公司出事了,他出面了吗?”
卿桑皱了皱眉,说:“他前段时间回老宅了,因为明天是我哥哥的生日。”
薄司露出不懂的表情,说:“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有心情操办你哥的生日,你父亲的心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卿桑没有说话,夏婉儿道:“其实这件事我们都不理解,公司快要倒闭了,那么多失踪的人没有找到,可叔叔就是非得回老家,好像回了老家,一切就能解决了一样,我们是晚辈,总不好干涉长辈的决定,何况……我实话实说啊,我从小就怕卿桑他爸,感觉特别威严的一个人,你永远猜不透他心里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做什么,卿桑也是,从小就任他父亲摆布,就连管理公司,也是他父亲的决定,所以这件事,我和卿桑都是没有办法的。”
这时,顾意问道:“那卿先生的父亲回老家,是不是因为,或许解决的办法就在老家呢?”
夏婉儿摊开双手,摇摇头说:“不知道,或许,叔叔只是想逃避也说不一定啊。”
薄司看着卿桑,嘴角扬起的弧度意味深长:“自己的父亲都不了解,莫名其妙成了公司的管理者,你们卿家还真是傀儡一族啊,我平时看你挺有主见,对待鬼物也毫不心慈手软,怎么自己家的事,你倒变成不折不扣的傀儡了?”
“老板!”
顾意扯扯薄司的袖子。
也许薄司的话戳到了卿桑的痛处,他脸色微变,但情绪终究没有发作出来,良久,才说:“这件事我是没有办法了,若不是婉儿提议,我也不会到这来找你,守护公司虽是我的责任,但我更担心那些失了踪的员工,我想把他们找回来,现在外面已经舆论纷纷,所有的新闻压都压不住,再这么下去,我怕整个城市都会乱套。”
“纸是包不住火的。”
薄司把烟点进烟灰缸里,雪茄的香气升腾,薄司闭上眼,微微一嗅,心旷神怡,然后他睁开眼,看着卿桑,说:“就像你身上的味道,连我的烟都盖不住。”
“味道?”
夏婉儿一听这两个字,立马小狗似的扑到卿桑身边嗅嗅,边嗅边说:“咦,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到,卿桑,你今天喷古龙水了?”
卿桑侧首看她:“我从不用古龙水,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啊,那这是什么味道?”
顾意也闻不出来,只好把视线落到薄司身上。
薄司淡淡地道:“不是什么好味道,很难闻,像刺鼻的血腥味。”
闻言,夏婉儿震惊了:“血腥味?这怎么可能,卿桑爱干净,十指不沾阳春水,最近也没抓过鬼,身上不可能有血腥味的。”
薄司低头,笑了笑说:“那可能是我闻错了。”
顾意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夏婉儿讨好般地来到薄司身边,她小心翼翼抓着薄司的袖子,撒娇:“薄老板,咱们朋友一场,我都成全你和意意了,你就帮帮卿桑吧,他真的不容易的,说实话,公司出这样的事也不能怪他,但最近因为这件事,他吃不下也睡不着,都是我陪着,他才不至于彻底倒下去,你也别因为之前的事和他较劲了好不好,我们是驱邪师,对鬼物不心慈手软那是很正常的事,你们只是观点不同罢了,卿桑他也并不是卿家的傀儡,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卿桑的父亲太严厉了,他要做什么,没人可以阻拦,所以这次的事,我俩真是束手无策的……”
薄司看她一眼:“说了这么多,你们到底几个意思?要我帮你们查这件事?”
夏婉儿笑眯眯:“薄老板真聪明!这不是你的拿手绝活吗?我知道肯定难不倒你的!”
“少来。”
薄司冷冷地道,“我的拿手绝活是卖棺材,不是给人当私家侦探,你们自己都是驱邪师,哪还需要我帮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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