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钺背疼、腿疼、胃疼,现在多了一项头疼,决定随他去了。
活动室。
顾舟推着柏钺一出来,就看见一群人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活像是深宫里的弃妇。
听见声音,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顾舟,一时间,眼睛发绿,哀怨与渴望并存。
小叶医生窝在沙发脚,捧着一杯咖啡我见犹怜地说道:“哥,舟哥,你们再不出来,我们不是饿死了,就是因为喝咖啡过多猝死了……”
小圆桌上一排空荡荡的咖啡杯很好地应和着他的控诉。
顾舟扫视了一圈,确认除了程志,其他所有人都或坐或躺地等在这里,难得的军民一片和谐。
以一己之力促进双方和解的顾中校无辜地说道:“你们为什么不找所长帮忙解决?”
小叶医生悲痛道:“我们找了,他说我们没有仓库权限,无法提供物资,然后我们就让他去问你,他说你在睡!觉!”
顾舟在控诉声中摸了摸鼻子:“那你们可以让他叫我啊……”
小叶医生幽怨道:“他说他叫了,你没醒,我们让他再叫,他说你的睡眠状态平稳,他无权在非紧急状态下强行唤醒你。”
顾舟继续做最后的挣扎:“那你们可以来敲门啊……”
小叶医生陷入了沉默。
赵田田抬头:“舟哥,你不在你的房间啊……所长说你在队长那儿……”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啊……”
说完,赵田田的脑袋又砸了下去。
顾舟:“……”
然而,没有什么是一顿好吃好喝解决不了的。
功能区的餐厅里。
几张红木床桌并排摆在中央,配套的圆凳绕着桌子摆了一圈,配合着长桌正上方的吊灯和桌面的塑料插花,显得十分有情调。
靠墙有一排无烟厨具,一块方形的铁板上,几块牛排发出滋滋的声音,四周不时冒出黄油的泡泡,整个餐厅里都弥漫着黄油和牛排混合的香味。
旁边不远处,小叶医生任劳任怨地烤着吐司和火腿,手里不停,眼睛却盯着做好的三明治发光。
幸存者中的公务员刘尚林和公司白领曾望自告奋勇地给众人炒菜,在这种高科技灶台边忙得火热。
赵田田憋着口水站到顾舟身后,眼睛直直地冒油的牛排,干巴巴地问道:“舟哥,研究所里有储存的冻牛肉这还好说,怎么连新鲜蔬菜都有?”
顾舟将铁板上煎好的牛排放在一旁的瓷盘里,说道:“研究所有一个自动化蔬菜园,所长解决一切。”
“哦……”赵田田悄悄伸手,想要去端那个瓷盘,谁料顾舟一边挤黄油一边说道:“苗苗,端给你柏哥。”
赵田田咽下口水,依依不舍地将牛排端给了桌边目不转睛看着顾舟后脑勺的柏钺。
赵田田:我不饿,我已经吃狗粮吃饱了。
程志最后还是被小叶医生叫了过来,进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晚餐,所有人坐在桌边,没有一人动筷子,乍一眼看去,好像只是末世前一场简简单单的朋友聚会。
部队里平时舍不得用一直攒到过年才休的年假,和弟弟一起坐上老式的高铁,穿越崇山峻岭,一直回到熟悉的家乡,和家人团聚,再约上三五好友,饭桌上的嬉笑打闹,酒足饭饱,深夜里唱歌唱到嗓子嘶哑。
明明只是曾经微不足道、细枝末节的简单生活,却仿佛好像已经无比遥远,成了记忆里的无价之宝。
去得迟了,推开约好的包厢大门,儿时的好友坐在桌前,弟弟拿出一双筷子敲碗,一群人起哄道:“罚酒!罚酒!”
如果可以回去,他情愿每次自罚三杯。
眼下,餐厅里,不熟悉的幸存者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落座开饭,小叶医生率先拉开了一张凳子乖乖的坐好,顾舟不断闻着自己的手,似乎对上面粘上的气味十分不满,赵田田将鼻子凑近身前的牛排,一脸陶醉,葛图拿着红酒瓶一杯杯地倒酒,冯彪则将装满的酒杯一个个传递下去……
柏钺坐在轮椅上,结果从冯彪手里抢过一个酒杯,冲他摇了摇,然后说道:“大程,所有人都等你一个,得罚酒啊!”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
程志揉了揉红彤彤的、明显就是哭了好久没睡的眼睛,然后笑道:“队长,这酒难得,你让我自罚三杯都没问题。”
一句话仿佛打破了整个房间尘世所有的封印,那些曾经陪伴过他们而又最终离他们远去的人影一个个清晰起来,然后又渐渐于热腾腾的烟火气中渐渐消散。
所有失去的、幸存的一点点交织而又慢慢分离。
我们不曾忘记,但我们亦将不断前进。
虚空中,无数音容相貌清晰地浮现而又朦胧地远去。
程志接过酒杯,笑着想到:弟弟,哥哥敬你。
众人齐齐举杯。
小叶医生举杯的右手上,手腕处黑色的橡皮筋清晰可见。
柏钺一反常态,沉着声音说道:“纪念所有在灾难中殒命的同胞,所有为了人类生存奋斗的战士,所有在困境中永不言弃的普通人。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场浩荡的劫难中痛失所爱,但我们绝不轻言放弃,人类的命运何去何从,将掌握在人类自己手里。
“在这里,我姑妄代表所有幸存人类,向在场所有为此次行动置生死于度外的同胞和路途中不幸牺牲的忠烈致敬。
“这是一场不计生死的逆向营救,你们是茫茫天地间,最美的逆行者。”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全文完。
柏钺默默擦枪:嗯?
作者:……那是不可能的!
第46章 不许拆台
柏大队长话说得十分动听,在场诸人无一不想潸然泪下,然后众人还没来得及感伤,柏队长用来缅怀英烈的那杯红酒就被顾舟眼疾手快地夺了下来。
柏队长感怀到一半,酒没了,表示十分无辜而又委屈。
顾舟将没收的酒杯“啪”的一声放到一旁的空位上,然后说道:“这杯给大河。”
紧接着,他又将自己的酒杯放到另一个空位上,说道:“这杯给小程。”
柏钺维持着举杯的姿势,一脸幽怨地看向顾舟:“船儿……我还什么都没喝呢……”
然后,他就看见顾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个陶瓷的杯子,里面装着还在冒气的热水。
顾舟悠悠地端起瓷杯,轻抿了一口,然后说道:“我陪你喝热水。”
于是,柏队长一路上作威作福,逼着自家小船儿喝了一路的白粥和热水,今天终于阴沟里翻船了。
晚饭后,众人纷纷回房,顾舟指挥着餐厅里的小机器人收拾桌子,留柏钺一个人坐在桌边看着残羹冷宴默默发呆。
人一无聊,就喜欢找事。
柏钺看着桌上明显就是一对的瓷杯,越看越喜欢,他拿起两个杯子,随口问道:“船儿,这对瓷杯可以带走吗?咱家已经穷得连杯子都没有了,这个羊毛能薅一下不?”
顾舟:“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喝水那个瓷杯我原来是拿来漱口的。”
柏钺:“……”
柏钺默默放下了自己那个杯子,然后将顾舟的那个拿近了些。
凭借惊人的目力,他隐隐看见了雪白的瓷杯内侧淡黄色的水印。
柏钺凑近了些,然后一股淡淡的甜腻的味道从杯底溢出,仿佛一团湿漉漉的绒毛钻进他的鼻腔。
柏钺唰地转头看向不太熟练地和家政机器人鸡同鸭讲的顾舟,阴恻恻地说道:“船儿,说好陪我喝热水呢?我怎么觉得你这杯子里装的是蜂蜜柚子茶?”
顾舟:“……”
你是狗鼻子吗?!
他快步走过来将被子从柏钺手中夺走,然后一把塞到机器人手里,不再去管机器人会把这里收拾成什么样子,推着轮椅就出了餐厅。
顾舟嘴硬道:“你闻错了,里面味道杂,不要瞎想。”
柏钺:“船儿,哥不过是半身不遂几天,怎么就感觉失去了你全部的宠爱。”
顾舟:“那要不要我今晚上来宠爱一下你?”
柏钺:“一言为定。”
顾舟:“……”
你等着!
……
傍晚。
顾舟和柏钺一个不放心对方的伤势,一个心里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默契地没有提出让顾舟回房的提议,心照不宣地洗漱好就爬上了床。
研究所的床虽然硬,但胜在大。
顾舟说这话的时候,柏钺总觉得他在对自己进行什么少儿不宜的暗示。
但事实上,顾舟确实只是在陈述一个令他愉悦的事实而已,因为他说完这话就把柏钺往床里面一怼,然后自顾自地上床躺好,准备睡觉了。
房间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的所长还不忘在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温和地说上一句晚安,吓得柏钺差点没把自己伸到半路的咸猪手缩回来。
黑暗中,墙上的数字时钟发出微弱的荧光,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十分吵闹。
柏钺趴在床内侧,侧过脸看向黑暗中一动不动只用后脑勺对着他的顾舟,右手一点点、一点点地往那边蹭了过去,然后戳了戳顾舟乱糟糟的脑袋。
顾舟保持着入睡的姿势一动不动。
柏钺瞪着自己睡了一天无比清醒的眼睛,震惊地喃喃道:“睡了一天还能睡,船儿,其实你是小猪变的吧。”
没有人回答他。
柏钺忿忿地轻轻捏了捏顾舟的耳朵,然后继续往下,又轻轻捏了捏顾舟后脖颈的软皮。
入手一片细腻和温热,像是小时候顾舟给他吃过的软糖,含在嘴里软软的、有弹性,舌尖抵住就能感觉到软糖融化的温热的汁液一点点弥散在口腔中,甜丝丝的。
嚼起来也糯糯的。
柏钺很不想承认,虽然他不喜欢吃糖,但他突然很想咬上一口。
“船儿?真睡啦?”柏钺小声问道。
依然没有人回答。
柏钺在趁人之危和正人君子之间犹豫了两秒钟,果断选择了前者。
他收回手,然后撑起上半身,微微往边上挪了些,看着近在咫尺的顾舟的侧脸,轻轻地低头,亲上了顾舟的右耳。
炽热的呼吸喷在顾舟的耳朵里,然后在耳蜗转上一圈,又呼呼地钻了出去。
顾舟的耳朵似乎轻轻地动了动,但是黑暗中做贼心虚地柏队长一点也没有发现。
他的嘴唇略往下移,然后触碰到了顾舟光滑的后脖颈,带着一股沐浴露的草木清香。
没有甜甜的味道,反倒是更加腻人。
柏钺正想伸出两颗尖牙,模仿一下传说中西方吸血鬼的艺术,突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顾中校,检测到您的心跳和血压升高,已经超过正常临界值,请问您需要医疗帮助吗?”
柏钺:“???!!!”
顾舟:“……”
柏钺用不属于病号的速度重新趴好,将手缩回被子里藏好,然后一脸真诚地问道:“船儿?”
顾舟伸手扶额,然后从牙缝里说道:“所长,这间屋子禁视禁言!也不要检测体征!”
所长毫无波澜:“好的。但顾中校,出于人工智能的准则,我有必要提醒您,首先,您在一天之内两次出现心跳和血压过高的情况,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所以我建议您抽出时间进行一个全面的医学检查。
“其次,如果关闭我在这个房间里的检测功能,如果您遇到危险或者意外我将不能及时发现并对您展开救援,所以您必须知晓这一风险再进行决定。
“最后,您在半小时前曾找我设定明天早晨七点的闹钟,如果关闭我的语音功能,我将无法在规定时间唤醒您,所以如果您一定要禁言的话,希望您能够豁免我在闹钟期间的限制。”
顾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无视背后柏钺隐忍的闷笑,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了,闹钟可以响,其他时候禁视禁言!”
所长的声音依然古井无波:“好的顾中校,请不要忘记身体检查,我会想您的,晚安。”
“哈哈哈哈——”
所长的声音一消失,柏钺再也忍不住,猛地大笑起来。
他将顾舟扒着翻了个身,面向自己,然后说道:“船儿,之前还说要宠爱我,怎么到了晚上就开始装睡?所长不是叫你检查身体吗?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不哥帮你看看?”
顾舟看着受伤后都还生命力极强的某人,只觉得想要一把糊在他脸上,他捏了捏自己发红的脸,说道:“不要闹,想要伤口崩开吗?睡觉!”
柏钺凑过去,和顾舟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挨着鼻尖,然后低低地笑道:“行,我病了,有点冷,咱们就这么睡。”
顾舟:“……”
你冷?那我旁边热烘烘像个火炉一样的是谁?
空气中是馥郁的甜味,浓稠的糖浆在黑色的空气中化开,呼吸交错间每一口都像是吸入了甜甜的糖沫。
第二天,顾舟十分敬业地带着小叶医生上岗了。
生物安全四级实验室。
两人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带着呼吸面罩和头盔,拖着头顶长长的供氧管道进了层层密封的中心实验室。
每走一步,供氧管上的滑轮就沿着轨道前进一步,两个人透过玻璃面罩,都觉得对方像是一个老式的提线木偶。
顾舟双手操作者机械手臂,正隔着厚厚的玻璃向培养皿里注入人体组织液,然后头盔里通讯装置突然响了起来,差点没把培养皿打翻。
所长丝毫不顾及他昨晚上禁视禁言的大仇,依然十分温和地说道:“顾中校,十号访客请我代他向您问好。”
顾舟:“……十号访客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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