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招惹个爱啃人的疯狗啊,还净把他往意想不到的世界里拽……
睡衣被扯了扯,黎诩又在玩舒愿的恐龙尾巴:“小恐龙,你这衣服上厕所不方便吧,怎么脱啊。”
没见识。
舒愿缩了缩屁股,闷声说:“尾巴底下有拉链的。”
“哦,”黎诩松开尾巴,探手向下摸了摸,就在舒愿警惕地认为他又要做些什么时,黎诩收回手抚了抚他的背,“睡吧。”
舒愿以为黎诩是一时君子,怎能料到他骨子里依旧是个痞子。
在陌生的床上黎诩睡得不算沉,几乎是正月初一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半透明的窗帘拂进室内,黎诩就醒了。
舒愿躺在他身边,维持着昨晚入睡前背对他的睡姿,整个人蜷成一团,帽子下露出乱糟糟的头发,仿佛这个时候的他才不经意地卸去一身防备。
那条长长的恐龙尾巴不知何时搭在了黎诩的腿上,他侧躺着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顺着尾巴摸下去,在尾巴根下面碰到了睡衣的拉链。他顺了顺拉链周围的绒毛,那处正好在舒愿的腰窝附近,再往下一点的话——
啧,跟个流氓似的。
黎诩缩回手坐起来,盯着别处把早起的那团火压了下去。
舒愿终归是眠浅,早在黎诩揉尾巴的时候他就醒了,僵着身子等黎诩住了手,他才翻过身去躺平了,慢慢睁眼假装才刚醒来。
“吵醒你了?”黎诩戳了戳他恐龙帽上的眼睛,“再睡一会吧,我回去了。”
正要下床,舒愿拉住了他的袖子,自己转而爬下了床,光脚踩着被暖气吹了一夜的温暖的地毯,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趴在上面偷听。
“没这么早起床吧?”黎诩套上衣服,将揉成一团的被子扬开叠好,“我这会儿出去,小点声就行。”
“不行,”舒愿睡眼惺忪地走回来趴到床上,“他们起了,在收拾东西。”
“那我就一直呆在这?”黎诩倒是无所谓,他敞开宠物包看看,懒东西还在睡,眯着眼睛脸都是皱的,还没他主人可爱。
舒愿趴着没动,大概是没睡够,就几句话的工夫又睡过去了。
日光逐渐爬满天幕,门外的人不知道在收拾什么,包装胶袋的声音哗啦啦响个不停。
属于柳绵的脚步声走近门边,清脆的敲门声仿佛敲在舒愿耳畔,将他环在脑袋边的丁点儿梦境都敲碎了。
“小愿,起床没?”柳绵转了转门把手,“怎么还把门给锁上了?”
“我……”舒愿从床上蹦起来,黎诩还坐在一边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笑。
“在里面搞什么呢?”柳绵说,“先把门开了,免得我还要找钥匙。”
“哗——”舒愿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动作太急还带了些什么出来,“啪嗒啪嗒”掉了一地。黎诩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被舒愿扯起来搡到书柜旁边的一扇小门前,火急火燎地旋开了锁把黎诩推了进去,随后将宠物包塞到他怀里:“先躲着。”
黎诩只觉开门那一瞬的光线晃过几排金的银的奖杯奖牌,再然后舒愿就合上了门。
不是衣帽间?
怎么还需要上锁?
黎诩诧异,黑暗吞噬的一切只能靠双手触碰,他凭借刚刚两三秒的记忆寻找奖杯的位置,指尖顺着光滑冰冷的杯身抚过去,像是走在穿越过去的时光隧道里。
“要回百江市吗?东西都收拾好了。”
“你们去吧。”
“亲戚都在那边呢,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他们了吗?你奶奶去年还问起你了,她说——”
“我不去。”
“诶小愿……”
“出去说吧……房间里好热。”
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踏足你的世界?
黎诩的胸口一阵阵沉闷的疼,怀里的小小酥踢了踢宠物包,轻轻地叫了一声,黎诩探手进去安抚它,视线却在努力适应着黑暗。
恍惚中,电脑壁纸上的舒愿跳了出来,在分不清方向的漆黑空间中起舞。泛着水波的幽蓝色舞台,绚丽神秘的星空背景,曾经高傲自信的舒愿鲜明地活跃在他眼前,黎诩带着他的猫走近他。
第34章 绝望
“我们出发了,明天下午就回来,”柳绵站在玄关处,“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嗯。”舒愿点头。
“这两天尽量别出门,”舒绍空补充,“要是在家里没事做就看看电视。”
“知道了。”舒愿说。
屋子隔音一般,对话一字不落传进黎诩耳朵里。
他置身在属于舒愿过去的荣誉中,听着舒愿的家人对儿子的百般叮咛,想象不了一个受过惨痛欺凌的人如何独自走出阴暗的困境。
“出来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入眼中,黎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舒愿已经返身走出房间了,甚至没回头朝这边留过一个眼神。
黎诩知道对方大致是怀揣着抵触的情绪,关上门前他的目光极快地把刚才呆过的地方扫了个遍,的确是个小衣帽间,一边的高柜挂着排列整齐的拉丁舞服装,另一边便是他小心翼翼摸索过的奖杯,更多的奖项则陈列在深处的搁板上,来不及一一观赏。
毕竟它们也没被主人允许过展示。
舒愿正在卫生间刷牙,看见黎诩进来,他含着满嘴泡沫说:“你用那个。”
洗手台边上放着一副新的洗漱用具,杯身印了个恐龙图案。黎诩笑着摇摇头,边挤牙膏边问:“你卧室那串儿鞭炮,自己做的?”
弄巧成拙被黎诩发现了用红绳串起来的十八个可乐瓶盖,舒愿也不恼对方的打趣,神情无异地“嗯”了声算作回应。
十八就十八吧,回到房间拎着刚刚不小心连同衣帽间钥匙一块儿被带出来的小鞭炮,舒愿将尾端的绳子撕成几条做成流苏的模样,这样的新年礼物看上去是寒酸点,但也比黎诩笔袋里那单个儿边边都被磨平了的瓶盖好看。
“饿不饿?”黎诩倚在卧室门边问,“出去吃早餐吗?”
舒愿看了他一眼:“不去。”
“大过年的呆在家里多没意思啊,”黎诩揣着衣兜笑,“你换个衣服吧,我楼下等你。”
脚步声在楼道里远去,迟钝的小小酥从宠物包里探出脑袋,被舒愿轻轻捏了捏耳朵:“一起去吧?”
显然附近一带黎诩比舒愿还熟悉,他载着舒愿兜兜转转,不知名的小街里竟然还能找到个人满为患的粤式茶楼。
“坐这儿,”黎诩眼明手快将舒愿按进一个刚走了人的卡座,“把小小酥扔桌底下,这种地方不让带宠物进来。”
“扔”这字眼听上去蛮残忍,何况小小酥从始至终都乖乖窝在里边没捣乱。舒愿弯腰把宠物包搁脚边,手指伸进透气孔里逗了逗小东西。
黎诩喊服务生过来开了茶位,动作麻利地泡茶倒茶,垂眼看到对方手里还拿着的东西,忍不住发笑:“你那鞭炮是打算吃完早餐放?”
舒愿捏着绳子尾端的流苏小声问:“不好看吗?”
“不是……”黎诩观察了下舒愿的脸色,“多有创意啊,我还恨不得挂我家门上呢。”
舒愿抿着嘴笑,低下头不让黎诩看见,但他清浅安静的笑容再怎么与周围人的嘻哈大笑格格不入,在黎诩眼里仍像无意落进繁密林间的一场清雨,打湿成万上亿为他垂首的树叶。
这顿饭到尾声前都吃得挺融洽,黎诩给舒愿讲乐队休息的事,舒愿抹嘴巴的动作停了下来:“什么时候再……再……”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黎诩接过他的话:“再上台?也许等顾往高考完,也许……”
他自己也拿不准,说白了“沉迷”就是个不出名的小乐队,在酒吧里算是依赖生存的关系,连正式的签约合同都没有,哪天他们当中的某个成员退出了,即使面临解散,也是迫不得已又无可挽回的事。
舒愿大约明白了黎诩的欲言又止,他不懂安慰,笨拙地碰了碰黎诩的手背:“也许明年。”
跟舒愿的指尖一同触碰自己的还有手机出其不意的振动,黎诩捏了捏舒愿舒愿的手指,笑道:“我接个电话。”
接电话时黎诩没刻意避开,来电显示是黎文徴,来去不过是问那些屁大点儿的事。
“你昨晚没在家睡?”黎文徴问,“等下回家吃个饭吧,田婶做了你爱吃的。”
不问去了哪,也不问和谁过最高兴。
“你自个吃吧,我刚吃饱。”黎诩敷衍道。
“你还在生我气呢?”黎文徴说,“小诩,回家吧,我给你买了礼物。”
还在以为自己是给颗糖就能哄好的孩子。
“回个屁家。”黎诩挂了电话。
茶水放久了冰凉,却刚好成了黎诩浇灭火气的工具。他喊来服务生结账,舒愿比他更快地亮出了付款码,黎诩走出茶楼时还对舒愿的速度感到好笑:“你故意的吧?就等我把服务生叫来?”
“嗯。”舒愿抱着宠物包逗小小酥玩儿。
“吃你的,住你的,”黎诩凑近了问,“我拿什么谢你?”
舒愿一下子退开两步远:“不用。”
黎诩快走两步靠近:“舒愿,其实你不像看上去那么面冷心硬。”
逗猫的手指没及时抽出来,舒愿被小小酥舔了一口,酥麻的痒意直从指头蹿遍了全身。他抓了抓后衣领,才想起今天穿的卫衣没带帽子,遮不住自己发烫的耳尖。
他走得很快,黎诩在后面大步跟上,伸手勾住他的肩膀把人带到自己身旁:“就在这附近逛逛吧,走一圈再回来取车。”
“你不回家吗?”舒愿放慢了脚步。
“有什么好回的,”黎诩拿走舒愿手上的宠物包背自己背上,“败坏好心情。”
舒愿把玩着小鞭炮发呆,脑海蓦然闪过某些零碎的片段——
初次见过黎诩的弟弟时对方的一声冷哼,黎家女主人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以及顾往对她的视而不见。
黎诩仿佛能揣测到他心中所想,状似无意地问道:“还记不记得我家那个一身骚狐狸味的女人?你上次见过的。”
“骚狐狸味是什么味?”舒愿问。
“就是狐狸精的气味,”黎诩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她不是我妈。”
大过年的,街上都是一家子一家子出来玩儿的,黎诩说起自家,倒像是有种孤苦伶仃的凄惨:“她和我爸生的儿子就比我小两岁,你能算到我爸是在我几岁的时候出的轨么?”
舒愿能理解黎诩身上的叛逆因子了。
不管是对破坏自己家庭的人所怀有的仇恨,或是对父亲的埋怨,亦或是对自己母亲的保护欲,都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碰撞出报复的火花——也许逆反心理只是报复的其中一种方式而已。
“那你妈妈……”舒愿迟疑着不知该不该问出口。他觉得自己和黎诩的关系还没到交换秘密的地步,而贸然触碰别人的底线不是他一贯的做法,但——
“死了。”
在舒愿决定成为倾听者之前,黎诩果断的回答先一步传达到他的耳朵里。
舒愿看向黎诩的眼神中带上了慌乱,向来在语文考试中下笔流畅的人在这一刻感到了词穷,撞见了黎诩伤口的他不懂得该如何去舔舐。
“这种喜庆节日不该说不吉利的事吧,”黎诩捏捏舒愿的肩膀,“走,上那边瞧瞧。”
一整条长街摆满了摊子,卖东西的,搞活动的,人流挤得水泄不通。从街头逛到街尾,再由街尾晃回街头,回到茶楼前取车时两人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大抵是今天起得早,加上刚刚这一趟走下来,黎诩细心地观察到舒愿的脸上已然有了倦意。他不想回家,不代表要连累舒愿跟着他耗,舒愿今天对他的纵容都写在了脸上,他可不想舒愿为了照顾自己的心情而盲目容忍。
把舒愿送回了家,黎诩识趣地没跟着上去。他接过舒愿递来的宠物包,反手背到身后:“我回去了,你这两天要是想出去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
“嗯。”舒愿走了几步,又回身跑过来,“这个给你。”
今天攥了一路的小鞭炮被他挂到黎诩手臂上,显得有点滑稽。黎诩挺意外,憋着笑问:“谢谢啊,为什么送我这个?”
“你不是喜欢收藏可乐瓶盖吗?”舒愿小声道,“这些都送你。”
被误会了。
黎诩回家的途中每看一眼挂在小臂上的小鞭炮,嘴角就挑起一分,他还挺喜欢这个误会,证明自己在舒愿心中也不是那么无足轻重。
这个认知让黎诩对自己没能冲进重点班的阴霾都挥散不少,只要确认舒愿对他的态度,他愿意在接下来的时间为了舒愿改变得更好。
黎文徴不在家里,几个小时前还在电话里说要和他一起吃饭的人现在不知所踪。空气中弥漫着玫瑰曲奇的香味,黎诩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循着香味走进厨房,田婶正站在洗碗池前擦洗着做点心的工具。
黎家就只有白霜喜欢吃玫瑰曲奇,而姚以蕾最讨厌玫瑰的香味。
黎诩感到不可置信,攀着旋梯扶手冲到楼上砸响了黎文徴卧室的门,又跑到二楼走廊尽头用力地拧了拧门把。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掏手机的手都是抖的,怒气冲击着神经,像有人拿着锤子敲他的脑壳。
所幸黎文徴很快便接了他的电话,不等对方开口,黎诩捏着拳砸向门板,尽力压下自己的低吼,仿佛害怕吵醒他沉睡的母亲。
“你——”黎诩深吸一口气,“正月初一还要去打扰我妈,你是嫌她临走前不够绝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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