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这次刀剑都齐了,甚至还有融魂鼎和廖小小的纸伞,这一次还原的记忆非常完整,甚至他们在吴潮生和游今戈身体里时,几乎快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已然同那二人的灵魂融在了一起。
这几乎像是他们拿回了属于前世的记忆,可在现世里醒来时,他们又能清晰地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们只是经历了一段非常真实的记忆。
而那些人和事,都已经不复存在。
“原来我们的眼睛……是这么回事。”林皓仁伸手,轻轻摸上邢瑜的左眼,心里的情绪非常复杂。
游今戈为了不再被控制,自尽不成转而弄瞎了自己的眼睛。
而喜神宗的镇派之宝出现后,吴潮生身为魂魄能感受到宇宙星穹的巨大力量,明白了真正该做得是什么,于是将左眼分给了邢瑜,师兄弟最后一次联手,借星穹之力打败了鬼王——也好在鬼王刚成,尚不稳固,因此没能真正出世。
最终鬼王烟消云散,护山大阵彻底被击破,华清穹力竭而亡,死前做了三件事:第一,天演八卦图在星穹之力消失后就自动销毁了,留下的木盒里有喜神宗掌门为了保护天演图而凿刻的古老封印咒,他将华晚成的玄阙封进了木盒里,将木盒和青衣白梅一起交给了白萍萍,令她带着木盒离开御鬼宗,走得越远越好。
此事一出,天子必不会再忍受天师一脉——他们是一把双刃剑,闹出这般大事,只会被朝廷当做危险之人,此后八大宗门定会被逐一清算打压,天师一脉很危险,白萍萍需得带着东西远离是非,隐姓埋名,不再接近天师一脉才有保全的可能。
第二,他拿自己积攒的功德为游今戈在地府求来一线生机。华清穹生来便是阴阳眼,年幼时被人刻意挖走双眼炼成法器,而那法器最终被地府收归,后成了地府专鉴谎言真实的“乾坤镜”,地府领了他的情,为他记了三十万功德,他原本是打算用这功德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做个大富大贵的闲人,此时却拿来换了游今戈的命,让地府放了游今戈一马,令他能正常投胎转世。只是下辈子的命恐怕没有那么好,欠下的总归是要还。
第三,他让白萍萍给喜神宗掌门带去一封血信,如今的一切喜神宗恐怕早就算到,却没有提醒过任何人,他要喜神宗掌门赔他的御鬼宗,要对方发誓,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御鬼宗在未来的某日,重现天日,洗刷今日冤屈。若喜神宗掌门不从,他便以这残躯做咒,咒喜神宗后代再找不到合适的掌门,代代衰败,最终灭门。
华清穹从不按常理出牌,此咒让喜神宗不得不顺了他的意,这才有了后来君子墓的种种缘分。
林皓仁闭上眼,还能记得从小疼爱自己的师父虽不靠谱、抠门又抽风,但实则一直是个好人,到了最后还在护着他们。
林皓仁很清楚,华清穹为游今戈抵掉了功德,实际上不是为了游今戈,而是为了他——吴潮生。
师父比谁都了解他,知道吴潮生一定会想尽办法为游今戈开脱,哪怕为此抵上自己残缺的两魂。为了阻止这件事,华清穹先帮他铺好了路。
林皓仁睫毛颤抖,落下泪来,想着师父最后握着师叔的手力竭而亡,嘴角带着释然的笑,整个人都疼到窒息。
那是他最好的师父,也是最好的师叔。
邢瑜抹掉他的眼泪,声音黯哑道:“你还能原谅我吗?若不是我,你也不会……”
林皓仁摇头,眼神复杂,一手揉过邢瑜发红的眼眶,道:“我们当时都用尽了全力,我的魂魄撑不住,再不能回到肉身去,若不是你割裂魂魄补上我的残魂,我当时甚至撑不到轮回转世。我给你眼睛,你给我一魂,已是够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邢瑜缺失的那一魂,正是他自己亲手割裂了魂魄补给了师兄。
师兄被鬼差带走后,他更是支撑不住,因重伤加瞎眼,没过几日便死在了御鬼宗里,死在了 他和师兄曾经一起居住的小院里。
去世前,他将自己的诛鬼降魔剑也给了白萍萍,至于十方剑,在师兄弟联手对付鬼王时就彻底碎了,被他埋在了师兄的坟墓里。
他再不配拿御鬼宗的剑了,他也不配做御鬼宗的弟子。
他甚至没资格给师父、师叔和师兄上香,但还是帮他们收敛了尸身,就埋在耀峰山下。
他拖着残躯挨个为御鬼宗的其他弟子也收敛了尸体,收拾了御鬼宗一地的狼狈不堪。尽力将它还原成那个安静的,温馨的“家”。
他瞎着眼,坐在墓碑前,给觅海等人倒酒,说了一整晚的对不起。
死时,他握着师兄的一只木簪,被鬼差带走后,才知道师父为他抵了功德,否则他只会下地狱,再无缘见到天光。
地府因为鬼王出世,生死簿大乱,出逃鬼魂众多乱成了一锅粥,安排魂魄投胎也就非常混乱。他在地府徘徊多日,没能见到师兄、觅海等人,只知道后来几大门派先后被朝廷围剿,以妖言惑众,诅咒龙脉等罪行挨个被处理。
自此,各大天师门派彻底没落。
再后来,他见到了喜神宗掌门——对方召唤了鬼差,拿了不少好处给对方,唤回了他的魂魄,匆匆见了一面。
“我也见到他了。”林皓仁点头,“他跟我说的,可能和你说的差不多。”
邢瑜点头,握着他的手道:“他说他和白萍萍会想办法帮我们,靠他们重振御鬼宗怕是难了,但只要我们好好的,御鬼宗就不算真的灭门。何况有些事情还没能彻底解决,恐怕以后还会再遇鬼王出世,所以会帮我们留个后手。”
地府混乱,玄阙、诛鬼降魔剑和融魂鼎里都封印了不少魂魄,地府如今来不及处理,留在阳世迟早成为后患。
游今戈缺失一魂,另一魂补给了吴潮生,不同的魂魄是无法真正融合的,魂魄和真正的主人会互相吸引,总有一天还会回到游今戈身体里去,到时候吴潮生就危险了。
所以喜神宗想为他们铺好后路,帮他们一把——虽然也不知是不是怕了华清穹生前的诅咒。
如今,属于邢瑜的魂魄果然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而林皓仁虽突然被撕裂魂魄,好在邢家大宅各种阵法套在一起,邢瑜又将自己的项链给了他,让他的情况不至于太过糟糕。
“如果幕后黑手果然是……齐离。”林皓仁深吸口气,道,“我猜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邢瑜眼神冷冽,道:“我也猜到了。”
*
“邢瑜魂魄归位了?”书房里,邢天虎大喜,“那太好了!”
“我猜这就是幕后黑手真正想要的,但可惜,它功亏一篑了。”箫丹抱着手臂,看着书房里阵法中的小鬼,道,“阿仁身体里的一魂是邢瑜的,他只要把阿仁从大宅里骗出去,邢瑜昏迷不醒,生魂自然会跟着阿仁离开大宅。那他们就好办了。”
虽然不知对方要邢瑜的魂魄做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小鬼毫无防备被揭穿了真相,瞪着一双凸出的大眼鬼嚎,发疯似地开始想从阵法里逃出去。
可惜,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你身后的主子,果然是齐离吧?”因前世记忆影响,箫丹此刻念这个名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泣血味道,“它还没死透呢?老子能搞它一次,就能搞它第二次!”
董褚帮他顺气:“冷静点,别上火。”
箫丹抿了下唇,道:“说吧,它又想干什么?对鬼王还不死心呢?哎我说,炼出个鬼王对它到底有什么好处?鬼王出世,阳间阴间颠倒混乱,不知要死多少人,恐怕它自己也会倒霉,它图什么啊?”
小鬼不答,大宅外却突然狂风大作,一弟子撞进门来大叫:“出事了!掌门!整个半岛被煞气包围,有,有个什么东西过来了!”
他话音未落,黑风包裹着巨大的阴煞之气撞开了前院大门,被几个大阵拦住,半空里绽放出阵法金色的光芒。金色和黑色的气焰撞在一起,对方能力显然还不够,撞不开大阵,黑风呼啸着飞向高处,将附近的房子都卷了起来,一时间汽车警报声、呼救的声音络绎不绝。
“去帮忙!”邢天虎和邢天鹿立刻带着弟子往外跑,“先把周围的人都撤离!叫青莲殿和喜神宗来帮忙,打电话给特能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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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邢家联系特能处时,特能处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二十分钟前处里突然监测到异常能量波动,跟地震局确认附近没有地震后立刻就派人出发了。”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嘲杂,说话人语气严肃:“这股异常能量有点非同寻常,来源处是冬云原始森林景区里的君子墓,一路往你们那边去了。”
“我知道。”邢天虎拿着手机,一脸凝重地看着山下大片席卷而起的黑云,“你们最好多派一些增援来,这边我们会想办法先撑着。”
“地府联系了吗?”
“联系过了。”邢天虎从前往后抹了把头发,烦躁道,“地府没回应,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之前说会帮忙的牛头也没反应。工号是23301,你们能想办法联系上吗?”
“我试试吧。”特能处的人做好记录,随即挂了电话。
邢家大宅的阵法十分古老,黑风一时半会儿闯不进来,不断在半山腰来回游荡,狂风卷起树枝沙沙作响,山下的轿车不断响起刺耳的报警声,御鬼宗弟子已经连夜下山将附近的居民撤走了,通往农家乐的小桥前停了几辆消防车和警车,远远地能看见红蓝闪烁的灯光。
通往山上的路灯挨个熄灭了,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歪砸在一旁的阶梯上。
老树下的游览车也都歪倒在林子里,玻璃窗碎裂了一地。
青衣白梅和玄阙破空而来,径直找到了自家主人,箫丹一手握了青衣白梅,心里升起一种复杂又古怪的感觉。
他对刀剑并无研究,也从未习过武,但或许是之前的记忆影响太深的缘故。握住青衣白梅的刹那,熟悉的亲切感从心间流向四肢百骸,仿佛他天生便知道该怎么挥刀怎么使力,像是同一位老友重逢,内心很是唏嘘。
但此刻他也顾不得感叹许多,握紧了青衣白梅,同董褚对视一眼,回身将困在书房里的小鬼用刀尖挂住,小鬼修行不够,被青衣白梅压制得死死的,分毫动弹不得,直接被带出了大宅,来到前院。
“齐离!”箫丹不客气地喊道,“你给我滚出来!”
窗外阴风阵阵,小鬼被挂在刀尖上鬼嚎不断,那黑风的主人却始终没有现身。
二楼的窗户被打开,邢瑜探头看了一眼,蹙眉又将窗户关上了。
“外头怎么样?”林皓仁气喘吁吁地半撑起身体,被邢瑜一把扶住了。
“有其他人在,你别急。”邢瑜帮他在身后垫上枕头,恼火道,“真是一刻也不让人休息,你现在情况不好……”
“若对方真是齐离,又怎会好心给我们时间休息?”林皓仁哭笑不得,但他此时浑身无力,还发着低烧,说一句话都得喘半天,是真切感受到了邢瑜曾经有过的煎熬,只得顺从地靠在床头不再乱动。
外面乱成一锅粥,邢家大宅的佣人却依然很淡定。
他们端来夜宵,莲子粥配了两碟精致的小点心,还有一盅刚熬好的乌鸡汤。
邢瑜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眼不见心不烦,只一心照顾自家学长,端起碗来耐心地喂林皓仁吃。他脸色温柔,眼底藏着浓到化不开的情意,仿佛世间一切对他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仿佛只这一刻、这一瞬,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邢家隔音的窗户质量相当好,一关上窗户几乎听不到太多动静。
中央空调嗡嗡地运转着,暖意随着粥下肚一点点涌上身体,邢瑜怕他靠得不舒服,又用毯子将他裹住,整个人将他拥在怀里,下颚蹭了蹭学长的脸颊,慢慢给他喂鸡汤。
“味道怎么样?”邢瑜小声问,声音温柔又低沉。
林皓仁分明知道外面乱得不行,可此时帮不上忙,困意被一点点带出,懒懒地靠在邢瑜怀里,享受着这片刻温存,道:“嗯,好喝。”
“困了?”邢瑜将薄毯在他下巴处掖了掖,“睡吧,我陪着你。”
林皓仁莫名觉得有些想笑,然后他竟真的就笑出了声来。
邢瑜放下碗帮他擦了擦嘴角:“还有力气笑?”
“你不觉得好笑吗?”林皓仁虚虚地咳嗽两声,“外面乱成那样,咱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管他的。”邢瑜挑眉,按捺不住地在学长嘴角的痣上亲了一下,又似食髓知味,一手捏着对方下颚,轻轻抬起,舌尖不断在那小痣上卷过,随后慢慢挪到那淡色唇瓣上,辗转吸-吮,啄吻着叹道,“现在谁也别想打扰我,我就是下一刻死了,也要死在你怀里。”
“胡说八道。”林皓仁皱眉,一手捂了他的嘴,“呸呸呸。”
邢瑜抓着他的手背,轻轻摩挲,眼里透出笑意来:“呸呸呸。”
两人就这么温情对视,一眼也舍不得眨,前世记忆的影响尚在,令他们的灵魂不断互相回应着震颤着,只想让时间将这一刻拉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邢瑜轻轻拉开林皓仁的手,微微低头找到了对方的唇瓣,他却没急着亲下去,只隔着极近的距离轻缓呼吸。鼻息扫过林皓仁的脸颊,温热的呼吸仿佛隐形的手,描摹过他的轮廓,亲吻着他的唇,这样似远似近地引诱令人心痒难耐。
林皓仁终是先忍不住,一手勾了邢瑜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邢瑜眼里透出狡黠的笑意,心满意足地拥住自家学长,一手扣住林皓仁的后脑勺,强势地加深了这个吻。
那些狼狈不堪的记忆从他们脑海中一一闪过:疯狂的嫉妒、狼狈的闪躲、逃避的情意、强迫的亲吻以及之后种种痛苦煎熬,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们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林皓仁睫毛颤抖,一时竟心酸地想要落泪。
邢瑜手指揉过他微扬的凤目,舌尖勾着对方的不放,气息逐渐紊乱了,将人压进了被褥里。
热烈的情-欲混合着空气里弥漫的甜粥味道,香浓得仿佛要将人溺死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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