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洵一双凝墨似的眼睛意味难明的看着他,半响才沉声说道:“她应当无事。”
……要死了,他真的记得。
王晟心情复杂的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不能再往深里想了,不然真的要羞愧自杀了。
他伸手一摸腰间的玉佩,上头微弱的乳白色光芒一闪,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女便出现在了房间中。
赵慧忽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又被三双眼见这么注视着,脸上的表情难免也慌乱了一下,不过在看到王晟之后,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们还好好的。”
她此时说话已经不像是之前听起来那么僵硬了,虽说多多少少还有这么一些艰涩,但已经流畅了许多,脸上也能做出表情了。
赵慧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些变化,她有些愣愣的摸了摸自己喉咙,又下意识伸出双手摸了摸脸颊。
王晟看得心酸,这实在是一个再心善不过的女孩子了,只是命运对她实在不公。
虽说她现在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若是直接接这么把对方送回义溪村,王晟又不是很乐意。
她的那个母亲连拖自己亲生女儿下水的事情都干的出,估计早就被水莽草同化了,现在是生是死还难说。剩下一个继父也不干人事,要是真把赵慧送回去不是相当于羊入虎口吗。
他犹豫了片刻,看着眼前女孩明澈的双眼:“你愿意离开义溪村吗,我是说,如果你不想跟着继父继续生活……”
赵慧没等他说完,便直接斩金截铁的回答道:“我愿意。”
像是怕他们不相信,她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边:“我不想回去。我想跟着你们。”
王晟看着她期待又忐忑的眼睛,忍不住笑道:“你一个小姑娘,跟着我们三个大男人算是怎么回事?不过别担心,我不送你回去。”
既然不把赵慧送回家,那就要给人家安排好一个好的去处。
王晟他自己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个亲戚朋友的可以托付。至于姜洵,想起之前从幻境中看到的画面,他还是决定识相的不多问了。
那么目前剩下的只有李修远这边了,他被王晟期待的目光一盯,不由背上有些麻麻的,在椅子上不安的动了动屁股:“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唉,这事情还真得指望你了,”王晟先是长吁短叹了一番,然后才进入正题,“你既然出身龙虎山,想必也知道不少修炼的福地,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收留姑娘家。”
李修远闻言一愣,说道:“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修炼的日子清苦,我之前云游的时候倒是替不少富贵人家捉过妖,想来还有两分面子在,倒是可以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王晟原本的想法是想借此让赵慧学些本事,毕竟女子在任何时代的想要活得好,要比常人多付出百倍的努力,若是有了一技傍身,才算是真的有了立身之本。
只是他在考虑这些的时候却也忽略了赵慧自己的想法,王晟当下又有些犹豫,轻声对女孩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赵慧虽然年幼,但是并不无知,她声音坚定的说道:“我想学点东西。”
李修远惊讶于她的果断,又有些担心这只是一时冲动:“你可想好了?你现在的年龄若是要重头修炼已经有些晚了,若是想修炼出一点成果,恐怕要付出百倍的辛苦和努力。”
女孩干瘦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犹疑:“我不怕吃苦。”
李修远往椅背上靠了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你要是真的诚心想学,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昭华门只召女修且门风清正,门主又是一个有真本事的,若是你有幸能得到她的指点,必然受益无穷。”
赵慧闻言眼睛都亮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十分实诚的倒头就要拜,吓得李修远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别谢我,我就是一句话的功夫,昭华门本来最近就在召弟子。”
本来李修远是打算现在就直接把赵慧带到昭华门去的,但之前一直没说话的姜洵忽然插了一句:“她之前被水莽草寄生,体内恐怕还有魔气残存,若是不好好调理恐怕之后修炼有碍。”
王晟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茬,不免有些愁:“那可怎么办?”
姜洵招手让赵慧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在对方额头轻轻一点,又闭目了片刻,才说道:“无事,寄生的时间尚短,未伤及根本。”
他垂眸看了女孩一眼,又对李修远说道:“你且带着她在这里暂住几日,把魔气的问题解决了再带她去昭华门。”
李修远莫名其妙的被安排了一个照顾孩子的任务,不过组织没给他反抗的机会,在姜洵沉默的凝视之下,他还没来得及察觉到什么不对,便下意识的带着赵慧去空置的客房休息了。
一时之间,房间中又只剩下王晟和姜洵两个人。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王晟像是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要跟着凝固起来了。
他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咙,余光瞟到姜洵的喉咙一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顿时后脑勺一麻,什么风淡云轻临危不乱都被抛诸脑后。
王晟只觉得自己要是再待下去恐怕就能第二次体会窒息的感觉了,当下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从房间里溜了出来。
之后几天他虽然几次试图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就是每次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想得都挺好。
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了,不就是亲了一下吗,人家姜洵都没这么大的反应,他当时说不定还是清醒的呢,说到底还是自己占便宜了。
王晟,有点出息,亏你还暗恋人家。
不就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吗,你可以做到的!
可惜每次只要远远的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王晟之前做的所有努力瞬间付诸东流,他瞬间又默默地怂成一只狗子,连当初的生姜都不如,一个人就默默地贴着墙边溜了。
脸上假装的面无表情,其实心里百爪挠心,连对方的脸都不敢看。
李修远个人精怎么会察觉不到两个人之间气氛的微妙,但就算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想到水下这出骚操作。
他还以为是王晟又把持不住自己日益骚动的少男心了,有一次还一脸猥琐的过来问要不要给姜洵下药,然后收获了王晟一个一言难尽的鄙视眼神,这才恼羞成怒的走了,走之前还发誓再也不要管他们俩之间的破事。
王晟最好他别管,还落得清闲。
这日,王晟正美滋滋的一个人缩在房间里撸猫。
对,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也是个有猫人士了。
这只三□□是被他捡回家的,王晟此人,毛绒控已经晚期,基本是治不了了,一遇到这种猫猫狗狗的就走不动道,当时看到街边的一只小喵咪对着他哀哀的叫,当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和大脑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猫已经堂而皇之的跳上他的床铺打滚了。
那还能怎么办,养着呗。
王晟看似无奈,实则满心欢喜的抱得猫主子归。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兽医医院什么的,只好准备了一盆子水自给自足,给猫咪洗了澡。
又用了新鲜柑橘皮榨出来的汁水给小猫去虱子,等做完这一切,王晟又苦着张脸把床单洗了,毕竟他不想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咬得满身的包,猫令智昏,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就让猫上床撒欢了。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王晟上辈子天天云吸猫,这回也算是有了一个真猫可以养了。
为了体现内心的喜悦和郑重的态度,他还亲自给猫咪取了名。
就叫蒜蓉。
因为猫咪白白软软的小爪子特别像是一瓣瓣蒜,而且正好可以和当时寄送出去养的生姜配对,简直就是神仙取名。
王晟本来是想叫大蒜的,后来遭到了李修远的强烈反对,就连姜洵都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
搞得他只好屈服了,这才退而求其次,叫猫咪蒜蓉。
为此李修远没少摸着蒜蓉的脑袋假哭:“唉,闺女啊,你怎么就被王晟那傻货给捡了呢,现在只好叫这种名字。你说说你,要是当初遇到的是我,我必然要给你取个牡丹芍药这种富贵的名字。”
王晟赶来按着他对头削了一顿:“你丫对着孩子胡说点什么呢,这是只男猫,叫什么牡丹芍药,你才是傻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王晟自认为这个名字取得贴切又生动,简直完美,没有品位的人,是不能感受他的用心良苦的。
蒜蓉的叫声嫩嫩软软,叫得人心都化了,王晟吸了一会儿对方的小肚皮,刚刚心满意足的一抬头,谁想正巧和站在房门口的姜洵对上了视线。
王晟:……
要不是这就是自己的房间,他倒是真的想要夺门而出了。
第68章
可惜唯一的出口被堵住了, 王晟只好在自己完全陷入尴尬的漩涡之前,干笑着把手里的蒜蓉放下了:“姜, 姜洵, 你怎么来了, 有事找我吗?”
谁想对方并不说话,一双黑眸却牢牢的钉在他脸上,看得王晟越发手足无措。
好半天,姜洵才微不可闻的轻轻吸了一口气,抬步走了进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的面对面坐在一处,王晟有心想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局面,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原本还算灵敏的舌头就像打结了似的, 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等了好半天, 主动拜访的姜洵还是不说话, 搞得王晟也有些受不了,他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下, 发现之前还团在床边舔爪子的蒜蓉不知何时已经失去的踪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逍遥了。
本来意图靠萌宠打开话题的王晟绝望了, 只是努力都努力了, 也不好半途而废,他想了想,干脆借着给姜洵倒水的空隙问道:“赵慧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其实上午刚刚去小姑娘那里探问过,知道她一切都好,魔气也被控制住了。
不过现在本来就是没话找话, 他这个话题起得也不算太突兀。
姜洵的神情不知为何轻松了些许,他默默端起茶,却也不喝,只是这么握在手里:“魔气已经稳定了,过几天,我一个朋友会来帮忙,他比较擅长这个。”
他顿了顿,又说到:“你见过他。”
王晟立刻联想到了当时那个长得一副软萌正太脸的高挑男子,接口道:“哦哦,是他啊,我记得。”
他们就这个话题说了两句,气氛又沉默了下来。
这种氛围不是没话说的生疏,恰恰就是因为有太多想问的,不能问的混杂在一处,才使得心绪拧成一团。
不过尴尬久了倒也不觉得尴尬了,王晟逐渐麻木,甚至垂着头有点想睡觉。
就在这时,活像来之前被人拔了舌头的姜洵喉结动了动,忽然开口了:“当时在水下……”
王晟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他上一次见到姜洵这么纠结的样子,还是在对方婉拒自己时候。
联想到了这等让人痛心的事情,他虽然脑袋还有些不在线,嘴里却已经下意识的扔出了一大堆问题试图打断对方的危险发言:“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呢,你之前失忆是怎么回事,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吗还有之前在水下又是怎么回事?和夫诸有什么关系?”
哪怕是姜洵都不免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愣神,他停顿了片刻,这才不得不放弃了先前的问题,转而答道:“我已经恢复了,你之前也被拉进过他的幻境之中。”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母亲是谢家人,至于父亲,自从几十年之前那场谢家灭门之战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祸斗为我续命,却也将当时身上残留的魔气余毒一起渡了过来,所以我时常会受到魔气的侵扰,只能靠沉香木手串暂为压制。”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下意识的撩起了袖子,露出现下仍是黑色的手串来。
王晟之前是看过这珠子变得赤红的样子的,再联想到当时浓郁的呛鼻的沉香气息,忍不住追问道:“那也就是说类似的情况还会发生吗?”
姜洵闻言摇了摇头:“其实自从我修炼有成之后,便已经十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这事情真要说起来,还得追溯到王晟刚认识姜洵那会儿,他当时收到的伤,据说就是力战相柳的留下的。
谢琳当时只是重创相柳,并没能真的杀了对方,所以姜洵这些年一直在搜寻对方的踪迹。
对方本就是上古凶兽,虽然受过重伤,但这些年养下来,也算是好了大半,再加上魔气的加持,比十几年前更加厉害,和姜洵的一场大战之后,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它再次被重创,看姜洵的意思,应该是被他伤及了根本,再难恢复了。
而姜洵也没能落到好,对方的魔气激发沉疴旧疾,让他已经消失多年的病症再次复发了。
再加上白莲教的那个大BOSS,竟然还暗地里偷偷炼化了夫诸的魔化肉身,当时江城那场忽如其来的大雨根本不是正常的天气变化,而是受到了夫诸残存力量的影响。
夫诸本身就是水之兆兽,而祸斗又是火之兆兽,再加上他们两之前共同修炼了近百年,已经形成了千丝万缕的无形联系。
姜洵身体内部祸斗的残余能量被那场大雨唤醒了,这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王晟知道这时候才算了解此事的前因后果,一时也有些感慨:“那当真是阴差阳错了。”
“不过白莲教的那个男子你可认识,我总觉得他那天的反应不大对劲。”
姜洵长眉微微皱起:“此人我也是第一次见。但他的反应,应该是认得我。”
他俩说了片刻,对男子的身份还是一头雾水,倒是姜洵听到王晟之前被他袭击过,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
“那块铁檀木呢?”
王晟闻言有些愣怔,但还是乖乖的那块黑色的木牌递了过去。
姜洵垂眸盯着看了片刻,似乎对这件作品十分不满意:“是我考虑不周,等我再拿回去炼化一下,下一次再遇到此人,你不必怕他,此物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皆不可触碰。”
走之前他还特意取了王晟的一滴指尖血,这才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留下王晟抱着自己的手指一脸懵逼。
虽说这次真的解开了疑问,但他总觉得对方来之前的本意并不是给他回答问题的,充当十万个为什么的。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王晟暗自笑话自己多心,然后又自虐式强迫自己回忆对方曾经拒绝自己的画面,这才勉强把姜洵是不是对我也有意思这种说出来都担心会被打的痴心妄想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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