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却忽然传来声音,“你真的跟贺情天尊很像。”
陡然间听到这个名字,贺离顿住了脚步。
她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极了,甚至在她心中唤起一种思念的感觉。这感觉转瞬即逝,但贺离没有忽略,她意识到,身后这个人所说,恐怕与她脑海中一直无法拼凑完整的那些模糊碎片有关。
辰隐见她停住脚步,捂着胸口咳嗽两声,从地上站起来,接着道:“我此次前来便是要寻找贺情天尊的嫡长虎,我觉得你……”
“住口!”
辰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冷硬打断,贺离背对着她,似乎这样,就能把已逐渐逼近的过往拒之门外。
她已经隐隐意识到什么,但既然此前她已做了决定,她已经给了白绵绵要保护她的承诺,她就不能、也不愿食言。
贺离视线望着前方,接下来的语气延续了刚刚的冷硬、毫不犹疑。
“不管你从哪里来,不管你是什么来意,我都没有一点兴趣。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还有,如果下次你碰到别人亲近,请你闭上嘴安静走开,别再发出聒噪的声音。”
尽管用了几个“请”字,可贺离的语气显然不是请求,而是警告。
说完这句话,她再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瞬间回到刚刚她和白绵绵所在那处。然而,却发现白绵绵已不在那里。
思索着白绵绵是不是已经先行回去,贺离施法回到家中,但却仍旧没看见白绵绵人影。
贺离思索一瞬,没有再出去,免得跟白绵绵错开。
抬步到桌边坐下,她不自觉想起刚刚那人提起的那个名字。
贺情天尊。那是什么人?这个人真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出神,贺离压下这些别样的心绪,不再去想。
*
完全不知贺离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去,白绵绵还在焦急寻找。
方才贺离和那人的架势明显是不能善了,她当然不能光傻站在原地干着急,立刻就四处寻找起她们二人的踪影。不说拉不拉偏架,起码她要护着贺离别叫她吃亏。
可眼下她找了好一会儿,仍是没摸到半点踪影,真是叫人心焦。
辰隐忽然听到细碎动静,抬眼望去,只见竟是方才那少女背对着她站在不远处,她正扶着一颗树微微喘气,目光还四处眺着,像在找人。
“姑娘。”
白绵绵闻声转身,却不小心踩到一处细滑的草苔,立刻便往后摔,辰隐忙飞身过去要拉她,白绵绵却完全没有求援的意思,一下子收回险些被她拉到的手,自个儿摔了下去。
心说今儿这是走了什么坏运气,一连摔了两次,白绵绵有些懊恼。
更懊恼的是,这个奇怪的人怎么又出现了?她到底是什么意图?
白绵绵对眼前的陌生人充满提防,说起话来自然也没有多客气,“你怎么总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有什么不对吗?”
闻言,辰隐联想自己方才那些表现,恍然觉出唐突,心下不由赧然。
咳了一声,辰隐道:“没有,我没怎么交过朋友。有些唐突了,望姑娘不要怪罪。”
白绵绵看看她,心觉这个人一副正派模样,说的倒也不像假话,于是心里的提防也放下了一点。不过,她跟她到底不熟,也就没有搭这话的意思,只顾自坐在那草地上,掸着衣裳。
掸了几下,白绵绵正要站起身,忽然听眼前人颇为感慨似的说了一句,“这小青山真是个妙地,比我平常所在之处有趣得多。”
闻听此言,白绵绵顿时有了说话的欲望。虽说她平时总觉得小青山的东西看了千百遍,没什么稀奇,但心底里她还是很在意小青山这个归属之地的,眼下这个人这样发自内心地夸赞这里,白绵绵立刻生出亲近之感。
只见她带上点笑容,话语间也不再有那许多防备,“那可不是,小青山泉水甘洌、生灵繁多,到处花木茂盛、绿草如茵,可谓怡人又清新,实在是妙得很呢。”
见眼前人有些羡慕似的笑笑,白绵绵不由有些好奇,“你那里很不好吗?”
辰隐学着她的样子到她身边坐下,目视前方道:“也无所谓好不好,就是空荡荡的,没什么生机,人待在那里,只觉出自己像是里面的器具,而不是有血有肉。”
听着这般描述,联想起她刚刚所说的“没怎么交过朋友”,白绵绵不免生出同情来。
“那个,或许你可以试着交一个朋友。”
见身旁人看她,白绵绵以为她不认同,便拿自己和念渔举例子,“真的,交一个朋友,日子会有趣许多。像我和念渔,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以前还没遇见贺离的时候,我无聊就去找念渔玩,念渔的主意很多,我们每天打打闹闹,从没觉出过半点你说的空荡荡之感。”
辰隐饶有兴致地听着她的话,隔了一会儿说道:“听上去不错,那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白绵绵眨眨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这个,可是……”
“不可以吗?”
白绵绵对上辰隐的视线,有些心虚,一个“不”字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却怎么也没法说出口。总觉得拒绝这个请求好像有些残忍,而做残忍的事显然不符合她的个性。
眼见对方的神情逐渐带上一点被拒绝的尴尬和僵硬,白绵绵立即感到巨大的负罪感,忙道:“那,那好吧!”
不就是交个朋友嘛,本来就没什么不可以答应的!
这么想着,白绵绵也没再思量那许多,拿出点交朋友的认真态度,诚恳又坦然地说道:“我叫白绵绵,在小青山生活,是兔子精。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啦!”
说完,她神情坦率地看向辰隐,明显是在等着辰隐做跟她一样的自我介绍。
辰隐还没试过这样对别人介绍自己,于是有样学样,“我叫辰隐,在天宫当差,是豹族。”
什么?豹族?!
白绵绵瞧着她正派的模样,本以为最多是个山羊精之类的,没想到,却跟贺离一样,是个十足的食肉族!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说她自己是哪里的来着?天,天宫?!!
“你是天界的人?”白绵绵一下子站起身来。
辰隐也跟着站起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小青山?”其实白绵绵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不是也是来找虎族的。但她刚刚才答应了成为这人的朋友,不愿马上就把人往坏处想。
辰隐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沉吟片刻,道:“我奉命前来找一只老虎,而且我不妨告诉你,我们要找的,很可能就是你身旁的人。”
“你们找到她,要做什么呢?”白绵绵着急地蹙起了眉头,她想要知道天界究竟是何来意。
“这个我不知,我只领命前来寻找。怎么,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白绵绵抿抿嘴唇,“那个,仙官,你能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回去后什么都不说?”
“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呢?”辰隐的目光落在白绵绵身上,期待她说出点跟自己有关的话,尽管不太可能。
白绵绵不假思索,“在,在意那只老虎的人?”
反正辰隐已经看到她和贺离刚刚的亲昵,白绵绵索性全部摊了牌,“仙官,她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看到她有任何闪失,算我拜托你,你能不能不要把消息告诉任何人。你的怀疑,你的猜测,统统都收起来,就当作没有看到过她,可不可以?”
辰隐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沉默两秒,忽然笑了笑,“可以。我不会把看到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前提是,你是以朋友的身份提出这个请求,否则我没必要帮你的忙。”
白绵绵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辰隐这究竟算是威胁还是示好,一时没有答话。
她径自沉默着,手里忽然被塞了个东西,“这个送你。”
白绵绵摊开手,是只琉璃小兔子。
惊讶又疑惑地看向辰隐,只见辰隐微微笑了下,“不是朋友吗。”
说罢,辰隐转身预备离开,但想到白绵绵话语间的在意和焦急,还有方才与她打斗那人明显的对她们平静生活的珍惜和重视,她终于还是道:“我不会说的,放心。”
眼见那人消失,白绵绵看看手里的小兔子,想着最后那人有些黯淡的语气,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不该这么吝啬,连承认个朋友的身份都要犹疑这么半天,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根本不该跟天界的人成为朋友。
可是,那个辰隐,看起来好像不是坏人,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不说出去。
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白绵绵很快放下了这些心绪。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说服了辰隐,保住了贺离,这就足够让她庆幸了。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她一点也不怕,只要贺离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她就什么也不怕。
不过话说回来,贺离到底去哪里了?
难道……刚刚辰隐不会是在声东击西吧?想到这个可能性,白绵绵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
瞬间回到家中,跟贺离那熟悉的、带着些微寒意的目光对上,白绵绵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贺离看上去安然无恙,但想到刚刚她们打斗场面的白绵绵还是不由关心道:“贺离,你有没有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说着,她走到贺离面前,在她脸上看了一圈儿,又拿起她的手看。
这一拿,她手里的小兔子掉了下来,白绵绵刚要捡起来,一只手抢先拾起了那兔子。
“这是什么?”贺离问道。
白绵绵本想理直气壮地回答朋友送的,可对上贺离的目光,她忽然就有些心虚了。
这一心虚,说话也变得磕巴起来,“是,是小兔子啊。”
贺离似笑非笑,“挺可爱的,我拿着了。”
白绵绵立刻道:“不行,那是辰隐送给我的!”她尤其加重了那个“我”字,意思是让贺离不要抢。
然而听在贺离耳朵里,重点却完全不一样。
“辰隐是谁?”贺离捏住了那个小兔子,不让跃跃欲试的白绵绵拿走。
一听这话,白绵绵卡壳了。贺离才刚刚跟辰隐打起来,自己就成了辰隐的朋友,这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有点矛盾,可是……她也不是有意要这样的,她一开始也没想到辰隐居然是天界的人,只是觉得她孤单单的、有点可怜,所以才答应了做朋友。
而且,现在看来,虽然辰隐来自天界,但她其实不是坏人,她还答应帮她隐瞒呢!
又想起刚刚自己对“朋友”一说的支吾犹豫,还有方才以为辰隐在故意声东击西的误解,白绵绵心里不由又对辰隐多了点歉意,当下便决定好好拿辰隐当个朋友。
这么想着,白绵绵打定主意要把东西拿回来。可是打量着贺离那态度,似乎她说得稍有不对,就要没收东西,白绵绵动了动脑筋,笑呵呵道:“你不认识。”
白绵绵自觉这么说准没错,贺离向来对别的人和事不上心,这么一说,贺离肯定就不感兴趣了,就会把东西还给她了。
谁知,贺离的回答却超出她的意料。
贺离看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那就现在介绍给我认识。”
现在?辰隐都回天宫了,怎么介绍给贺离认识?而且,更重要的是……大概,也许,应该,贺离也不会想要认识辰隐吧。
白绵绵没法回答贺离的话,伸手就要抢,贺离扯住她手腕,站起身来,把她抵在了桌前。
“是刚刚那个人吧。”
说着,贺离的视线牢牢地锁住了白绵绵。
对这个姿势感到尴尬极了,白绵绵动了动手腕,挣不开,又不想用法术怕伤了贺离,只好红着脸对上贺离带有压迫性的目光。
贺离见她光脸红不说话,不免生出些兴味,一面继续拿密不透风的视线看她,一面沉默地向她靠近。
白绵绵右手被她拉着,只有左手可以动,可是两人距离太近,根本就不好用力,她一推她,反而能感受到贺离温热的身体,霎时间,她又想到刚刚在外面的那一幕,当下一阵尴尬窘迫,连忙缩回了手。可是她不动,贺离却不断逼近,那逼视着她的眸光,又锐利又冷傲,让她一阵慌乱,只觉得压迫感越来越强,只好歪头躲避凑过来的贺离。
眼看她的脖子已经扭得快要断掉,而贺离直挺的鼻子也已经近在眼前,甚至微微碰到了她的侧脸,那一点点碰触带来的微妙温度像点燃了炸.药桶的火星,立时让白绵绵像炸了毛的刺猬,一个用力推开了贺离。
“是是是,就是她!”已然被逼得没办法的白绵绵喘着气老实交代了出来,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贺离看着白绵绵微微气喘的样子,心情总算好了一点,没再侵犯白绵绵的安全距离,只问道:“你们几时成了朋友?”
白绵绵手在脸侧扇了几下风,又喝了几口水,总算能稍微镇定地顺畅说出话来,“就,就刚刚啊。而且,她还说不把你在这里的事说出去,我觉得她不是坏人,真的。”
“还有没有发生别的事?”贺离问。
见白绵绵目光看向她手里,贺离补充道:“除了这个。”
白绵绵摇摇头,朋友,不就是说说话吗?还能有什么事?
瞧着她的反应,贺离攥着那琉璃小兔子的手在白绵绵跟前摊开,白绵绵刚要拿,贺离又收拢了掌心。
“什么嘛!”白绵绵抱怨着,嘴巴也努了起来。
贺离一本正经,“给你也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绵绵挂着油壶的嘴翘得更高了,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答应条件才能给她。
虽然这样想,但她还是试探性地问道:“什么条件?”
“条件是,不许做她的朋友。”贺离的语气不容置疑。
白绵绵努力抗争,“为什么啊?!”虽然也没多大交情,但她实在不好意思一再辜负辰隐的好意。
贺离看着她,语气稍微加重,“你还想要有几个朋友?一个念渔已经分去你那么多精力,现在又来一个?你打算留多少时间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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