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一道青衣身影上,贺离觉出那人的不同。
旁人或输或赢,面上总归有一番神情变幻,而那人却始终只含着一抹笑意,似乎局势尽在她掌握之中。
贺离走到她身边,启口道:“阁下可有兴趣跟我赌一把?”
那人看向她,面上波澜不惊,似乎早料到她会来此,“跟你赌也可以,得有个赌注。”
贺离道:“我若输了,任凭你吩咐,你若输了……”
青雀笑了一下,接道:“我可不会输。”
一场赌局就此开始,那骰子在骰盒中不断滚动,贺离、青雀听声辨位,一个押了大,一个押了小。
眼见那骰盒将要打开,青雀自信笑道:“□□五,大!”
耳听周围传来隐约笑声,青雀感到不对劲,往面前一看,只见确实有“四五”,但也只有“四五”,那个六已经化成焦灰。
“你!”青雀看向贺离,见贺离对她拱手,一时有些咬牙。
但转而她面色又恢复如常,输了便是输了,她青雀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青雀扔了个骰盅到贺离怀里,说了句“回见。”随即便消失在原处。
贺离来不及琢磨那“回见”是何意,当即打开骰盅,只见里面一个纸条上清楚写着:
至真至圣之地。
贺离皱眉,这一个又一个的指示,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究竟何时才能拿到那剩下的仙法?
一时没有其他选择,她认真思索起这至真至圣之地。
这回比之前两次顺利许多,没花多久,她便在学堂中与那灰衣之人对上。
灰鹰从书卷中抬起头来,举手投足颇有斯文气质,但话语却有些犀利,“你敢不敢跟我下一盘棋。”
“有何不敢。”
闻言,灰鹰一拂手,学堂、桌椅、书卷都化为虚影,转瞬间,她们已置身在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巅。
贺离这才明白她话语的意思。
眼前这山巅俨然就是棋盘,数枚棋子错落布于其上,而两人所立足之处都在山巅边缘,稍有不慎,便会落入那万丈深渊。
寒风吹拂着贺离的衣襟,她周身自有一股凛然傲气,微微抬手道:“请。”
灰鹰目光淡然,不过略动手指,那墨玉般的青石棋子、珍珠般的白石棋子便分落在两人面前。
“来者是客,我让你先。”
闻言贺离未多做谦让,两指一并,便要让那白石棋子落下,这时却发现那棋子并不往她所想的地方去。
抬眼一看,正是灰鹰在用法术控制。
贺离唇角微抿,一下子收了法力,灰鹰眼看那棋子被她控制,正是心下欣然,转眼却见自己棋盒里的青石棋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
贺离对灰鹰扬了扬装着青白棋子的棋盒,灰鹰心下微恼。
她本想用法力阻挠贺离下棋,却不想贺离居然很快转过弯来,收了她的棋子。
连棋都没有,还何谈取胜。
灰鹰也不多纠缠,洒脱道:“你赢了。”
闻言贺离也没露出几分喜悦,她已经看明白她们的套路,没指望她能多说什么,只待她把下一步指示告诉她。
谁料,这次事情却不如她所想。
灰鹰话音刚落,一个衣袂飘飘的人刹那间从云端落到她们眼前,身边赫然跟着青雀、红狐。
灰鹰忙恭敬道:“师尊。”
贺离望着那人,有些惊讶,“天外尊者?”
天外尊者微微颔首,对旁边三人道:“灰鹰、青雀、红狐,你们先下去吧。”
三人依言退下,很快便回到山中的宅院。
红狐问道:“师尊真要把绝世仙法教给那家伙啊?那家伙忒讨厌,拿火烧我尾巴。”
青雀撇撇嘴,“这家伙还烧了我的骰子,也不知小师妹怎么看上的她。”
灰鹰在一边一言不发,红狐打趣道:“我记得某某人往日也十分看重小师妹,今日怎的没跟那家伙为难?”
“输了便是输了。”说着,灰鹰站起身离去,红狐自讨没趣,跑到院子里捉蛐蛐去。
贺离望着天外尊者,郑重道:“上次在弥天幻境多谢尊者相救。”
天外尊者微动唇角,答非所问道:“我知你此次为何而来,我可以把那绝世仙法教给你,但有一个条件。”
贺离这段时间已经听惯了“条件”这两个字,当下也见怪不怪,问道:“尊者请说。”
天外尊者摇了下头,“你只说答应不答应。”
贺离略想一下,天外尊者既然当初出手救她们,那自然不会有什么坏的用意。
当下便道:“我答应。”
天外尊者面上有些神秘,“既如此,我现在便把这绝世仙法授予你。”
说罢,贺离只感到自己忽然进入梦境,梦境中天外尊者把那仙法、要诀都仔细给她展示了一遍。
贺离瞬时间融会贯通,自己一试,立时发现之前无法越过的障碍已经顺利突破,现下,她已经能百分之百发挥出体内的仙力。
贺离刚要对天外尊者道谢,忽然间,她从梦境清醒过来。再一看,她居然已经回了东元殿。
贺离一时间迷惑,这天外尊者的条件为何没告诉她?
不过她也没有把心神耽误在这上面,转瞬间,又闭眼运息,仔细把方才看到的那要诀再回忆一遍。
月仙在东元殿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人,于是出去张望,张望了一会儿又进去。
如此重复了几次,她这再一进去,陡然发现贺离在里面,不禁揉了揉眼。
发现眼前的贺离不是幻觉,月仙当即屏息朝那正闭眼小憩的人靠近。
贺离感觉到有人靠近,一时未有动作,想看看那人有什么目的。
转而察觉那人翻起她结印那只手的掌心,贺离睁开眼,疑惑望去,只见月仙正要对那结印施法。
贺离一下子收回手,“月仙,你这是作何?”
月仙反应不及,下意识道:“你,你不是在小憩吗?”
转而又道:“本,本仙就是想看一下你的结印,别,别误会。”
贺离只觉她反常至极,不及追问,忽然面前出现几个泛着冰寒之气的字。
白绵绵死期已至。
第125章
贺离立时明白过来,急问月仙,“是白绵绵让你假造结印对不对?”
月仙看了那几个字,当下也急得像乱锅上的蚂蚁,不知承认是好,还是不承认是好。
几乎须臾之间,狄星出现在两人面前,她看向贺离,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被贺离定住。
贺离看了看被定住的狄星和月仙,立刻去往魔宫。
她如今已经仙法大成,这次,她一定要打败逐焰,把白绵绵救出来,为母上、守正仙报仇,任何人阻拦都没用,她也没时间再跟旁人多说。
眨眼间,贺离来到魔宫。
顷刻工夫破了那结界,立时,有大批魔兵出现在眼前。
魔兵扛刀舞棍、凶神恶煞,喊着冲锋声便成群朝贺离冲过去。
贺离被百十个魔兵围着,丝毫未显惧色,不过眼波微动,便有强劲仙力打到魔兵们身上。不出多时,魔兵们已经溃不成军,魔宫內血流满地。
“不好了不好了!”魔侍冲到白绵绵跟前。
白绵绵之前已经得知魔侍成功把信送了过去,当下心无挂碍,只平平静静地翻着画本。
眼看白绵绵要翻开一幅锦质画卷,魔侍吓得变了脸色,忙把东西夺过来,“这是尊上的东西,怎么在这里?”
另一个魔侍一脸迷茫,“我见这画卷掉在尊座前,以为尊上不要了么,便拿回来跟这些个画本一起放着了。”
魔侍一拍她脑袋,“糊涂,尊上的东西你怎么能乱捡!”
白绵绵瞧她怪异,抢过来便道:“我都是快死的人了,也不怕多个罪名,我偏要看!”
这时那一脸迷茫的魔侍又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不好了?”
那冲进来的魔侍这才对白绵绵急道:“不好了,天界来人了,估摸着马上就要杀到正殿那里了!”
白绵绵和那魔侍面面相觑,立刻都意识到什么。
魔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蠢事。
眼前这人不也跟那天界之人是一伙儿的吗,她跟她这儿说什么不好了。
白绵绵则是想到那个“来人”是谁,也顾不上再去详看那画卷,把画卷往衣袖里一放,起身就要出去。
魔侍记起逐焰的吩咐,忙把她拦住。
正殿之内,逐焰给狄星、贺离传完白绵绵死期已至的消息,随后便摒退了左右魔侍,独自一人在正殿之内饮酒。
今日,便是一切了结之日。
她跟天界这些人也是时候要做个了断了。
她大限将至,在那之前,她要先杀了天界那两人,以解她心头之恨。
贺情欠她的,狄星欠她的,她要她们今天一次性还清!
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逐焰此时的神情已然癫狂。
这时,一个令她痛恨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逐焰见那人独自前来,语气微讽,“我道是贺离对白绵绵多有情,原也不过如此。”
贺离站在原地,冷冷看着逐焰。她有意幻化成了狄星的样子,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逐焰望着那张曾令她心动的面容,恨道:“狄星,你若是跪下来求我,我会考虑让你死得有尊严一点。”
贺离面上微哂,衣袖一抬控制住逐焰的行动,随后一记重剑,穿过逐焰肩头,把她钉在了那尊座上。
眼见逐焰面色泛白,额上尽是冷汗,贺离倏然接近,正要取她的命,不料逐焰忽然反手拔出那剑,霎时间,鲜血溅到贺离眼中,她视野模糊了一瞬。
逐焰抓住这个机会,瞬时间布下幻象阵。
贺离视野清晰过来,只见前后左右都是白绵绵的身影,每个白绵绵都伤痕累累、对她呼救,她心神立时被牵动,不由分神。
逐焰察觉她心神大乱,眼神阴戾不已。
置身在这幻象阵中,便会看到自己心中最惧怕的事情。
狄星看到的会是什么?
逐焰被反噬的痛楚和伤处的痛楚折磨着,冷汗已经流了满脸。
手中凝起法力,她眨眼间来到“狄星”身后。
贺离正困在那幻象阵中,倏然感觉到身后魔气接近,她当即伸手,一下子夺过身后逐焰的剑,举剑又是一刺。
那幻象阵瞬时消散,贺离望着逐焰,冷声狠道:“白绵绵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逐焰倒在地上,眼含恨意,“我给她施了死咒,她这时应已去了,怎么样,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听到这句话,贺离只觉耳边一阵嗡鸣,一时间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见状,逐焰忍着痛楚,凝出冰柱猛地袭向贺离。
贺离反应过来,一下子闪身避开,见那冰柱再度袭来,她结出火阵相对抗。
只见那冰火僵持了短短一瞬,随即那火焰便一下子吞没了冰柱,整个魔宫立时火光冲天。
贺离提着滴血的剑朝逐焰走近,面上尽是杀意。
逐焰望着那张脸,喑哑低笑、状若疯狂。
“狄星,你这个伪君子,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当初我等了你足足十年,你不曾来过,后来怕我跟你的事败露,有碍你的天尊之位,你却又不惜帮我掩饰杀人的事。如今你终于藏不住了。”
逐焰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她实在难忍恨意,说罢便又强行运用法力,用冰凌袭击“狄星”。
贺离一剑砍断那冰凌,掌中凝结法力,打算彻底了结逐焰,就在这时,白绵绵声音响起。
白绵绵施法弄晕了那些守在门口的魔侍,想着贺离恐怕不是魔尊的对手,一路赶到正殿,还没转过拐角,便急急喊了一句,“魔尊手下留情!”
等真正看到眼前的画面,她愣住了。
来人居然不是贺离,而是狄星,眼下狄星正要杀了魔尊。
白绵绵不由疑惑了一瞬,“狄星?”
贺离这才化为原样,逐焰在一片血色淋漓中恍惚间看到贺情,面容更露癫狂。
她察觉“贺情”正看着旁边的人,一下子把白绵绵掳到身前,对“贺情”恨道:“贺情,当年你说你会回来跟我成亲,我便傻傻地等,可我等来的却是什么?是你的抛弃!是孩子的死!若不是为你心焦、日夜难眠,我不会早产,孩子更不会先天不足,刚出生便身体冰凉、气息微弱。”
逐焰陷入往事,已然泪流满面,“我那时刚刚生产,体虚无力,却不得不拖着身子去求医馆收治,医馆一见到孩子多了条虎尾,都把她当成妖怪,不肯收治。我淋了一夜的雨,跑遍了所有的医馆,却还是没能救回孩子。可笑我那时还在祈求你马上出现,救救我,救救孩子。但直到最后,你仍然没有一点踪影。”
逐焰眼中泪光如剑,转向面前的人,恨声道:“从那时起,我就恨你入骨,你死一千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罢,她扼住白绵绵的脖颈,威胁道:“你现在立刻自毁元神,否则我马上就杀了她。”
贺离望着眼前逐焰被泪水冲刷而露出的素净面容,一瞬间,脑中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
她没来得及理清那线索是什么,一时只沉浸在那令她震惊的话语中。
母上和逐焰,她们居然曾经在一起过?
逐焰怀了母上的孩子,然后被抛弃了,孩子也死了?
一时间,贺离心中复杂至极,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荒诞的事实。
眼见逐焰目露狠意,似乎真的要对白绵绵动手,贺离忙要阻止,这时忽然狄星声音传来。
“逐焰!贺情并没有辜负你,是我隐瞒了你。”
狄星看着逐焰狼狈的模样,心头也痛悔难当。
“那时,贺情要回到凡间跟你成亲,要先天尊重新选定我为继承人,先天尊一怒之下封了她的情窍、抹去她脑中你和她的过往,她由此才忘了你,登上那天尊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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