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师父便继续叫你徒儿。”
祁霖站起身再次摸向墙壁,一寸一寸地找过去:“我这就破结界,带你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头顶之上远远传来一道声音:“何必这么麻烦?神兽大人想出来,自然是随时都可以出来。”
祁霖抬头看向井口,就见族长的脸出现在井口,正望着井下的他们。
胡亩立刻飘起来,冲着上面嚷嚷:“那你还不把结界给打开?!”
族长面容刚毅,看上去就像是人类社会中最为正直的中年领导,此时的他,却淡淡一笑,说出了反派的台词。
“我见你们二人聊得尽兴,刚才不忍打扰你们。”
胡亩不屑道:“堂堂族长,竟然偷听别人墙角。”
族长毫不在意胡亩的嘲讽,只对着祁霖说道:“神兽大人,我们獬豸大人有一句话要带给你。”
祁霖平静地看着他,半句话都不想多说。
族长没得到回应,还是按照吩咐说道:“獬豸大人说了,如今你回来了,随时都可以加入我们。”
胡亩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前仰后伏一通笑后说:“你们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族长与祁霖对视着,再次开口道:“如何?”
祁霖垂下眼睑,遮住清亮的眸子,淡淡回道:“我要见他。”
族长立即喜道:“你答应了?”
祁霖掀起眼皮,脑海里回忆起龙寂平时嘲讽人的样子,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嗤笑一声。
“他勉强算得上能与我说话的人,至于你,你也配?”
这时他第一次摆出神兽的架子来,不同于人类的傲慢,这是一种骨子里的威慑之感。
族长心头一怒,却知道祁霖的身份,的确不是他能抗衡的,虽说他现在还没恢复神力,但若是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恐怕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想清楚这点,他立刻调整好心态回道:“獬豸大人并没有说要见你。”
祁霖冷笑一声,清冷的面容不复平日的温和。
“妖兽在我面前露怯,不敢见我,可以理解。”
族长立即辩驳道:“獬豸大人乃上古妖兽,岂会怕你?”
“哦?是吗?”祁霖倚在墙上,没有半点落在下方的狼狈,反而有种让人不能忽视的气势,“一只上古的缩头乌龟罢了。”
在族长心中,獬豸就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存在,他给予家族的一切,都让家族脱离了俗世,成为了举世无双的存在。
若是祁霖知道他内心的想法,恐怕会腹诽不已。
鼠目寸光的族长没接触过人类社会,尚且不知道这种深山老林里的家族,别人一般都当做是野人。
族长不能容忍祁霖屡屡对獬豸的挑衅,但他又不能对祁霖做什么,只好扭头离开了井边。
人一走,胡亩这才惊呼一声,在祁霖旁边上下飘动,宛如一个神仙老头。
“徒儿,你何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还有一种……一种怎么说呢,比较唬人的气势。”
祁霖笑了笑,一时没说话,脑海里想起的却是龙寂平日里的样子。
原来他那气势就是这种感觉吗?是挺唬人的。
祁霖继续在井里寻找结界的印记,若是能破结界出去,只要不恋战,他有把握能带着胡亩逃出去。
就在这时,只听头顶之上忽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族长的脸再次出现,他冷冷说道:“结界开了,出来。”
虽然他去而复返打开结界有些奇怪,但祁霖还是带着胡亩几个腾跃上了井口,手在井边一撑,跃了出来。
这一出来,才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井位于这座大宅子的一个院子中,此时院子里密密麻麻站了几十只形态各异的妖怪,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祁霖。
祁霖如今手腕印记有龙寂的逆鳞结界,感知不到恶妖的气息,但他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些妖怪都不对劲。
他们的状态都很像是之前那几只吃过黑珠子的妖怪,攻击性很强。
若是普通的恶妖,尚且存有理智,是能看出来不同的,但眼前的这群妖怪却不同,他们看上去已经丧失理智,只等待立即攻击人。
看着这么多的妖怪,祁霖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看向站在一旁抱臂冷眼旁观的族长,问道:“这就是你与七六交易来的妖怪?”
族长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查到了,是又如何?”
“你将他们都喂了黑珠子?”
族长似乎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想到就出了刚才的恶气,于是他笑着回道:“是啊,他们对人类有感情,最好操控。”
祁霖皱起眉头,抑制不住心中的厌恶。
妖怪与人类之间的羁绊,竟被他们拿来如此利用。
他们将妖怪喂了黑珠子,便会放进人类社会中,像对待白虎一样,对待这些妖怪,蛊惑他们去伤人,甚至是他们与之有羁绊的人。
祁霖眼睛一眯,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族长敏锐地感知到危险,立即退后说道:“獬豸大人留你们吃饭,这是餐前点心,好好享用。”
话音一落,他便转身迅速离开。
随着他的离开,周围的妖怪仿佛接收到了命令,霎时间从蠢蠢欲动中解放出来,猛地齐齐扑向井边二人。
第80章
祁霖周身雷电暴涨,站在胡亩身前,沉声说道:“师父,你先躲着。”
若是以前全须全尾的胡亩尚且还有和妖怪战斗的能力,此时灵体状态的胡亩却不得不闪身躲到一边。
他的灵体有龙寂的龙息气味,妖怪一时不敢靠近他。
于是眨眼间,所有妖怪都聚到了祁霖周围。
被喂了黑珠子的妖怪们妖力暴涨,祁霖身处包围之中,却丝毫不乱,周身雷电滋滋作响,他立于雷电之中,仿若战神。
不知是不是麒麟角一直带在身上的缘故,祁霖只觉得体内的雷电之力源源不断地召唤出来。
他不再分神,开始应对眼前的妖怪群。
一道道雷电劈下来却控制着力道,避免误杀妖怪,他们只是被喂了黑珠子失了心智,不该死在这里。
很快,院落中还有攻击之力的妖怪便不剩几只了,余下的全都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祁霖解决完最后几只妖怪,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带着胡亩离开此处。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如闷雷般在院落中响起。
“麒麟,好久不见。”
祁霖回头的同时,将胡亩往身后一挡,这才看向前方。
只见院落中不知何处出现一年轻男人,他悬浮在空中,俊朗的面容因为眉间的一道长疤,显得有些凶狠。
祁霖虽然是第一次见他,却冷冷叫出了他的名字:“獬豸。”
不知为何,他能马上感知到这就是獬豸。
獬豸轻轻一笑:“你还记得我。”
祁霖冷眼看着他:“不记得。”
獬豸并不在意,反而悠哉地飘过来,说:“你要加入我们吗?”
祁霖冷漠道:“做梦。”
“你怎么如此不念旧情?”獬豸停在祁霖身前,微微俯下身子,“曾经我们亲如兄弟,你都忘了吗?”
且不说祁霖记不记得以前的事,就他对自己的了解来说,不管过了几百年,他都不会和獬豸做兄弟。
獬豸见祁霖眼神丝毫未变,状似委屈地说道:“当年是我让他们不要追杀你和你师父的,我给了你这么多年的安逸生活,难道你都不感激吗?”
“感激什么?感激你断了我的角吗?”祁霖懒得跟他虚与委蛇。
“原来你是介意这件事啊,”獬豸轻笑着,“我帮你复原就是了,只要你加入我们。”
“你一直让我加入你们,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獬豸以为祁霖有所松动,眉梢一挑,带动着疤痕都动了动:“自然是搅乱人界和妖界了。”
祁霖觉得自己可能理解不了妖兽的脑回路,这种事做了有什么好处吗?
獬豸还在说着:“人与妖本就是低等生物,只有我们妖兽和你们神兽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他们应该服从我们。”
祁霖:“有一点我挺佩服你的,你说反派的台词说的挺好。”
獬豸:“我是反派,你又是什么呢?”
祁霖:“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没有你那么大的理想。”
獬豸哈哈一笑,低头凝视着祁霖说道:“麒麟,你和我一样。”
胡亩在后面听了这半天,忍无可忍,嚷嚷道:“你放屁!我家祁霖比你高尚多了!”
什么肮脏妖兽就敢来碰瓷他从小养到大的宝贝徒儿,真是不要脸!
獬豸眼睛一眯,颇有些不高兴,一扬手就要去抓胡亩。
祁霖伸手一挡,手腕上雷电闪耀:“滚开。”
獬豸的脾气彻底磨没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温和刚刚都用光了。
他目露凶光,疤痕骇人,五指成抓冲着祁霖脖子而去。
他的五指上也绕着一圈雷电,不同于祁霖蓝白色的雷电,他的雷电是深紫色。
两种不同的雷电霎时间碰撞到一起,发出震天轰隆,一时间,院落中紫光和蓝光交织。
两人皆是悬于空中,你来我往打了好几个来回,闪耀的雷电照亮了半边山林,引的空中乌云阵阵,仿佛有大雨将至。
就在又一次错身撞击中,雷电劈向山林,轰隆一声山火猛地燃起。
两人身形交错,擦肩而过,獬豸轻声说道:“麒麟,你又要毁了一座山吗?”
祁霖身形一滞,猛地回头一拳头击向獬豸。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他忽然心头烦闷,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想找个出口发泄出来。
他将烦闷化为拳头,狠狠揍在獬豸脸上。
獬豸这一次却没避开,他脑袋被走的一偏,借机一把抓住祁霖的拳头往身前一拉。
两人霎时间近在迟尺。
獬豸凝视着眼前的人,忽然一笑:“你是不是都忘了?让我来告诉你。”
祁霖猛地挣脱,心头的烦闷感越来越强,只想尽快逃离獬豸身边,他使劲一甩拳头:“滚开!”
獬豸却死死抓住他的手,低声笑道:“当初不周山上好几只上古的千年老妖,将我俩养育大,你说你活活将他们烧死的时候,他们心里恨不恨你呢?”
祁霖猛地一震,瞳孔瞬间散神,手中力气一松,心脏如同被重鼓一捶,脑袋里一阵刺痛。
獬豸并没有松手让祁霖掉下去,反而手臂一揽,将人搂进怀中。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却偏要事事与我对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獬豸的声音低沉暗哑,饱含着百年来的情绪。
祁霖脑袋剧痛不已,眼前已经不能视物,黑白交织的光影在他眼前浮现,其中仿佛又夹杂着熊熊山火。
“叛徒!你这个叛徒!”
“他们将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回报他们的吗?!”
“我们不周山的妖,最后悔的事便是捡了你俩!”
“狼心狗肺,你不配为神兽!”
一句句不同声音的话语在脑海里炸裂开,祁霖分不清此时是何时,他又在何处,是谁在说话?
下方的胡亩嘶吼一声:“徒儿!”
却得不到回应,只能眼睁睁看着獬豸抱着昏过去的祁霖眨眼间消失了。
……
祁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一片翠绿。
视线清晰之后,他逐渐看见,这是在一片树林之中,旁边有潺潺溪水的水声,还有清脆婉转的鸟鸣,鼻端是不知名花朵的清香。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
祁霖脑袋晕乎乎的,总觉得有什么事忘了,他本来就应该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一个软乎乎的身子忽然扑到他后背上,接着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
“麒麟,你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里?”
祁霖回头一看,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孩童,眉清目秀,唯独眉间有一道疤痕。
“獬豸?”
獬豸搂着祁霖脖子嘟囔:“说好今天一起去山下玩的,你又一个人乱跑。”
祁霖眼前的獬豸小小一个,而他看向獬豸的目光是平视,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起身跑到小溪便,对着水面一照。
只见水面上出现一个同样俊秀的小孩,与獬豸差不多大,五官更为精致一些。
獬豸迈着小短腿跟着跑过来,嚷道:“你去溪边做什么?今天不玩水。”
祁霖只觉得脑袋空空的,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还认得獬豸,于是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獬豸瞪大眼睛,忽然转身就跑,边跑边挥舞着小胳膊喊着:“雀姐姐,虎哥哥,玄哥哥,龙姐姐,快点过来!麒麟他又失忆啦!”
随着他的喊叫声,只听树林中一阵动静,接着,四个人从林中出现,走了过来。
其中穿着彩色羽衣的女子快走几步,一把抱起祁霖搂进怀里:“怎么回事?又摔跤了?”
“八成是摔了后又撞到头了。”另一位穿着青色羽衣的女子凑过来,摸了摸祁霖的后脑勺。
额上隐隐有个王字印记的高大男人抱起獬豸问道:“是不是你又推麒麟了?”
獬豸立刻蹬腿挥胳膊:“才不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另一名略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慢吞吞说道:“不要着急,明天便又恢复了。”
祁霖从彩色羽衣女子怀里探出头来,怯怯地看向这群人:“你们是谁?”
他只认得獬豸。
獬豸眼珠一转,故意说道:“他们是坏人,来抓你的,待会就把你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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