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邪神就在这里。当然,只是我的直觉。”拉尼亚斯:“既然战争即将开始,您为何要允许费尔阁下这样重要的战力离开呢?”
科斯莫斯:“他并非真心信仰光明神,约好的事情已经达成,那我自然要遵守约定。”
他和拉尼亚斯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巨龙骑士身负严重的内伤,并由于某个原因,始终没有痊愈。
费尔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之前一直在科斯莫斯手中。
以它作为交换,费尔将苏醒的邪神,从只有他能去的冰原带回。
现在他拿回了那件“东西”,并获得了——自由。
“我还没有来得及恭喜费尔阁下得偿所愿,实在有些失礼了。”
拉尼亚斯又变了姿势。他站起,摆出了要离去的姿势。
坐着未动的银发精灵颔首,他的半张面孔都被漆黑所笼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有淡光的位置。
似是不经意地,他开口:“殿下,您的记忆恢复了吗?”
拉尼亚斯:“您说什么?”
依然仿若一无所知。
金发的圣子在离开前,特意向他的老师表示了关心:“我找到了隐世的魔药大师,请求他为您制作了魔药,或许能对您的眼睛有用。”
科斯莫斯道:“肯定不会有效果的,但还是感谢好意。”
直到此刻,处于光亮处的精灵的双眼,才最为清晰地展露出来。
红绿相间的异瞳,虽然看得出颜色,但在这鲜艳色彩上面,更为明显的是那一层灰暗。
原来,精灵的双目已经失明,根本不能视物。
在如今的世界,魔法和魔药都可以作为治疗手段来使用,绝大部分的病症都能医治,这之中当然包括失明。
但科斯莫斯说,神给予过他启示,他的眼睛不可能被治好。对此,他早已习惯。
对拉尼亚斯讲述的“神罚”,在教皇的口中一句带过,可似乎还有更多未尽之言,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拉尼亚斯离开了星塔。
泼洒了西边阶梯的赤红龙血,过去这么久,如今已经被祛除干净了。
他顺着台阶回到地面,与早已等候在此的下属攀谈。
对方汇报上来诸多事件,比如几日前才去过的拉菲尔发生□□;圣女殿下通过了洗礼仪式,可似乎状态不佳,只向圣湖前进了几步就无法再迈步……
“辛苦了,我这就去一一确认。”拉尼亚斯回应,身为圣子,他的一天非常忙碌。
只不过,谁都没发现,圣子大人看似认真,实际上并未把每一件事都记在了心里。
此时的他,只关注了一件事。
“邪神”被关进了地牢,明日就会向世人宣告,再过一日,便对外公开审判。
“邪神竟然悄无声息地降临了,若是没有教皇陛下的预知,不知道会引发多可怕的灾祸!幸好幸好,我们有光明神护佑。”
知晓邪神存在的信徒都很庆幸。
拉尼亚斯的下一个任务,应当是与新晋的圣女见面,代表教皇殿下对她进行慰问。
可不知怎么,他的脚步临时停下:“我去见一见邪神。”
“圣、圣子大人?那可是危险的邪神啊,教皇殿下特意命令,明天之前,不允许任何人……”
“没关系,我已经得到了殿下的允许。”
拉尼亚斯转身,换了一个方向。
他的行为稍稍有些异常,但不会引起怀疑。
此时此刻,这位圣子大人的心中,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两种截然相反的冲动,撞在了一起,仿若生死之争。
——杀了他,因为他不是“他”。
——留下他,因为他有着“他”的模样,潜意识里,“他”……
“……的心,已经属于我了?”
有趣。
第36章
就是这样。
现在, 艾利被关进了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了。
跟来时莫名其妙的簇拥形成鲜明对比,他被第二次带走的时候, 得到的就是正常的待遇了。
还是先前领他到星塔的那几个神圣骑士, 但艾利看着他们的样子,就很不合时宜地替他们尴尬。
不久前还那么客客气气, 这会儿就要严肃关押了。
艾利的亲和力外挂没有掉线,看起来,骑士们还是下意识地想对他尊敬点儿, 然而面上只能强行忍住, 搞得气氛尤其诡异。
也没办法啊!
他如今是得到身份认证的“囚犯邪神”了, 正常人看到不仅要退避三舍, 还要人见人恨……
问题在于,普通人见到他,好像恨不起来。
囚犯险些以为自己不是囚犯,被各种诡异的眼神看得发麻,直直等到自己真被关起来,那尴尬至极的氛围才算是消失。
“呼——谁都用好像很不忍又惭愧的眼神盯着我不放,搞得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了。”
阶下囚能当成这样, 艾利应该是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
唉……果然还是高兴不起来啊。
兜兜转转, 还是沦落到这一步了。
光明圣殿的地底, 真的有监牢。
环境跟雪山上的高塔相比, 肯定是天差地别。
还在拉菲尔的时候, 艾利听冒险者们谈天说地, 其中就从某个冒险者口中,听到些关于圣殿的事情。
圣殿的地牢非常有名。
因为那是世界上最危险,也最恐怖的地方之一。
当然,这里的危险与恐怖,只针对光明神教的敌人——邪神异端,以及背弃光明的叛徒。
在世界各地露出马脚的异端,较为弱小的,当场就会被光明神殿的祭司抓获,处以极刑。
稍微强大一些的,则由大祭司召唤而来的圣殿骑士肃清。
异端中少之又少的一部分,是最为穷凶极恶,单纯的处刑无法肃清其罪恶的可怕分子,他们便会被集中带回圣殿,扔进圣殿地底的专门牢狱。
那里是外部守卫最森严的禁区,异端没有机会逃离,更不可能有机会撒野。
之所以是“外部”,原因在于,地牢内并不需要人员来看守。
最是邪恶的异端会被一直关在地牢,除非要进行特殊的审判,没人会进去与他们接触。
交流在这座监牢中也不存在,那里面是彻底的黑暗,没有一丝光能够透进厚重的地表,钻入地底深处。
“把人丢进去就不管了?这么简单啊,没有别的惩罚之类的?”艾利当时还发出过这个疑问。
当时,那个冒险者这样笑着回答:“哈哈哈,让异端被黑暗吞噬,不就是最残酷的惩罚吗。”
稍微知道些地牢情况的人,都不乐意多说。
他们似是对那个残酷惩罚非常忌讳,就像本能地回避最不想体验的噩梦,以免勾起内心的恐惧。
艾利那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等到不幸地亲身经历了一次,他终于大彻大悟了。
想出这个惩罚的家伙,真的是太狠了!
狠到不敢信这是光明一方想出来的法子,对于只有血肉之躯的凡人来说,地底深处就是地狱。
只有“黑暗”的密闭空间,在这个世界,具有极其可怕的含义。
每日清晨都会如期而至的光,是维系生命的必须。
任何生命都离不开光,这句话不是简单说说,而是残酷的真实。
被扔进地牢的异端,大部分不能完全算是普通人,拥有强大魔力的比例较高。
地牢的范围不知具体有多大,毕竟没光就看不见。
里面只是简单地用铁杆划分了空间,做出无数个坚固的铁牢。
异端便被关在铁牢中,每一个铁牢之间都刻意留有距离,空出异端与异端也无法接触的位置。
刚进监牢时,外面的看守会留下一盘粗糙的食物,但只有这一小盘,之后就再没有了。
理由也很简单。
——没有再提供食物,保持罪人基本生理需求的需要。
永远只有黑暗,就代表,地牢是被神舍弃的区域。
多出了神明舍弃这一环节,便导致了这里的黑暗,与外界不同。
异端们没有资格享受光的照拂,在不变的漆黑中,他们会冷得全身僵硬,无法动弹,随后体内的血液变成凝固的冰,心脏停止跳动……
但由于他们大多都有强悍的魔力,这种程度还不致死,真正的残酷才刚刚开始。
深刻体会到光明的重要后,意识到自己彻底被遗弃的人,很快就会发疯。
他们那错误的“信仰”首先会在怀疑中崩溃,紧接着,因为没有人交谈,没有人陪伴,这里除了偶尔会出现的凄厉惨叫,什么都没有,精神也跟着崩溃了。
孤独,是蕴含在黑暗中的诅咒。
神曾告诉信徒,这份诅咒来源于幽冥之底,某个疯狂之神临死时的怨恨。
如今的世人本就没有真正的“幸福”可言,因此,一旦长时间被黑暗纠缠,诅咒便会侵蚀他们的意志,腐朽他们的灵魂。
不出多久,被腐蚀的异端的生死,已经可以完全落下定夺。
他们的尸体不需要处理,黑暗同样会将其吞噬。
万年来,被送进圣殿地牢的可悲者,没有一个能抵御住黑暗的诅咒。
无一例外,他们都死了,死得无声无息。
现在……
又一个异端——啊,是比异端还要高级得多的邪神——进来了。
被啪叽丢进来,抱着腿靠墙坐的邪神:“……”
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但只能干瞪眼的邪神:“…………”
“我身为邪神的排面呢!就算没有区别对待,好歹也多给点吃的啊!”
邪神捏着拳头悲愤大吼:“就这么一小盘面包,我两口就没了,还没被严刑逼供呢我就要先饿死啦!”
关、关注点严重错误!
邪神生吞完少得可怜的面包,悲愤地在地上打滚。
秉承着要死也不能饿着肚子死的宗旨,艾利如今非常生气,深觉“邪神”的身份被严重轻视了。
本来面包甚至只有凄惨无比的一小块,还是他用炽热得快冒火的视线死盯看守,对方才眼含热泪,仿佛已经心如刀割了一般,悲痛地悄悄给他多加了一块面包。
“只、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呜呜,多么可怜的少年啊,为什么会是邪——”
说罢,看守就挥泪而去了。
他还带走了唯一的蜡烛。
艾利:“……我去!”
因为饿得慌,他都没有留意自己是怎么被丢进来的,又是被丢到了那个方位。
现在人一走,大片黑暗将空洞填得严丝合缝,更是看不清了。
一团漆黑里面,艾利摸了摸好像没鼓起来多少的肚子,面色僵硬地爬起来,重新缩到墙边,强行让自己陷入贤者模式。
从冒险者大叔那里听来的内容,已经完整地回忆起来了。
这个地方应该不止他一个人,但视野受限,不仅没有光线,四面八方连个喘气的声音都没有,没来由地透着阴森。
看守把他领进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的蜡烛,其实是附加了光明魔法的魔导器。
烛光微弱,只能小小地笼罩一两个人。这种感觉,就像死寂一片的阴冷森林里,突然飞起了一只迷路的萤火虫。
看守的身子在抖,显然在这种特殊的地方,这点光明魔法起到的效果不佳,还是会让人倍感寒冷。
但很奇怪,艾利并没有多害怕,他也完全没觉得冷。
最深刻的感受,反而是——
“……”
“好无聊啊。”
“没人在附近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没有人出来聊聊天,在这儿啥都不做,就干坐着,也太无聊了。”
他不是闲得下来的人,就算深陷危险之境,也没法依着剧本,演出自怨自艾的忧愁感觉来。
“不好意思哦,本邪神可是太阳,见过哪个太阳怕黑的?”太阳神本神不屑地哼哼,忽然又坐不住了。
他噌地从地上窜起来,和之前被关的时候一样,开始摸黑打转,到处拍拍摸摸碰碰。
最外面的铁条顺利地摸到了,凉得像冰。
艾利便一根一根摸过去,转了一整圈,把自己所在的牢房大概多大摸清楚的同时,嘴里还在不放弃地喊着话。
“有——人——吗——”
他坚信肯定还有活着的人在,只是这儿死气沉沉太久,才不想搭理他。喊完一声没反应,那就再接再厉。
少年的心态是积极的,自打有了目标,便仿佛没有什么坎坷能打倒他。
对,他是有目标的。
为了不给埃西里斯拉进来一起倒霉,当初离开的时候,艾利让劳拉转告男人,之后再见面,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虽说当时是情急之下临时扯出来的,当成随便说说也无所谓……
但还是不能这么随便!
艾利想,如果自己没有回去,不就是爽约,欺骗埃西里斯的感情吗?
以那个男人的性格,肯定会相当伤心,以为自己被骗得团团转。
流浪猫都是这样。情况说严重点,一被刺激,可能他以后就再也不会相信别人了,甚至一个黑化就像原着那样,想不通去毁灭世界。
所以!
根本目的是维护世界和平,嗯。
艾利就这样快乐地说服了自己,彻底掩盖某个好像不太对劲的心思。
回到现实。
被神遗弃的地牢,就因为一个特殊人物的到来,前所未有地诞生了一抹生机。
这个特殊人物……
他应该是有史以来的所有异端囚犯中,最有活力、嗓门最大、最不怕黑暗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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