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在腌制的阶段就加入了水淀粉,还有……嗯,酸奶吧。没有腥味。”艾里斯把肉咬到骨头处,详细检查了会儿,“最里面也没有红血色,火候刚好。”
“至于这红粉,”艾里斯把一只鸡腿啃得干干净净,又在两人怨念的眼神里,拿起第二只慢慢细品,“味道很熟悉,应该是特有的比例调配的。胡椒粉、盐,还有……嗯,这辣味有些熟悉,和国宴上吃的一道菜比较相似……”
艾里斯暗示地瞅了杜兰一眼。杜兰在吃这一方面着实敏锐惊人,迅速道:“我让人送——不,”他眼睛一亮,得意道,“我们待会儿回去正好顺路经过齐默尔最大的香料市场。你可以亲自挑选。”
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野兽,一踏出门望个风就彻底野了,千方百计不想回家,还比不过杜维特听话。
艾里斯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直接拒绝。“还要看看面粉。”他慢吞吞说完,就不再发声了,反而默不作声,一只又一只地把送来的一大盒炸鸡腿鸡翅和炸鸡块,吃得干干净净。
沃瑞吉的科技发达,装食物的餐盒也有良好的保温效果,一点儿不用担心冷下来后变得油腻,香味混杂着热气,反而持续地缭绕在这个泡泡车里,让杜兰和杜维特这俩互看不顺眼的“冤家”,直接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
杜兰见艾里斯一边含笑看窗外风景,一边炸鸡可乐地快乐葛优躺,忍不住问道:“这炸鸡果然很难复刻吗?”这都吃了多少了,还没找出头绪?
艾里斯诧异地看他一眼,“不啊。”他微微一笑,把最后一块鸡米花丢进嘴里,“差不多清楚了,回去试试就行。”
杜兰瞪圆了眼睛,“那你还——”
“哦,这个?”艾里斯用酒精湿巾擦了擦手,吸着可乐,难得快乐外露地解释,“你买这么多,却只有我能吃。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好一个“勉为其难”!杜兰和杜维特同时用酸溜溜的眼神看过来。
“好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得带你去见医生呢。”他捏捏柠檬豹的胖脸。
杜维特哼唧了一声,半晌才含糊地抱怨,“胖胖不想去……不舒服。不喜欢医生。”杜兰神情微动。
怕医院恐怕是全世界所有小屁孩的通病了。艾里斯没放在心上,“去了才会舒服呀。医生会帮你治病的。”他揉揉小豹子的毛脑袋,高高兴兴地踏出了泡泡。
“快走呀,乔治,我们还得去买调料呢!”艾里斯见杜兰迟迟不跟上来,便转头笑着喊了声。他正站在黄昏金红光芒下,白发蓝眸的冷淡也被染上了柔和的温度,平时难见的笑容像深夜才绽开几分钟的花。
杜兰一时愣在了原地,想要提醒的话被忘到了脑后。
片刻后他也跟着低头一笑,“当然。”他抬头迈开脚步,几步追上去并肩,“一起走吧。”
与此同时,一个隐秘的地下基地中,一个矮小的男人从检测仪器的屏幕前猛抬起头,兴奋地高呼:“太罕见了!太特别了!竟然还有这样基因混杂还不是死胎的异化人!”
因为过度的激动,这人的眼睛瞪圆凸出,还有不少血丝,看着十分渗人。但如果艾里斯也在现场,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个看起来像什么科学怪人的家伙,居然就是下午给杜维特检查的堂本教授。
堂本身边的助手也同样面露狂热:“有了这个实验体,您的研究就能成功进入下一步了!”
“正是!”堂本把眼前盛血的试管举到眼前,咧开了势在必得的笑容,“这么点儿血根本不够。”
“我需要更多!脊髓、骨髓、脑髓,我全都需要!尽可能的话,能拿到大脑切片就万幸了。”
助手抿了抿唇,“活体研究更合适一些。”
“那当然。”堂本惋惜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他带着助手往实验室的深处走去。这里有许许多多的小格子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面单面镜,供堂本他们观察。
但再细看,就是惊人的画面了:每个房间里面都有一个衣服上标着序号的“实验体”,每一个都在接受不同种类,但同样惨绝人寰的实验。
而堂本却熟视无睹,更是淡定地站在其中一个房间前,看着里面的实验体——后者的颅骨被打开,脆弱的大脑上被直接连上了许多导管,在这样恐怖的情况下,实验体本人居然还是清醒的。
堂本想着那个可爱的小孩子,摸了摸下巴,语气轻快:“等明天我问清楚他的身份吧。若是没什么妨碍——”
他和助手默契一笑。
第23章 23
艾里斯的厨艺天赋不是盖的,哪怕菜里多放了一滴醋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复刻也就是试几次的问题。
这复刻出来的炸鸡也终于让杜兰完成了夙愿,第二天高高兴兴地还要跟着艾里斯去见堂本。只是……
“又要抽血?”艾里斯眉头一跳,有些不情愿,“昨天已经抽过那么多了,真的还需要继续抽吗?”
昨天他又是红枣又是鹿茸地给杜维特熬了老母鸡汤,晚上还喂了红糖水,这才去了几分苍白。没想到今天一来,面前又摆上了几支试管,仔细数数,竟比昨天的还多。
别说杜维特本人了,连艾里斯都忍不住紧紧地抱住杜维特,不想把孩子交给护士。
堂本像是早已预料到地无奈一笑:“我知道你肯定有些疑惑,事实上许多病人在一开始都不太情愿。目前的检测仪器实在还做不到只需要几滴血就能得出结果的程度。我个人也心疼小孩子要遭这么大罪。但你看,新仪器的检测结果的确是最详细的。”
他把一张报告递过来,耐心指着上头的数据解释:“看这两条,看见它的长度了吗?”艾里斯点点头。
“这是你孩子基因中占比最大的两部分,底下这一条,和你的基因信息符合,但上面这条却还超过了你的部分。这代表孩子父亲在生物链上,是比你更高的顶级掠食者。”说完,堂本仔细地观察艾里斯的表情。
艾里斯皱眉,“可他的父亲不是异化人。”
堂本微微一笑,“介意我问一下孩子父亲是——”他转头看一旁当壁花的杜兰,“这位吗?”
“不是。他——”虽然斯宾塞这次也跟着过来了,但因为身份关键,又没有黑科技,反而还不如杜兰自由。总之只有到了关键的治疗阶段,斯宾塞才会过来。
“……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罢了。”艾里斯轻叹了口气,“您需要他提供基因的话,我再让他过来。”
“哦。”堂本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方便问一下你的职业吗?因为治疗这个病费用极其高昂,你又是异化人——”问这种问题倒也正常,许多病人都是治着治着就被医药费拖垮了,只能回去等死。
艾里斯摇摇头,“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厨师,但从三年前就开始筹备费用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也能在这里定居找工作,为了孩子的健康,我什么都愿意做。”大不了重新从摆摊子开始就是。有技术在身的人总是有底气些的。
堂本露出一个鼓励的灿烂微笑,不再问这些病情以外的问题了,而是说道:“你要是真的不愿意让孩子继续检查,我也是能够理解的。虽然外服的药效果不佳,但聊胜于无,我这就给你开——”
“等等!”艾里斯急忙制止,虽然脸上还是写满了犹豫和心疼,但还是咬咬牙,把死活扒拉他毛衣、不肯下去的小豹子交了出去,“拜托了。”
堂本挥退护士,亲自把孩子接过去,用早有预料的语气安抚道:“那这样,为了更进一步的检查必要,我们可能还需要抽取一点孩子的脊髓液。放心,之后我会给你开针对性的最好的营养液,顶多养一两天就能彻底恢复。”
艾里斯紧蹙着眉头,连养成习惯的礼节都被暂时忘却,只紧紧盯着开始嚎啕大哭的杜维特——后者用仿佛被背叛了的眼神看他,一边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却又用力朝他伸出手。
对于深爱孩子的父母来说,哪怕孩子手指上有个小伤口都会心疼,何况是遭这样的罪呢。
堂本手法粗糙地捏了捏小豹子的后颈肉,继续道:“等明后天孩子恢复血气后呢,就可以开始第一阶段的治疗了。治疗期间可能需要孩子住院,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艾里斯用更为难的表情表示了答案。
眼看着小豹子就要被揪着去抽血,一直站在旁边当透明人的杜兰突然上前一步,手腕一转就把杜维特拎回了自己手里,“昨天才抽,今天又抽,就算撑得住,一个小孩子心理上哪能承受得住啊?”杜兰的假身份连声音都有些变化,一个老实人的嗓音硬生生被他变成了吊儿郎当。
“等喂几天好了,说明白了,再过来吧。”他一手插兜,一手拎着小奶豹的后颈肉,用下巴对艾里斯一示意,“走了。”
堂本这时忙道:“接下来我可能就没那么多时间了,今下午是我接下来半个月最后一天来医院的日子。”
艾里斯果然犹豫了起来,依然坐在凳子上,不安地看向杜兰。
杜兰反而一笑,“医生,你怎么才说过明后天就要孩子开始住院治疗,转口又这么说了?”
堂本一愣,眼神中带出些微懊恼。但很快,他又重新变得和蔼,淡定道:“……如果接诊了病人,当然就要重新安排日程了。”
“哦,那就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再过来吧。正好多给孩子补补。”杜兰冲艾里斯打了个响指,颐指气使,“走了。”说完就转身出门,完全不给堂本和艾里斯再你来我往的机会。
艾里斯只能道歉后匆匆跟上,带着几分焦虑,“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殿、这是我的孩子,我——”
“回去再和你说。”杜兰把小豹子抛回他怀里,表情难得有几分严肃,“这医生,不太对劲。”
艾里斯睁大了眼睛,“您怎么知道?”他有些生气,“您的私人医生、皇家首席御医前天也说过,在这方面他比不过在这个专业上更有成就的李思特与堂本教授,您难道是在怀疑您的御医吗?”
杜兰速度极快,这会儿已经把艾里斯带到了医院后门处,却突然脚步一顿,转过身俯视他,语气有些冷,“你知道,我从小到大看过多少医生、接受过多少治疗吗?”
艾里斯一怔。认识这么久,杜兰都看起来随时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也看不出哪里虚弱,他偶尔竟会忘记杜兰本身也是严重的基因病患者。他不由低下了头,终于冷静了下来,“……抱歉。”
“与你无关。”杜兰道,“只是想让你知道,在我七岁的时候病情严重,几乎濒死。皇家没有办法,于是向社会公开邀请优秀的医生,只求能再延续几年我的性命。”那时艾里斯还在博朗斯卡,自然不知道。
“但后来就再也没有让民间医生进来过了,这之中的原因,你知道吗?”见艾里斯摇头,杜兰转头看向大门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想要收藏特殊基因的科学怪人,从来就没少过啊。”
艾里斯顿时骇然,“你是说堂本也——”
“不,具体的消息还没有查到。他的地位高,许多信息都是机密,但他看杜维特的眼神……”杜兰皱了皱眉,“只能说,比起医生看年幼的病人,更像是收藏专家看三千年前的罕见古董。”
医生这个职业本身就是救死扶伤,就算有些人看太多后会对生死有些疲倦,但这依然是一份要求对他人的关怀的特殊工作。可堂本……却总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艾里斯听罢,默默地抱紧了怀里的小豹子,心有余悸地说道:“……对不起。谢谢,不管他是不是无良医生——”至少杜兰也是建立在关心他们的基础上。
他抬眸看了一眼杜兰。或许是因为罕见地聊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此时的杜兰和平时总是假意温雅的模样大相径庭: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神冰冷毫无感情,身体肌肉紧绷。
艾里斯踌躇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蹭过来,轻声道:“你闻到了吗?”
杜兰还沉溺在先前的情绪里,闻言只是淡淡道了句:“什么?”
艾里斯浅浅地笑了笑,“肉饼的香气。”他故意用力嗅了嗅,“嗯,真的好香呀,比我做的也不差了。”
杜兰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随后笑了声,又恢复了先前懒洋洋的贵公子模样,“嗯……”他跟着一嗅,“还不错。”
艾里斯冲他又是一笑,“那我们去试试吧?晚上我给你复刻这个?”把敬称又放下了。
这和好的办法还真是别扭单纯。杜兰在心里轻哼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医院附近常有各种小餐馆或食物小摊子扎堆,不管好不好吃——多半口味都只算普通,都是许多病人家属维持一日三餐的来源。
但眼前的这个小摊子,却凭借让人迈不动腿的香气,把两人勾了过来。
面饼被擀得非常薄,在炉火上烘烤得香脆勾人,虽然表面看不到肉,但依然能闻到诱人、独特的肉香,想必是在擀面的时候就包入了面团里。
在艾里斯和杜兰过来购买时,摊主先问吃不吃辣,在得到肯定回复后,在面饼边缘飞快刷了一层辣椒油,对折后放入半截纸袋里递过来。
口感酥脆香浓,微甜的扣肉与咸辣的红油达成了巧妙平衡,口感极佳,几口就能吃得精光。而依旧,除了得了一小块边角料的杜维特,只有艾里斯能令人怨念地尽情享受——一个不够,再来几个。
杜兰冷眼旁观,觉得这个讨好方式好像比自己还直男。
“真的非常好吃!”这个小摊子让艾里斯产生了极高的共情,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为什么没什么客人呢?”
“哦,”摊主指了指正对面医院大门里一栋小平楼,淡定道,“因为太平间在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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